大力回頭看着燕喃：“娘子，那我們……”
燕喃半眯起眼看着四周漸漸被夜幕吞噬的街巷，“去宮城外，皇城司衙門。”
“去那兒做什麼？”
燕喃回到車廂裡，安陽沒聽見她與鍾永的對話，不解地問。
燕喃看着她，“需要你幫個忙。”
安陽正襟危坐，毫不猶豫點點頭，“你只管吩咐，我不爲幫你也要幫我自己。”
燕喃舒口氣，安陽這些日子抄經唸佛沒有白白修行，腦子比之前清醒不少。
她沉聲道：“你剛纔也聽到了，忠親王那邊在找唐侯，唐侯掌着宮裡御衛，必須爭取到我們這一邊。至於他的去向，我想，唐二少一定知道。”
安陽一聽“唐二少”的名字，微微抖了抖，隨即咬着脣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駛出榆林巷，長街上燈火星星點點，漸漸璀璨起來。
房舍林木間掩映着炊煙陣陣，戲曲聲聲，偶有孩童的歡笑或是婦人的嬌叱從圍牆後飛出來，四處都是歲月靜好的現世安穩模樣，完全讓人預料不到，今夜那代表着大梁最心臟之地的宮城內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
燕喃看着側目凝視窗外的安陽，平靜道：“其實，也不是所有男子都讓人討厭。”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安陽死也不肯嫁給唐二少的心理，她不是不喜歡唐二少，她是打心眼裡就不喜歡男子。
安陽抱着膝頭，輕聲回答她：“我只要想到有男子和我躺在一張牀上，就覺得噁心。”
她腦子裡永遠有圖鷹將娘壓在身下的畫面，還有娘喊出“阿湛”時讓她作嘔的那種感覺，這一輩子怕都忘不掉。
燕喃輕嘆一口氣，“那就和他說明白吧，別讓他空等，一個人過一世也挺好，只要你開心就行。”
安陽忽轉過頭來看着燕喃，低聲道：“謝謝。”
燕喃一愣，安陽的聲音有種前所未有的誠懇。
“我幾次想害你，還險些傷你性命，你不但沒與我計較，還誠心勸慰我。”安陽不是不動容的，尤其剛纔燕喃簡簡單單兩句話，若不是真心替她着想的人，斷然不會說出“一個人過一世也挺好”這樣的話來，多久沒人真正懂她的心思，替她着想了？
她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差點就落下淚來。
“沒事。”燕喃伸手拍拍安陽擱在膝上的手背，笑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你我本就沒有深仇大恨，要不是一開始的種種誤會，或許我們能好好做姐妹呢。”
安陽垂首輕輕點點頭，聲音很小，“現在好好做姐妹，還來得及嗎？”
燕喃本就是灑脫性子，見安陽主動示好，爽快一笑，“沒問題。”
安陽也笑了，在娘過世之後，頭一次心裡生出些暖意來，是多久沒這種感覺了？
她悄悄別過臉，還是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馬車很快來到皇城司衙門前，阿白上前代表替燕喃求見唐二少。
皇城司下衙時間晚，唐二少這個時候果然還在，聽說燕喃求見，倒是有些稀奇。
他和元四向來不和，這些日子又屢屢在元四跟前吃癟，雖元四沒像以前那樣總是耀武揚威地炫耀一番，他仍是心裡頭暗暗不爽。
聽說燕喃來尋他，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去，心裡暗自揣測，莫非元四那小子出了什麼事兒？
燕喃就在馬車上等唐二少，她和唐二少打交道不多，也沒想好要怎麼跟他說。
說太多不行，說太少又怕說不動，還得看他還吃不吃安陽那一套。
正想着，見唐二少邁着外八字大步就過來了。
“樑三娘子找我有何事？”唐二少有禮有度地朝燕喃見過禮。
燕喃微微一福，顧不得和他寒暄，認真問：“我爹有急事想尋唐侯，但侯爺既不在府中也不再宮裡，所以想請問二少可知令尊去了何處？”
唐二少見是有求於他，不由笑了笑，看燕喃模樣，確實是急事啊，他懶洋洋挑了挑眉：“什麼事怎麼着急？明日上朝少宰大人不就能見到我爹了嗎？”
燕喃見他聽說唐侯不在府中也不在宮裡卻毫不驚奇，鬆一口氣，看來唐二少確實知道唐侯下落了。
她有些爲難，唐二少是個不確定因素，能讓他知道多少，還真不好把握那個度，且很容易給元崢他們的行動帶來變數。
安陽本還想着，若是燕喃能問出來，她就不用出面了，此刻見唐二少果然不肯幹脆利落地說，遂掀開馬車簾跳下來，站到唐二少跟前一福，“確有急事，還請二少能先告知侯爺去處，明日二少自然知道是爲何事！”
唐二少沒想到安陽會出現在此處，眼見着他想念了許久的面龐出現在眼前，只覺腦中一陣眩暈，又聽安陽語聲懇切，全然沒有往日的輕浮和不屑，心內極受震盪。
安陽瘦了，在夜色裡微黃的燈籠光下更顯清秀，豔光褪了不少，但更加平和和易接近，讓唐二少心裡泛起一種難言的溫柔。
只不過這太突然了，他聽說過安陽在宮裡也鬧過在家裡也鬧過要去出家做姑子，除了震動，更多的是愕然，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你……你怎麼……你沒出家？”
他本來想問安陽怎麼會來，話到嘴邊，還是問了最想問的問題。
安陽垂下眼皮，不答他，仍是求道：“時間緊迫，還請二少告知侯爺去處。”
唐二少哪還想着去問他們找唐侯做什麼，見安陽都着急來見他，定然是出了十萬火急的事兒，二話不說，回身招手讓護衛牽馬來，再轉身對安陽和燕喃道：“我帶你們去，那地方不放外人進去。”
燕喃本還想着知道地方後讓阿白去忠親王府先通知元崢，見唐二少願意親自帶她們去找，那自然更加快捷，大喜道：“多謝二少。”
她回身朝阿白使了個眼色，阿白點點頭。
安陽也沒想到她的話這麼管用，唐二少什麼都不再問，就願意親自帶她們去找人，也不由鬆一口氣。
她看着燕喃猶豫道：“那我先進宮？”
燕喃想了想，“你先隨我一同去吧！”
宮裡頭還有忠親王的人，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唐侯，有安陽在，至少唐二少是能拉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