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照舊還是那溫吞模樣,一施禮道:“老僧不知女施主是誰,女施主也不知女施主是誰,是誰都不重要,女施主終究是女施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知與不知,都無妨。”
燕喃急得想咆哮,神仙真有失憶的?
還是說這人只是和神仙撞臉?
她扳過老和尚肩膀,看着他近乎乞求,“你再仔細想想,你是不是可以在時空間來去自如?真不記得我了?”
老和尚一臉無辜地看着她,眨了眨眼,搖搖頭。
燕喃快哭了,“可你剛纔見到我時還說,你來了!你不是在等我來嗎?”
“這位施主!”燕喃身後響起一聲渾厚的佛號。
一位方臉黑麪的和尚跨步過來,老僧與燕喃身側,一躬身道:“女施主怕是有什麼誤會,覺嚴師叔對見過的任何事物,片刻後都會忘,不管見到誰,第一句話都是……”
“你來啦!”老僧朝那方臉和尚溫和一笑。
方臉和尚笑着朝他回禮,再看向燕喃的手,“所以,就算女施主曾經見過師叔,只怕師叔也是不記得的。”
“他一直在這裡?”燕喃愣愣問道。
“是。師叔從十三歲即在此間修行,從未離開過。”
燕喃只覺腦子不夠用,眼前發花,呆愣了半晌,方緩緩鬆開緊捏着老僧衣袖的手。
心頭萬念俱灰,如此看來,神仙的靈魂怕也是來去自如的吧?
也就是說,即使這老僧和她當初遇到的神仙真是不同時空的同一人,也可能是神仙的靈魂附着在他身上的?
燕喃絕望地看着老僧,抱着最後一線希望,雙手合十悽然道:“您行行好,如果記得我,請一定要幫我!”
老僧仍舊那麼溫和地笑着,看着燕喃慈祥道:“你來啦!”
方臉和尚在一旁解釋,“師叔恐怕已經忘記剛纔發生的事了,以爲是初見你。”
燕喃眼淚花花打轉,默默垂下頭來,她還以爲,回得去呢。
她轉過身,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擡頭看了看四周,對,春妮!
她撇開突如其來的混亂思緒,回到現實中來,樑少宰帶着春妮去了哪裡?
恍惚間,剛纔大力是往松林後走了。
燕喃拔腿往松林小徑跑去。
小徑穿過鬆林,盡頭是一條長廊,長廊兩旁爬滿綠蘿,幽幽深深曲曲折折看不到盡頭。
燕喃放慢了腳步,想一想,來到長廊外的綠蘿藤後,小心翼翼從綠藤間往前穿去。
快要到長廊盡頭時,只見前頭出現兩個人影,一個高高瘦瘦,用一把又尖又細的聲音道:“死小子,嘴還挺硬。你要不說跟着我們做什麼,今天就別想離開!”
那人看模樣明明是個男子,說話聲音卻和女人一般,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燕喃聽他說“死小子”,心一揪,往前摸了幾步仔細往另一人看去,那人身體格外魁梧,一手拿着把長鞭,一手拎着什麼東西,被他背影給擋住了,只聽說話甕聲甕氣,“先在這兒審審?還是等大人出來再說?”
那尖細聲音道:“先審審。”
壯漢聽他說完便把手頭東西往地上一扔,“撲通”,一個人摔在地上。
是大力!
雙手被綁在身後,嘴裡塞着一麻團,臉漲得通紅。
燕喃攥緊了拳頭,疏忽了!
剛纔樑少宰身後的護衛中,並沒有這兩人的身影,說明樑少宰此行,除了明面上的佈置,暗中還有防備。
所以大力才着了道。
她這個父親還真是夠謹慎,可越謹慎,越讓她覺得有問題!
現在怎麼辦,爲了救大力,得提前去攤牌了?
燕喃猶豫片刻,正要扒開綠蘿藤走出去,忽肩上有人將她輕輕一拍。
燕喃嚇得一個激靈,倏然回過頭來。
“四爺?!”燕喃看着面前沉着臉的元崢,和他身後一臉親熱笑容的金豆,傻眼了。
“噓——”元崢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前頭的大力,意思是一切等救了大力再說。
燕喃忙點點頭,只不知他有什麼辦法。
只見元崢頭上戴着風帽,脖子上有面巾,手上還戴着黑手套,一身青衣,全副武裝,活似夜行刺客的模樣。
元崢先脫下青衣外裳,不由分說罩在燕喃頭上,再把面巾提上罩住半張臉,回頭示意金豆給他東西。
燕喃這才發現金豆背上抗了個大麻袋,看起來也不重,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金豆將麻袋遞給元崢,自個兒也罩上面巾,把風帽往下壓了壓。
元崢示意燕喃呆在原地,再來到廊外,一個輕身躍到長廊上,往大力和那二人所在的地方摸去。
金豆順着長廊往前走。
燕喃屏住呼吸,不知這師徒二人有什麼辦法。
轉眼間,只見那二人頭頂的長廊處,忽然出現一團陰影,那魁梧漢子動作迅疾如閃電,長鞭“啪”一聲響,立時甩中那落下的陰影。
那陰影受力在半空中散開,“轟”地一聲,麻袋墜地,從裡頭散出無數密密麻麻的飛影。
“嗡嗡嗡嗡”,鋪天蓋地的振翅聲傳來。
“胡蜂!”那尖細聲音首先驚叫起來。
燕喃瞪大了眼!
只見無數胡蜂往那站着的二人包括大力圍過去,那二人的武器都是長鞭,可此時鞭法再好,對着小小的胡蜂也莫可奈何。
說時遲那時快,元崢從天而降,金豆從廊外綠蘿藤中竄出,二人合作默契,一個抱起大力就跑,一個攔在後頭斷路,不過那兩個樑少宰的人已顧不上大力,施展輕功只顧往前逃出胡蜂的包圍。
這邊燕喃見元崢和金豆得手,忙跟上去隨他們一道往外跑去,四人跑到松林外,已不見那老僧和其他和尚的身影,身後也不見樑少宰的人有什麼動靜。
元崢沉聲道:“下山再說。”
燕喃點點頭,恐怕裡頭已經驚動了樑少宰,他們還是先避開爲好。
金豆替大力鬆了縛繩,四人沿着山徑盤桓而下,直跑到山腳下溪澗邊上的樹林裡頭才停下。
元崢脫了手套,摘下風帽,看着燕喃有幾分怪責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出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燕喃頭上還罩着元崢的襴衫,此時方纔將襴衫摘下來,捧在懷裡,感激地看着他,喘着氣兒道:“我跟着春妮來的,就想,就想看看,他們到大佛寺做什麼,你們怎麼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