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歸很想拍手稱讚,卻也知道不妥,只好在一邊繼續聽着。
燕君行自是不會被這筆賬說動,道:“祖宗禮法不可廢。”
燕君銘抿了抿脣,道:“十哥你也不要那麼死板。難道朕說的沒有道理嗎?”
燕君行道:“您說的都有道理,臣覺得,也該是這個理。可是選秀是大事,不是說要廢,就能廢的,朝臣之中,頑固不化的也好,別有用心的也好,必定是一番大鬧。”
聞言,燕君銘有些沮喪,他道:“也是。”
說着,又看了果果一眼。可是果果別開臉不看他。
心裡有氣,又道:“那就等着過兩年選秀,朕也給十哥選兩個好的。”
“……”
燕君行深吸了一口氣,道:“雖說是難了點,可也不是不行。”
頓時燕君銘來了精神,笑道:“朕就知道,十哥會有辦法的。”
燕君行無奈地道:“此事只待天下一統,王上功垂千秋之際,再提爲妙。”
“如何提?”
“天下大戰方歇,該與民休息。不如就交由太后娘娘做主,選王后入宮。再有齊國仕女賜予羣臣爲妾。您再抓緊了和王后多生幾個王子,過幾年便罷了選秀之事便是。”
燕君行沒好氣地道。
這小子聽着道理一套一套的,其實是什麼心思,他這個做哥哥的,還會不知道嗎?
燕君銘認真地道:“罷得了麼?”
“……”
燕君行只好道:“事在人爲。”
對這個回答,燕君銘沒有絲毫不滿意,又拿眼睛去看果果。果果的臉竟然就紅了。
棋歸頓時有把眼前這兩個人都抓起來打一頓的衝動。
目的達到,燕君行兄弟兩個開始放鬆地飲酒。
說起年後出征之事,免不了又要感慨一番。
燕君行笑道:“齊國的那個老小兒,怕是連年都要在戰場上過了。”
“天下未定,朝廷先亂。縱是再不喜歡蕭後,也該先忍着這幾年纔是。”燕君銘道。
他們聊上了,棋歸就拎着果果到了內屋。
她還以爲她們說話小聲,外頭聽不到。可是沒想到那兩個人都是習武的,耳朵靈光着。
棋歸壓低了聲音,卻壓低不了火氣,問果果:“那個募資的主意是你出的?廢選秀的主意也是你出的?”
果果嚇得一個激靈,忙道:“娘,募資的主意確實是果果出的。廢選秀的事兒果果可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棋歸想了想,道:“娘也知道你不會那麼沒有分寸。不過以後,這種事情你也少出頭,你是個姑娘家,不要總是妄議朝政,明白嗎?”
果果的眼神有些暗淡,道:“知道了,娘。”
心裡卻罵燕君銘,讓你盯着人家看來着,露餡兒了吧!
棋歸道:“果果,娘是爲你好。不管你以後……但是不該你管的事情,都別管,免得落人詬病。你要知道,你現在住在後宮,若是提的好,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不好,是要揹負天下罵名的。”
果果道:“是,果果知道了。”
棋歸摸了摸她的頭,道:“知道了就好。”
燕君銘又坐了一會兒,便帶着果果告辭了。
兩人一塊兒又走進了大風雪之中。燕君銘拉着果果的手,發現她格外的沉默寡言。
感覺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果果苦笑。終究還是下不了決心把手抽回來。他還真當她還小呢,什麼都不懂。就算是親叔侄,也不該這麼手拉着手了。
可是他不點破,她也樂得裝傻。
就是不知道,這個大夢,能做到幾時。
現在,連母親都看出來了。她是萬分不想母親難過。可是……
“今夜真是好生奇怪,明明下着雪,月亮卻那麼大,那麼圓。”燕君銘突然道。
恍惚間,兩人已經走進了靜謐的街道。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本來出了府就該坐上的馬車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果果回過神,盯着天上那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半晌才道:“是啊……”
燕君銘又道:“果果,你別難受,你娘都是爲了你好。”
“嗯,我知道。”
燕君銘停下了腳步,但過了一會兒,又拉着她的手開始往前走,道:“那個主意是你想的,確實是個利國利民的好主意。不管你娘怎麼想,這都是好事一件。”
果果低聲道:“果果,是個姑娘家……不該,在王叔面前胡說八道的。”
燕君銘笑道:“怕什麼,你雖然是個姑娘家,可你確實有將相之才啊。碰到別人或許要小心一些,可王叔做了王上,保證能讓你的才華能有用武之地。你不用怕你的聰明會給你招來什麼禍患的。”
果果猛的停了下來,擡頭看着燕君銘。
燕君銘怔怔的,然後慢慢推開自己的斗笠,讓自己的面容露了出來。
皎潔的月光下,漫天飛雪之中,他的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像是在鼓勵她,讓她不用怕。
果果哽咽道:“真的?”
“君無戲言,咱們再擊掌爲盟。”
從來沒有人這樣肯定過她。不管是出於關心,還是出於妒恨。所有人都對她表現出來的機敏和才華,避如蛇蠍。她一直都要夾着尾巴做人,絕不能讓自己真的鋒芒畢露。不然就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他是這天下之王,保證讓她的才華能有用武之地。有什麼,比這句話更讓人信服呢。
果果擡手,與他三擊掌,清脆的聲音在這靜謐的雪夜之中顯得格外動聽。她的眼淚快要落下來了,卻眉梢眼角都帶着笑。
武侯爵府。
雖然剛纔燕君行說不用管他,讓棋歸自己先吃。可是棋歸怎麼可能當着一國之君的面就在旁邊管自己大快朵頤。等燕君銘和果果走了,棋歸才叫人準備了膳食,狼吞虎嚥了起來。
燕君行還在感慨,道:“就半年的功夫,長進了不少。”
棋歸無奈地道:“您是高興了,可是我擔心呢。”
“擔心果果麼?大可不必。”
“爲何?”
“老十三是個真性情,從來最愛學我。你看我怎麼對你,他以後就怎麼對他的王后。”
棋歸心道,那倒是。
“你看你做了多少缺德事兒,我都沒把你怎麼樣。果果比你還聰明呢,絕不會留下把柄給別人……哎,吃飯就吃飯,你又跑來掐我做什麼!”
棋歸氣呼呼地道:“你就嫌我傻,就嫌我傻!”
燕君行笑了一聲,道:“倒也不算太傻,配我夠了。”
棋歸滿意。
夫妻倆匆匆吃了晚飯,燕君行哄了棋歸和他共浴,很是恣意了一把。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很遲,但是那天晚上下了第一場雪以後,天氣就越來越冷了。京城的大街上都已經有了積雪。棋歸更不愛出門了。
雖說天氣已經不能更冷了,可是棋歸看着外面白皚皚的一片,就覺得骨子裡都凍得疼。打死不肯挪窩。別說燕君行,就是太后都拿她沒辦法。
除了選秀,燕君銘的幾個計劃得到了燕君行和太后的支持,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下面的臣工也盡心,很快就達到了預期的效果,確實給國庫省下了不少銀子。
登基之初,能有這種成就,燕君銘的威望也水漲船高,人們依稀已經能看到盛世的影子。這對於經歷了前朝的,火燒軍機府,與齊媾和等一系列不順利之後的燕國百姓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鼓勵。
隨着燕君銘越來越能幹,太后也越放越寬鬆。
享了一陣子清福之後,她終於把目標對準了另一個比她還悠閒的人。
那天一大早,燕君行剛去上朝,棋歸就被人從被窩裡拖了出來。
睜開眼睛一看,曾寶林竟然就在自個兒眼前!
看着棋歸穿着肚兜褻褲,而且還穿得歪七扭八的,一看就知道是她睡着了以後某個不太講究的人給她穿上的。曾寶林也有些尷尬。
棋歸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百合連忙拿衣服把她包住了。
“曾,曾寶林……”
棋歸有些惱,又看看百合,道:“你怎麼不叫醒我?是誰把我拖出來的?”
百合無奈,小聲道:“公主,您睡得實在太沉,怎麼叫都叫不起來。”
棋歸不可置信地看着曾寶林。曾寶林也點點頭!
曾寶林無奈地道:“公主,太后娘娘有懿旨,讓奴婢親自來‘請’您進宮。若是您和前幾次一樣賴着不肯起牀。太后懿旨,讓奴婢,把您從被窩裡拖出來,丟在地上,您就該起來了。”
她頓了一下,道:“這是娘娘的原話。”
“……”
由於前幾次,宣旨的人總是不是碰上棋歸還沒起牀,就是在睡午覺。竟然怎麼叫都叫不起來。她的身份擺在那兒,總不能去喊去扯,幾次都只好灰溜溜地回宮去了。
宮裡前陣子也出了點事兒,太后一下沒時間管棋歸。現在掉過頭來了,就決心要好好整治這個不聽話的婆娘。
所以,今天曾寶林就來了。而且還把棋歸從被窩裡拖了出來。
都到這份兒上了,棋歸只好灰溜溜的趕緊熟悉,早飯也沒敢吃,還是耿嬤嬤細心,偷偷塞了一包點心給她帶着路上吃了墊墊肚子。
曾寶林跟她同坐一車,因承了果果的情,也假裝沒看見,更不打算去報給太后。
不過,棋歸也不怕她報給太后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