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太爺聽了這話,神色驟然冷肅。
他問:“歌兒,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可知你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曲金歌淡聲道:“知道。”
“那你竟敢——”
曲老太爺的話被另外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打斷了。
她上前輕輕握住曲金歌的手腕,溫聲道:“歌兒,你怎會突然說出這話來?莫不是我們蘇家,給了你什麼委屈?”
眼前的老婆婆,便是蘇家目前的掌權人,蘇暢的親奶奶,蘇葉。
曲金歌回憶起方纔那不堪入目的場景,淡聲道:“蘇暢於我不同心。”
她這話說的較爲委婉,但在場的極爲長輩深諳蘇暢性子,也隱約猜出了大概。
曲老太爺被氣的渾身發抖,猛地一拍桌子:“你以爲這婚宴是兒戲嗎!不行,我不同意!”
蘇婆婆也跟着勸道:“暢兒是愛玩了一些,但心不壞。但歌兒,沒有誰能威脅你的位置的。”
這話的意思是說,讓她忍?
少女露出一個極爲淺淡的微笑,明眸中含着幾點怒意:“要成親的是我,若是你們不同意,那便自己嫁過去吧!”
“曲金歌!”
一位長輩忍不住呵斥出聲:“你說的這叫什麼話!”
“我向來這般說話。”曲金歌牙尖嘴利,冷聲反駁。
曲老太爺咬牙怒罵:“持寵而嬌!老大,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
話音剛落,站在人羣最外圍的男人,便一下成了焦點。
這位,便是曲金歌那不成器的親生父親。
曲父左右環顧,顯得有些惶然,他道:“歌兒,你,你還是聽你爺爺的吧。”
曲金歌眼眸越發冷淡,還未開口,旁邊站着的嬌媚婦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歌兒,你別讓你爹爲難呀。”
這位婦人,是她爹父親的小妾,受盡寵愛,同蘇暢滾在一起的曲眠眠,便是她的女兒。
曲金歌的母親身體不好,在曲綿綿三歲那年,才生下了她,可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
因此,曲金歌便也成爲了曲家年齡最小、身份最高的孩子,可謂是受盡折辱,只因她那位唯唯諾諾的爹!
“話我已經說了,跟蘇暢的婚約,你們大可以去找曲綿綿來。”
曲綿綿的孃親一聽,喜上眉梢:“真的?這可是你說的?”
曲父匆忙拉住她,低聲呵斥道:“歌兒,你可不要胡鬧啊,就聽你爺爺的!快些回去準備!一個女兒家,總是打打殺殺,成何體統嘛!”
環視着眼前僞善的人們,曲金歌的一顆心緩緩沉了下來。
嫁給蘇暢,她的未來可想而知!這羣人,是隻想讓她從此再無翻身之地!
她也不理睬,撂下滿廳驚愕的人們,轉身便走。
身後,是曲老太爺的怒吼,和曲父蒼白無力的命令。
於是今日,在場所有賓客都見識到了,曲金歌,果然頑劣不堪!
外面依舊是一陣濛濛細雨,爲了躲開那些侍從和婢女,她索性躍上屋檐。
視野陡然拔高,紅仙樓處處都是人,唯有後花園那一片極爲清淨。
曲金歌在屋檐間跳躍,身手敏捷,繼而往下一躍,穩穩落在花園當中。
可她一擡頭,卻發現花園中心有個涼亭,涼亭中,正坐着一個黑衣男人。
兩人面面相覷,曲金歌一下子便將他給認了出來。
這是,秦唳?
當今聖上的親兄弟,軍情門令人聞風喪膽的門主,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毫不爲過。
他只是靜靜坐着,便已然有股讓人無法承受的冷漠和孤傲。
不過這人還挺愛湊熱鬧,竟然也來參加她的婚宴了。
曲金歌還穿着一襲紅衣,同他拱了拱手:“拜見門主。”
秦唳面容俊美冷漠,喜怒不形於色。
哪怕是被人突然打擾,臉上也未曾表露出一絲不悅。
只是淡聲道:“赤纓將軍。”
赤纓是當今聖上予她的封號。
秦唳繼續道:“恭祝新婚。”
……哪壺不開提哪壺。
想起那位放浪形骸的蘇暢,曲金歌卻只覺得一陣噁心。
她定了定心神,一擡眸,便撞入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瞳之中。
秦唳正在打量她。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出來,曲金歌站直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問道:“秦門主,應當未曾娶妻?”
“是。”他答道。
深吸一口冷氣,曲金歌凝望向他:“秦門主,你覺得我如何?”
這下,一向風輕雲淡的秦唳,眸色微微一滯。
片刻之後,他露出一個笑容:“赤纓將軍,果真是勇猛無雙。”
“多謝誇獎。”曲金歌禮貌道:“順帶着,咱們也可以做一筆交易。”
秦唳這下子來了興致,面上露出一絲微笑:“什麼交易?”
曲金歌從容步入涼亭,聲音由遠及近:“秦門主應當也聽過,曲家的那個秘藏吧?實不相瞞,秘藏鑰匙,就在我手裡。”
離近了之後,曲金歌赫然發現,秦唳坐着的,並非尋常木椅,而是精心打造的輪椅!
秦唳……竟然是個殘疾?
傳聞裡可從沒提過這一茬!
秦唳看出她的意外,道:“怎麼,又看不上我了?因我身患殘疾?”
曲金歌匆忙道:“豈敢。敢問秦門主,交易之事?”
“我要秘藏,也要鶴令。”
秦唳緩緩擡眸望向她。
獅子大張口。
曲金歌手裡,有一支她親手訓練出的精銳軍隊,各個以一敵百,曾無數次力挽狂瀾,守得一方平安。
更重要的是,這支鶴軍,只聽她的調配,哪怕是當今聖上,也無法直接調動。
至於秘藏……
那是她的母親留給她的,據說,秘藏寶庫之中,有無數金銀珠寶,山珍奇材。
不過因爲她當時未滿一歲,秘藏的位置和鑰匙,便都落在了曲老太爺手裡。
所以認真說來,她騙了秦唳。
什麼秘藏,現在根本就不在她手裡!
但眼下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現如今,只有秦唳的身份,能讓那些不懷好意之人有所忌憚!
她輕抿櫻脣,沉吟片刻,緩緩點頭:“好。”
“鶴令,可以給你。不過你只能擁有一半。”
鶴令同虎符一般,分爲左右兩半,只有在合二爲一時,纔有權調動鶴軍。
秦唳勾起脣角,面上溫潤如玉,瞳眸卻深若寒潭。
他笑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