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唳取出銀針,輕挑燈芯。
他借光看完手中信件,眼眸暗若寒潭,令人不寒而慄。
信上一樁樁,一件件,皆是曲家當年使過的絆子,用過的手段。
對待那般瘦弱無力的姑娘,他們的惡意凝結成刃,在曲金歌心中留下寸寸刀痕。
他一直奇怪,爲何曲金歌會常年駐守邊疆,如今重新調查,倒也有了結果。
曲金歌自小便不受家裡人待見,八歲那年,更是被打發到偏遠的賀州讀書。只是路上橫遭山匪,曲家假意營救,卻沒料到,曲金歌自己一身血的,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並且結識了一位老將。
這老將早就看透了曲家的彎彎繞繞,爲了避難,帶着曲金歌前往邊疆,讓她吃着風沙與刀光,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而她步入朝堂,則是因爲殷臺戰役中,她以一人之力,集合參軍,拼死一搏,攻下主城,並且營救幾位權貴。皇帝龍心大悅,賜名赤纓將軍,她這纔開始有了實權……
而那厚臉皮的曲家,這纔開始假惺惺的玩什麼血濃於水的把戲,平白承了許多恩澤,借曲金歌之光,在京城更是混的如魚得水。
可即便如此,他們卻想強逼着她嫁給蘇暢那般的敗類!
若不是蘇暢東窗事發,曲金歌現在怕是在火坑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凝視着被火焰吞噬的信件,秦唳閉了閉眼,脣角緊抿。
當初,曲金歌在殷臺救下的權貴之中,也有他。
片刻之後,他將灰燼拂到地上,將她曾經受過的屈辱、背叛,統統踩在腳下。
第二日,曲金歌剛剛睜眼,便瞧見秦唳坐在牀邊,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秦唳?”曲金歌嚇了一跳:“怎麼了?”
“沒事。起牀吧,我給你做了好吃的。”
聽到這話,曲金歌眼睛一亮,在秦唳離開之後,迅速更衣,一溜小跑撲向飯桌。
一桌的飯菜,豐盛又精緻,曲金歌吃的極爲滿意。
吃飽喝足了,她看向秦唳:“我記得昨晚,我在客棧同徐鴻飛喝了酒,是你將我帶回來的?”
秦唳看着她,心道:看來昨晚的事情,她全都望了乾淨。
幾乎有些憤恨的眯起眼睛,秦唳道:“恩。吃完休息一會兒,藥丸已經盡數做好,今天我們便可以出發。”
半個時辰後。
一行人重新回到毒霧山谷附近,興許是因爲時間尚早,毒霧範圍不大,先前被覆蓋的桃樹,如今倒是成了最邊沿,最開始的那幾包藥粉,想必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得到的。
秦唳將藥丸分給其他人,數量很多,足夠他們待上十二時辰。
整備一番,曲金歌和年長卿打頭陣,率先進入毒霧山谷內。
山谷面積很大,一路除了各色桃樹,便是越來越少的動物白骨,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們瞧見不遠處竟然出現了一個小湖泊。
這湖泊面積不大,卻是清澈見底。湖中沒有一條游魚,乾淨的有些恐怖。
而湖邊,則有幾塊佈滿青苔的巨石,遠遠望去,像是什麼巨獸長眠於此。
這湖泊出現的極爲突兀,衆人不敢貿然上前,只是繞着湖泊往前走。
突然,遠處燃起一枚深藍色的信號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曲金歌:“那是?”
年長卿臉色微微一凝:“我們追擊的那隊土匪,有動靜了。”
“那你快些回去吧。”曲金歌道:“處理正事要緊。”
她可還記得,年長卿要處理完這裡的土匪,才能晉升,否則憑藉他現如今的官職,貿然迎娶月輕鶯,不免會落人口舌。
年長卿短暫猶豫,很快有了決定。
“你們三人留下輔助,出來之後去淮陰城客棧等我們。記得,務必要護好秦門主和曲將軍!”
被點名的三人篤然迴應:“遵命!”
年長卿深知刻不容緩,命人將剩下的藥丸交給他們,又深深的看了眼曲金歌:“請照顧好自己,你也是輕鶯放在心尖上的人!”
言罷,他快步離去,曲金歌則取出月輕鶯送給自己的護身符,握緊,放在胸前。
他們往前走了一陣,秦唳腳步卻猛地一頓,擡眸望着眼前出現的竹屋,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若有所思。
曲金歌:“這地方,怎麼會出現竹屋?難道有人住在這裡?”
“進去看看,小心爲上。”
一行人謹慎靠近,看遍木屋的每一個角落,最後確定:在這毒霧山谷中,竟然真的有人居住!
不過這竹屋內滿是灰塵,只有門口的位置有一些痕跡,看樣子,應當是最近有一羣人來過,很有可能就是尋千落和他救走的那羣人質!
“如果真是尋千落,他是用什麼辦法避開毒霧的?”曲金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秦唳從容道:“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沒多久,有人便發現這竹屋竟然另有乾坤——有一塊鬆動的木板,掀開之後,竟然出現了一道暗門。
曲金歌和秦唳帶着幾個人進入,卻發現這地下空間面積不大,塞滿了各式書籍,都是一層厚厚的灰塵。
越看,曲金歌心中的疑慮就越深。
究竟是什麼人,在什麼情況下,纔會將房子建在滿是毒霧的山谷裡,而且還特地挖出一個地下書房來?
她和秦唳沿着書架之間的縫隙往前走,可也許是這地方許久未有來客,靠牆的書架猛地塌陷一處,無數的書籍劈頭蓋臉砸下!
就在這是,秦唳下意識往前一檔,將曲金歌護在懷中!
書脊砸在他的背上,蕩起一層灰塵,兩人鼻尖相抵,吐息纏綿。
曲金歌瞪圓了眼睛,猛地被人保護,她顯得十分不知所措。
等動靜結束之後,她才訥訥道:“你、你沒事吧?”
秦唳沒有回答,只是用拇指擦過她的下巴,拭去沾染的灰塵。
“沒事。往前要小心,這些書架腐朽的有些嚴重。”
他的嗓音低沉,讓曲金歌的耳根莫名發熱。
她悶悶的“哦”了一聲,突然感覺有些發冷,然後便記起,不是四周溫度低了,而是方纔,秦唳的胸膛太過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