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監獄的廷尉帶着一人進來,臉色有些難看。
曲金歌擡眸望去,微微一怔,幾乎是有些差異的喊道:“穆飛?”
這是鶴軍裡的人,跟隨她許久了。
穆飛看到曲金歌這幅憔悴的模樣,險些崩潰,他撲在牢門上,情緒十分激動:“曲將軍!曲將軍您怎麼憔悴成這幅樣子了!這羣王八蛋是不是苛待您了!”
身後傳來廷尉嗤笑:“我哪兒敢,您也不看看眼前這位是誰的王妃。”
曲金歌看着他,突然問:“你身上有傷,可最近並無戰事。”
穆飛好好一個七尺男兒,聞言,眼眶登時便紅了:“咱們跟着您回到京城,就聽說月家的小姐跟您大吵一架,您還被秦王給趕出王府。本想着去找您的,但那月家的少爺又說您現在心情不好,讓我們不去煩您。”
“所以?”
“所以我們便一直都在京城待命,可就在幾天前,突然聽說您被抓了起來,罪名之多,令人髮指。可這些東西,他們信,我們可不信!”
穆飛咬着牙道:“我們一商量,便直接圍住了秦王府,讓秦王將您完好無損的交出來!”
聽到這話,曲金歌瞳眸一縮,拼盡力氣上前,猛地給了穆飛一巴掌。
“混賬!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穆飛任由她打,目光依舊堅定:“沒有人指使,是我們自己要做的!我們更清楚您的爲人!”
廷尉在身後默默看着,也不上前阻攔,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們定然是鬥不過秦唳,怕不是都被他給關了起來,派出你一人過來,是麼?”
穆飛面露不忿,狠狠的點了點頭。
曲金歌慢慢閉上眼睛,秦唳這麼做,至少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並不打算將這件事情鬧大。
片刻之後,她道:“穆飛,秦唳那邊有半塊鶴令。”
聞言,穆飛微微一怔,顯得有些詫異,心中也升起一絲不安來:“曲將軍?”
“我這裡還有另外半塊。”她取出一枚鶴令,摩挲幾下,遞給穆飛:“你帶給秦唳。從今以後,鶴軍二百一十九人,聽命於他。”
監獄內靜的可怕。
穆飛猛地將鶴令推給曲金歌,臉色煞白:“曲將軍!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鶴軍由您一手創立,如今爲何要——”
“穆飛。這是我下的最後一個命令。”曲金歌決絕而又堅定的將鶴令塞給穆飛:“若是有不願的,可自願退出鶴軍,去秦唳哪兒領取一張地契和房契,還有三百兩銀子。”
穆飛的手微微發抖,他紅了眼眶,心知自己根本無法阻攔曲金歌。
“曲將軍,怎麼會這樣?”穆飛實在是有些不理解,他聲嘶力竭的問道:“咱們就不應該回京城!這是個吃人的地方!”
“穆飛,你回去吧。我的事沒有這麼快結束,若是以後再遇到……”
在穆飛幾乎崩潰的視線中,曲金歌轉過身子,低聲說:“權當不認識。”
穆飛不肯走,殺人不眨眼的男人,此刻抱着監獄的欄杆哭的像個孩子,他抓着曲金歌的衣袖,死都不肯放手。
最後還是廷尉走上前來,硬生生的掰開了穆飛的手指,讓獄卒將他拖了下去。
他靠在欄杆上,看着曲金歌捂着胸口喝藥,問:“曲將軍,都來這兒這麼久了,您就沒什麼想問的?”
“沒有。”曲金歌平靜的回答:“就算真的問了,你們也不會告訴我。”
廷尉哈哈笑了一聲:“你果然跟何總督說的一樣,是個很有趣的人。我叫餘五,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可以直接同我說。”
曲金歌:“哪還有什麼以後。只有將要被流放的犯人,纔會被管營看着。”
她側過頭,幽幽燈火中,眼眸明澈漆黑:“不出意外,我是要被流放的。會是哪裡?瓊州?甘州?”
餘五看着她,更好奇了:“你早就猜到了?就不反抗?上邊的人可是跟我說了,只要你一句話,哪怕是皇帝,我都可以請過來。”
“爲何要反抗。”曲金歌嚥下全部的藥汁,淡聲道:“不論在哪裡,都是一樣。”
……
入夜,幾個管營靠在桌上昏昏欲睡。曲金歌蜷縮在角落,忍受着傷口癒合所傳來的痛癢,盯着牆角剝落的牆皮發呆。
正當這時,入口處閃過幾道人影,餘五嘴裡叼着半根黃瓜,推着輪椅走了進來。
而輪椅之上,坐着的竟然是秦唳!
原本昏昏欲睡的曲金歌登時便清醒過來,她凝視着秦唳的雙腿,微微一怔。
“秦門主,我可沒苛待她。是她自己睡不着的。”餘五連忙解釋。
秦唳只是默默看着她,然後推着輪椅靠近。身後的餘五則將幾個管營全部踹了起來,趕到外面去了。
“你過來做什麼。”曲金歌問,她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像是瓷片在地面摩擦。
聽到她的聲音,秦唳垂下眼,問:“我命人給你調配了雪梨膏,你沒吃?”
原來每次喝藥前,那一份甜甜的東西,竟然是雪梨膏。
她道:“吃了。”
“那你的聲音爲何?”
“被濃煙嗆得太嚴重,以後可能都這樣。”她回答的十分平靜,彷彿說的不是自己:“和離書呢?”
秦唳原本想說些什麼,聽到她問和離書,笑容驟然一斂:“你真的要和離?”
“當初在殷臺救下你,照料你的,不是我。”曲金歌神色淡淡:“你的傾慕應當放在月輕鶯身上。察覺異常的是她,執意讓我派兵、在衆人之間遊說的是她,照顧重傷的你的,也是她。”
秦唳卻只是默默聽着,然後問:“以前爲何不說。”
“我答應要替她保密。何況,我以爲我們先前只是單純的利益關係而已。”
“哦?”
他菲薄的脣角勾起,不知爲何,聽到這話,眸中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彷彿並不在乎曲金歌的欺瞞。
秦唳微微湊近了,緊盯着曲金歌,問:“那麼現在呢?現在,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目光深邃,宛若漩渦,靜靜等候着曲金歌的回答。
不知爲何,曲金歌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某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