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跟自己的同伴坐在一匹馬上,有些彆扭,他罵道:“你他孃的會不會騎馬啊,顛死老子了!”
身前的同伴也跟他對罵:“閉嘴!在說話我把你丟下去!”
兩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沿着寒風傳入耳中。曲金歌有些無奈,卻還是握緊繮繩,拍了拍面前小孩的腦袋:“抓緊了。摔下去會很疼的。”
就在半個時辰前,曲金歌同老頭談判,用一兩銀子,將這個小孩給買了下來。
那老頭摸着自己懷裡的煙槍,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銀子,嘴角露出一個滲人的微笑。
“你們最好快點弄死這小孩,不然,晦氣的就是你們了。”
曲金歌只是淡然的回答:“我家門口的老大爺活了一百歲,就是因爲他不愛多管閒事。”
他們的錢財本來不多,如今轎子被燒,又租不起馬屁,便只能將剩下的三匹馬分了分,曲金歌跟這小孩一匹馬,王虎跟其他人一匹,衆人這才勉強上路。
再往前走,是王虎老家,他依稀記得自己有一個遠親,結婚很久都沒剩下孩子。曲金歌便打算摸過去,將這小孩給他們先養着。
她畢竟是要被流放的,帶這個小孩總歸是不方便。
而那小孩聽到這話,臉色依舊十分平靜,目光像帶着冰茬。
一路上,這小孩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在曲金歌問名字的時候,十分冷淡的說了三個字:“裴青白。”
曲金歌點點頭,又問她:“你有沒有什麼家人。”
裴青白:“都死了。”
“……哦。節哀啊。”曲金歌放輕了聲音:“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先去王虎的遠親家裡看看,你覺得呢?”
裴青白依舊是冷冰冰的:“你們不都決定好了嗎?爲何要來問我。”
“只是表面客氣一下。”曲金歌迴應的十分坦誠:“若是你有其他的辦法,此刻也能說出來。鑑於你現在的年紀,我並不贊同你選擇流浪。”
裴青白的臉色一黑:“……兩面三刀。假惺惺!”
看她罵的這麼文雅,曲金歌微微一笑:“所以,你是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
裴青白沒有回答。
曲金歌挑了挑眉,道:“真巧,我也一樣。”
片刻之後,一行人跟着王虎僅存的記憶,果然找到了一處院子。
不過遠遠的,他們便瞧見院門口蹲着幾個小孩,一個女人從院中走出,和藹可親的喊他們進去吃飯。
而這女人衣着樸素,身上還打着補丁,看樣子生活十分清苦。
這種情況下,他們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將裴青白送過去了。
曲金歌也不例外,勒馬在一顆大樹下坐着,慢慢的喝完藥汁,擦了擦嘴。
旁邊的裴青白看了她一眼,突然問:“你在喝什麼?”
“喝藥。”
“藥都是苦的,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在騙我。”
曲金歌將剩下的藥汁遞給他,道:“不信的話,你來嚐嚐咯。”
裴青白有些猶豫。
片刻之後,曲金歌望着被苦到嘔吐的少女,慢悠悠的喝下最後一口藥,“我沒騙你。這真的是藥。”
裴青白幾乎快要被苦的暈過去了,她擡手擦了擦脣角,冷冷的瞪着曲金歌,不說話了。
王虎帶着其他人去找自己的遠親敘舊,順便問問路,曲金歌和裴青白便只能在這顆大樹下互相拌嘴。
“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曲金歌道:“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不能帶着你。只能將你安頓到其他地方,你能理解的吧?”
裴青白皺眉問:“你要去哪裡?”
“瓊州。”她指了指自己:“我是被流放到瓊州的,所以到了那邊之後,我的日子也特別不好過。”
裴青白聞言,微微一怔,呢喃道:“瓊州——我也要過去。”
“恩?”
曲金歌略微有些不解。
可裴青白的目光卻前所未有的堅定,她低頭看着曲金歌,道:“我也要去瓊州。你帶着我。如果我——反正,反正我不會虧待你。”
她說這些話之前,有沒有想過,就在前不久,自己還是一個被關在馬廄裡,落魄又絕望的人。
可曲金歌卻莫名喜歡她的性子,認真的發問:“只要你不流浪,我就不干涉你的選擇。那我再重新問你一遍,你真的要同我們去瓊州?”
日光之下,裴青白猛地仰起頭,定定的看着她:“我要去!”
……
三日後。
越靠近瓊州,這雪便越大,曲金歌幾人走走停停,終於是看到了瓊州的城門。
不過他們已經錯過了時間,只能在外面的客棧休息一晚。
到了瓊州,自會有人接濟,因此,王虎幾人商議片刻,便敞開了吃喝,甚至還訂了最好的房間,將手裡的餘錢全部用光了。
曲金歌也不阻止,讓裴青白跟自己住一間屋子,兩人前腳剛進去,王虎便敲響了房門。
“曲小姐,算算日子,你是不是也要藥浴了?”
自從曲金歌不讓他們喊自己將軍之後,王虎幾人便紛紛改口喊小姐,她無心糾正,由他們去了。
曲金歌一愣,算算日子,的確是時候了。
“到了瓊州再說吧。”
王虎道:“到了瓊州,事務繁多,可就沒這麼多時間了。曲小姐,您就今晚洗吧,那御醫也吩咐過的,能不耽擱就不耽擱。”
沉思片刻,曲金歌點頭:“好,多謝了。”
王虎鬆了口氣,恰逢裴青白買包子回來,他便用溫和的語氣道:“裴青白啊,你待會兒幫小姐洗澡好嗎?”
裴青白一愣,臉一下子漲紅了,她質問道:“你有病?我幫她洗澡?我——”
“也不是洗澡,就是藥浴!我們都是男人,不方便的啊。”王虎一臉無奈,“這藥浴還是有人幫忙的好。”
一聽說是藥浴,裴青白看了眼曲金歌,有些差異:“她活蹦亂跳的,幹嘛需要藥浴?”
在王虎的一陣勸說下,裴青白還是不太情願的答應了下來。
一個多時辰之後,熱水蒸騰,濃重的藥味包裹整個房間。
曲金歌泡在水裡,渾身的傷口都開始蠢蠢欲動,她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一絲血水也悄無聲息的滲出。
藥浴並不複雜,只是需要人幫忙給後背塗藥,裴青白算好時間,抱着藥罐走進去,剛要開口,目光卻猛地落在了曲金歌潔白的背上。
脊背雪白,可其上卻有無數刀痕橫亙,血痂遍佈。除此之外,隱約露出的手臂、後腰,更是大片青紫,沒有一塊好肉!
他手裡的藥罐險些掉在地上,吸了口冷氣,低聲道:“怎——怎會傷的這麼嚴重?”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一個活着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