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宗本已做好了二人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但怎麼都沒想到,薛飛所求的,只是爲其師父正名。
三十多年前的太醫院爲爭權奪利十分的混亂,要說薛年被人陷害,乾宗並不覺得意外。
橫豎當年那位太醫院院使已經不在了,就算翻案也沒什麼損失,乾宗只思考了一瞬,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薛年當年便有神醫之名,他能教導出你這樣天資出衆的人,可見能力及其出衆。朕相信當年他確實受了冤屈。你放心,此事朕會交給錦衣衛的人去辦,務必給薛年應有的身後名!”
這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讓薛飛眼眶微紅,再次重重地磕了個頭。
“謝陛下!”
乾宗解決了一個,心情頗好,轉頭看向了另一人。
“你呢?朱愛卿可有心願?”
朱溪溪眨了眨眼睛,一臉蠢萌得地搖了搖頭。
“回稟陛下,臣沒什麼所求的。”
乾宗微露訝異:“沒有?”
朱溪溪點了點頭,滿臉的真誠。
乾宗摸着下巴上的鬍子,呵了一聲:“人生在世,怎麼可能毫無所求?朱愛卿不必拘束,但凡你心中所想,不管是金銀錢財,高官厚祿,還是美人愛妾,儘管說來。”
朱溪溪眉頭一陣糾結。
思索片刻後,朱溪溪站了起來,先行一禮,這才猶豫着開口。
“陛下既然這麼說了,臣還真有一事……”
乾宗笑了:“愛卿直說便是。”
朱溪溪覷了薛飛一眼,糾結的眉頭忽然鬆開,咚得一聲跪了下來。
“臣希望,陛下能饒恕臣和薛神醫的欺君之罪!”
武英殿內一陣寂靜。
欺君之罪?
幾位內監難掩驚駭之色,目光紛紛投向了朱溪溪。
尤其是那位傳旨內監,面露懊喪之色,下意識往後挪了挪腳步。
倒是乾宗,驚訝過後,反生出幾分興趣來。
“哦?欺君之罪?爾等今日才第一次入宮見朕,何來欺君之說?”
朱溪溪不肯擡頭,怕露餡,只說道。
“陛下先饒了我二人的罪,臣纔敢說。”
乾宗眼睛微睜:“你是在與朕討價還價麼?”
朱溪溪頭抵在地板上,心跳如擂鼓,但還是堅定的說了聲“是”。
下一刻,乾宗忽然大笑起來,這笑容透露出幾分奇特的意思。然而落在朱溪溪耳中,卻覺得和嶽翛有那麼幾分神似。
“你說吧!朕恕你二人無罪。”
乾宗隨意拿起面前的茶盞,湊到嘴邊。
朱溪溪鬆了口氣,緩緩擡起頭來,面上露出一絲糾結和不好意思的表情。
“陛下,臣和您實話實話,臣和薛神醫其實……都是女兒身。”
“噗……”
乾宗噴了一嘴的茶水。
一旁的內監急忙過來擦拭。
“咳咳咳……你說什麼?”
乾宗被茶水嗆得話都說不利落了。
朱溪溪努力把臉憋得紅了幾分,聲音也恢復了清澈,一板一眼地重複了一遍。
“陛下,臣方纔說了,臣與薛神醫都是女子。”
乾宗盯着下方跪着的朱溪溪,左瞧瞧,右瞧瞧,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女兒家該有的樣子啊!
乾宗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確定?”
“陛下!臣難道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嘛?我娘生我的時候就定了的。”朱溪溪強忍着翻白眼的衝動,再次強調。
乾宗的目光又落在薛飛身上,見她滿臉的錯愕,明顯被朱溪溪這一突然舉動驚呆了的樣子。
一時間,乾宗只覺得此刻的情形有些滑稽。
“竟然都是女子……你們兩個是串通好的麼?”
乾宗伸手按了按太陽穴,無語望天。
“陛下可冤枉我們啦!這是巧合。”朱溪溪急忙解釋道。
“算了算了。”
乾宗揮了揮手,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下好了,原本的打算都泡了湯。兩個丫頭片子,難不成還能強行塞進太醫院和兵部不成?
早知如此,就不這麼大張旗鼓地把人帶進宮來了。
乾宗有些鬱悶。
但一擡眼,看到朱溪溪臉上忐忑的表情,不知爲何,乾宗心下一軟。
“行了,朕都說了恕你們無罪,不必擔心,朕是天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朱溪溪頓時滿臉欣喜雀躍,朝乾宗一拜。
“謝陛下開恩!陛下果然是古往今來最開明的君主了!”
自古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朱溪溪對於拍馬屁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可以說是張口就來。
她的相貌繼承了朱家人的特點,看着就很老實,給人一種真誠不做作的感覺,極易得人信任,就連見多了人的乾宗也不例外。
聽到朱溪溪這誇讚,乾宗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膽子倒是大!換上男裝跑去太僕寺,也不想想被拆穿後會是什麼後果?”
朱溪溪抿起了嘴角。
“可是我聽小侯爺說,聖上是開明聖君,不會因爲這種小事亂怪罪人啊!”
“小侯爺?你說的是嶽翛那小子?”乾宗笑得更開心了,“這臭小子除了調皮搗蛋,居然還有這麼正兒八經的時候?昨兒個朕還收到好幾張彈劾他仗勢欺人的奏摺。 ”
朱溪溪心中一緊。
看來賭對了。
昨日那洪院判突然提前走掉,朱溪溪就擔心他會不會聯合他人在皇帝面前說她和嶽翛的壞話。
果然被她猜中了!
“你怎麼認識嶽翛的?對了,這小子前些時日還送了只鷹給朕,也不知道他打哪兒弄來的。”
顯然,乾宗待嶽翛確實十分親近,如同自家晚輩一般,話語間的那股親暱和隨意,朱溪溪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朱溪溪沒有提起洪院判,有些事,言多必失,恰到好處地提一句,可比上眼藥告狀管用多了。
前世那麼多宮鬥小說可不是白看的。
朱溪溪按下心中的得意,和乾宗說起了與嶽翛相識的經過。
聽到朱溪溪去了太夫人的壽宴,還幫了雲禾郡主,乾宗的眼神越發的和善,到最後,甚至直接以“丫頭”稱呼。
殿內的內監們心中驚奇無比。
他們貼身伺候陛下,最清楚陛下表面溫和實則冷酷的性子,除了皇室子弟和公主們,陛下居然會對外人這般親近,還是從未有過的事!
那位傳旨的內監忽然挺直了腰板,往前挪了一步。方纔的惶恐不安,一瞬間消失。
這位朱大人,不,朱姑娘,絕對是位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