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烏衣巷內住的都是幾個讀書的秀才, 原先也是很熱鬧的，後來因爲這條巷內發生了幾起命案，到這裡尋住處租房子的學子就去別處了, 烏衣巷越來越冷清, 再後來就是變成了一些賭徒的聚居地。
一個親衛上前叫了門, 裡面的人沒有應聲, 程遠臉色一冷, 上前一步踹翻了那扇掛着的柵欄。
天翊在後面自馬上翻下來，一臉寒霜的進去，那小院子亂七八糟的攤着幾堆衣裳, 屋內的人大約是聽見動靜，身上的外衫還沒有穿好就跌跌撞撞的出來, 正是深夜, 周遭就是連一條狗叫聲都沒有。
擾人好夢, 出來那人先罵了一聲，這纔看見院子裡站着的都是挎着刀穿着軍衣的。
“幾、幾位……”
後面的一個親兵一把將人推到一邊, 進去在屋內找了一圈，出來回到：“將軍，屋內沒人。”
地上的那男人那裡見過這陣勢，仰頭看着這一行來勢洶洶的，連從地上爬起來都忘了。
天翊低頭問他, “阿玉呢？”
“……誰、誰？”
程遠個急脾氣一看這人就是個軟腳蝦, 他自那親衛身後又進了屋子, 屋內噼裡啪啦一頓亂響, 沒一會兒人從屋裡出來, 手裡拿着一塊玉佩。
天翊眼睛微微一縮，低頭道：“人在那裡？”
地上那人還未待說話, 天翊轉身拔出李墨玉的佩劍，劍光一閃，地上那人的右臂便飛了出去。
“人在哪裡？”
不過是瞬間的事情，地上的男人抱着斷了的臂膀鬼哭狼嚎的叫起來，天翊手裡的劍尖還帶着熱血，順着劍鋒滴到那人的破布衣裳上，劍鋒落在那人的眉心處，這劍是用無數人的腦袋磨過的，稍一用力地上那人的眉心處炸開一朵暗紅色的血花。
哭嚎頓時停了，天翊又道：“人在哪裡？”
地上的人肝膽俱裂，瞳孔放大了幾倍。
“在、在……在後後、山的破廟裡。”
阿玉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潮溼的雜草，四周冰冷的牆壁，她縮在牀底下一天都不敢出去，外頭太陽最大的時候也只能照到牀前面的幾尺，她伸手將一截青青紫紫的胳膊放到外面的陽光處，圓圓的眼睛裡裝了幾分欣喜。
外頭有人推門，阿玉一驚，急忙抱住自己更加往裡頭縮了縮。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那個男人拿起一個饅頭吃了幾口，又端起碗喝了口粥，大約是粥太燙了，罵了一句什麼阿玉沒聽清，不過也總歸就是那幾句。
進門的人身上沒有酒氣，阿玉吊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一半。
“那野種呢？”
那個男人出來問旁邊屋裡的老人。
“出去給你打酒去了。”一旁坐着的是阿玉僅僅記着一個輪廓的奶奶，這個從小把她抱在懷裡的老人給了她僅有的一絲溫暖。
那男人踹了旁邊的一個凳子一腳罵罵咧咧的出去了。
天色一暗，阿玉將外面的水缸都挑滿了水，收拾了外頭的院子，打算進去先睡下，睡一覺大約屋裡的那人就能回來了，不然一整晚都別想閤眼。
但是今天阿玉的運氣不怎麼好，那人回來的很早，阿玉翻了幾個身還沒有入睡就聽外面砰的一聲，進院子的人將阿玉虛虛放在門口的半個木頭椅子撞翻了。
她爬下牀還沒來得及躲起來進門的人一把將她從牀上拽下來，面目猙獰的抄起旁邊的一個碗一下一下的貫在後背上，阿玉緊握着身前的一角被褥，咬着牙拼命的掙扎，只是越掙扎背後的人抓的越緊，她拼命的蹬了一腳，將身後的男人身上帶着酒氣沒有站穩，被阿玉踢到了後面的牀沿上，那人臉上頓時更黑了，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伸手扯着阿玉的頭髮，張口就罵。
“我艹！你個野種！你他媽敢踹你老子！今天我就打死你，和把你生出來的那個□□一樣的賤，看老子不打死你！”
阿玉的腦子又開始不清楚，眼前恍恍惚惚的，放佛整個光景都在翻轉，耳邊聽見幾聲輕柔的叫聲，有人在和她說別怕，她疼，像是五臟六腑都在疼。
“阿玉，阿玉……別怕，別怕，公子在這裡，我在這裡。”天翊將人攬在懷裡，一手順着她的背不停的安撫，懷裡的人像是尋到了一個安全溫暖的所在，頭靠在他的懷裡低低的叫了一聲。
“公子，冷。”
天翊伸手握着她冰涼的手掌，起身將身上的衣袍脫下來緊緊的將人裹着，俯身把人抱起來，門口的親衛也不敢說話，一路跟着沉默的將軍回了府裡。
天還沒有大亮，那大夫從被窩裡被程遠一路急急忙忙的拽進將軍府，暖閣外頭站滿了人，沈初玉得到消息匆匆幾步自聽雨軒過來，看到牀上不省人事的阿玉臉都白了，李墨玉急忙着人將這個又扶出去。
牀上的阿玉還是一副不省人事的狀態，身上的衣裳也不知怎不回事亂七八糟的揉成了一堆破布，天翊坐在一邊一隻手緊緊的被牀上的那個拽着，一刻也不敢鬆開。
這次倒是沒有把自己給藏起來，大夫很快診了脈，寫了個單子，就是過度驚嚇加上受了寒，身上帶出一些病症，也無外傷，一屋子的人總算是安心了。
一直到天光大亮，將軍也沒從暖閣出來，沈初玉等到辰時見了阿玉一面後就回了聽雨軒。
晚間時候阿玉醒了，睜開眼睛的時候看着的正是公子牀頂上的雕花，一時間她還沒分清真實和夢境，手指動了動，天翊轉頭看她。
“公子……”
“感覺如何？還冷嗎？”
睡了整整一天，牀上蓋了幾牀被子整個人都要熟了，哪裡就能冷，不過是因爲夢裡都是潮溼的被子和冰冷的牆壁，她動了動手臂，手裡還緊握着公子的一根手指頭。
仰起臉衝着天翊傻笑了幾聲，天翊也跟着放下心來，伸手在她的臉側摸了摸，這真是一個傻的，自小沒好好過一天安心的日子，不論見了誰還都是一副笑臉。
“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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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側臉貼着天翊溫熱的掌心蹭了蹭，聽見問話在暖暖的被子裡搖了搖頭，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公子，而不是那間漆黑的小屋子，她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公子，你以後有了夫人了，阿玉就伺候你和夫人，玉姐姐就挺好，人長得美，學問也多，和公子一樣都是天仙一樣的人物，就如同話本里的公子與小姐，真是一對良配。”
阿玉眼神認真的對着天翊一篇長篇大論，說了沈初玉萬般好處，天翊卻只盯着她殷紅的脣舌，身上捂了幾層，連帶着阿玉剛剛受了一頓驚嚇，身上沒什麼精神，臉紅紅的，脣也紅紅的，看着很是可口。
“那我要是娶了你的玉姐姐就不會待阿玉像如今這般好了，你也願意？”
阿玉眯着眼睛笑了：“只要公子不讓我出府，阿玉就開心了！”
天翊道：“那要是公子娶回來的那女子不想看見你呢？”
“爲何？玉姐姐挺喜歡阿玉的。”
天翊頭疼，這沈初玉是多有手段，把個小傻子收的服服帖帖的。
“行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