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寒霜院內的沈初玉頭一次被一個女子說的臉色盡白, 她這幾日所圖的是什麼呢？
“你一個自小在那等地方長大懂得多少？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一個小小奴婢也來和我說教？”
沈初玉回頭將桌上的杯盞掃到了地上，她回頭滿眼血絲的看着阿玉。
“我自三歲識字啓蒙，琴棋書畫不曾一日落下, 沈府中不論嫡出還是庶出, 沒有一個能比得過我, 這才能成爲衆多世家小姐口中的佼佼者, 別人口中的都城第一才女, 我若是向後退一步，身邊的流言就能把我吃了，我在沈府中哪裡還有半分地位, 沈初玉就再不是沈初玉了！”
“那你到底是給誰活的？是給沈初玉這個名字還是給千萬人口中的一個才女？”
阿玉清凌凌的眼波看着她，沈初玉轉頭笑了一聲。
“活在世上不就是活給讓人看的嗎？”
阿玉不理解沈初玉的想法, 卻能理解她的心情, 當初那個笑語嫣然的女子如今也變了模樣, 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玉姐姐了。
“公子沒有說處置誰，但是公子如今是阿玉的人, 等玉姐姐回去的時候阿玉會過來送你。”
忙完了已經是歇息的時辰了，校場上演練完了之後將軍照例要在院中練槍，回來之後天翊脫了外衫，程遠等在外面。靜風院很是開闊，由於這幾日剛剛安頓了禁軍和戍衛軍, 難免忙些, 將軍院中的斷魂都已經要蒙塵了。
“公子要去哪裡？”
天翊回頭看了一眼等在院子裡的程遠。
“程遠讓我陪着出去一趟。”
“去哪裡？”
“就順便走走。”
“那用得着帶着公子的斷魂嗎？”
天翊站在門邊上, 回頭對着外面的人道：“說了不出去非要拉着出去走走！事情你自己去辦吧, 通報一聲便可。”
門口的程遠擡頭看了一眼, 不是將軍讓過來過幾招？
裡面的人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程遠只能轉身退下了。
晚間房內點了燈, 阿玉準備了給公子洗漱，拆開手上的包着的傷口，細心查看了一番，說道：“我知道公子這幾日憋的煩悶，不過也就是幾日的功夫，等傷口好利索了再動作不遲，就這幾日千萬要注意了，不能將長好的傷口再撕開了。”
天翊看着她的發頂不住的點了點頭：“聽你的，都聽你的。”
“今日我去和玉姐姐說了幾句話。”
天翊坐起身，問道：“她和你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只是覺得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愁，她那樣的小姐也不是事事順遂，生活對於誰都是有種種的不如意。”
天翊伸手在她的額頭上點了點：“你小小年紀感慨倒是挺多。”
“公子，我不小了，前日和郭爺爺出去買菜還有菜攤上的大娘給我說媒呢。”
天翊的眉頭一皺：“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小了，還有大娘給我說親呢！”阿玉拉過天翊的那隻手，用心的塗了藥膏，天翊擡起另一隻手放在額上，歪頭問她：“那你怎麼說？”
“我當然不能答應了，阿玉現在是有公子的人，怎麼能三心二意呢。”
天翊勾脣笑了笑：“說的對，不過往後還是少出去，讓老郭去就行了。”
阿玉將天翊手上的傷裹好了，道：“行了，公子，後面準備了池子，洗個澡就能歇下了。”
天翊起身脫了外衫，阿玉接過來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繞到後面是一個霧氣繚繞的熱池子，屋內掛了幾層紗帳。
天翊正要解腰上的腰封，忽想起什麼，站在那池子旁想了想，開口道：“阿玉，我記得大夫說我手上的傷不能遇水？”
阿玉在外頭答應了一聲：“公子且等等！”
天翊低頭笑了笑，阿玉拿了兩身新衣裳放到一邊，嘴裡叮囑道：“一會兒切不可用傷的右手的去碰水，等沐浴過後再查看一次，睡前再上一遍藥，大約這幾日就能大好了。”
她站在他的身前，伸手圈着天翊的腰身，將腰上的腰封解了放了到一邊，正要伸手去脫他的長袍，阿玉這才遲疑了一瞬。
“公、公子……”
天翊看她。
“公子將眼睛閉起來吧……”
天翊心中好笑，問道：“爲何？”
“公子還是把眼睛閉起來吧，”阿玉擡頭放佛像是陳述了今日作息一般，很是認真的接着道，“阿玉不好意思，臉紅。”
天翊低聲一笑：“現今是你脫公子我的衣裳，你有什麼可臉紅的？”
屋內霧氣繚繞，本就全是熱氣，天翊這麼一說，阿玉的臉頃刻間紅了。
“畢……畢竟頭一次。”
天翊的眼神一暗，慢慢的低頭靠近她，面前那小小的人兒眼神閃了閃，伸手又拽上了他的袍子。
倆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處，天翊張口含住了她柔嫩的脣，一手攬在她的腰上，呼吸加重了幾分，將軍含含糊糊的在她的耳邊道：“那……一起洗？”
阿玉的手指緊緊的捏着公子的衣角，半響沒有回話，天翊在她的頸子裡蹭了蹭，呼出一口氣，說道：“那改日再說。”
擡頭看見懷裡的人滿臉的懵懂，眼角含着水光，天翊又在她的脣上碰了碰：“誰說你長大了，還是要等阿玉過了生辰。”
倆人磕磕絆絆的出了池子，將軍換上裡面的中衣，阿玉轉過去鋪了牀，坐在牀上一手壓在胸口上，胸腔裡的那顆心那是跳個不停。
安穩日子過了有半月，睿親王手裡終於拿到了沈府裡那個新擡了的小妾的書信，這沈老太傅一輩子極看中學問名聲，但凡能聊上幾句的女子多半都是“知己”，能談詩論賦的更是得寵，徐皇后這次可是費了大勁兒，將人悄悄送進去，這女子也是得力，沒有幾日枕頭風吹的沈太傅便有些昏了。
“那女子怎麼說？”
“早年間沈大人成名的那一篇《論禮》是抄自一個同窗之手，沈大人成名之後將這同窗送到了鄉下養起來，這人現在應該是在皇后娘娘的手裡。”
睿親王興奮的拍案而起：“那娘娘可有什麼吩咐？”
“這個倒未曾言說，只說要等個時機。”
“還等？！如今有沈太傅這枚棋子還要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