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色棉布袍,黑髮高高束起,大大的黑眼睛裡閃爍着靈動慧黠的光彩,她精神頭十足,完全看不出有絲毫憂傷的模樣。
拉蘇榮怔了怔,才趕忙躬身行禮道:“梅恩姑娘,你可讓老奴好找啊!老奴還以爲你……你……”以爲她又丟了呢。
梅良辰笑了笑道:“多謝老管家掛心。是梅恩欠考慮,事先應該向老管家告知去向纔對。”
“那姑娘到底去了哪裡,爲何王府的侍衛尋遍內外兩城都找不到姑娘!”這纔是拉蘇榮害怕的,他極怕梅良辰脫離侍衛的保護,被上次那幫窮兇極惡的敵人擄走。
“我剛纔拉着巴特爾和蘇谷娜陪我去了趟臨漢門。”
“臨漢門?”拉蘇榮有些吃驚,因爲臨漢門是通往上京城的必經山門。梅恩吉雅去那裡,難道是想離開北地城?
梅良辰似是猜到老總管的疑慮,笑着解釋道:“我不會逃跑的,拉蘇榮,你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她去臨漢門,不過是想確定一件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纔回返城樓。
拉蘇榮不懂她去臨漢門的意圖,不過他還是如實向未來的王府女主人稟明府中的動向。“梅恩,府中琴小主不聽老奴規勸,硬要派人去上京城找將軍大人告姑娘的狀,老奴苦攔不住,只能由她去了。”去往上京城的下人在北地王府呆了二十餘年,是個值得信任的親信。他親自檢查過下人所帶物品和信件,發現並無可疑才允了他離開。
梅良辰淡淡一笑,道:“有勞老管家了。”拉蘇榮面惡心軟,蘇琴又在府中多年,主僕情分多多少少還是有的。
拉蘇榮瞅她一眼,瞧不出異樣,才心懷忐忑說道:“老奴有錯,姑娘有氣只管往老奴身上發吧。”他顧及着和蘇琴的主僕情分,放走下人去上京通風報信,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就是他也看不慣梅恩在北地城的所作所爲。
“梅恩也有錯。”梅良辰誠懇道歉。
拉蘇榮對梅良辰的感覺很複雜,從起初的鄙夷到最後情不自禁的靠近。她就像是暖意融融的爐火吸引着身邊的人接近,取暖。他不想喜歡一個身世背景複雜的主人,可是天長日久的相處,他卻發現自己已然接受了這個歪點頻出,聰慧無比的少年……
梅恩吉雅。
梅恩吉雅。
拉蘇榮微微嘆口氣道:“老奴實在是不明白,姑娘爲何不爲將軍大人擔憂呢?哪怕姑娘聽到將軍受了傷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着實令老奴替大人感到寒心吶。”她的行爲早就惹來府人非議,別說是蘇琴小主看不下去要遣人告狀,就是自己,也受不了梅恩整日裡貪圖享受,混跡軍營的行徑。
梅良辰淡淡一笑,也不辯解。“我對將軍大人的心究竟是紅是黑,不用刻意做給外人看,他自會明白。老管家,梅恩還有事要和牧仁大人商議,就先告辭了。”她轉身踏上城樓階梯,留下黑麪難看的拉蘇榮獨自跺腳嘆息。
梅良辰的笑容在轉身之後漸漸隱去。
她的眼中全是痛,步履艱難,手要緊抓着牆頭,才能維持鎮定自若的背影。
耶律清歌,你還好嗎?如果不是心意相通,我如何能明白小黑送信回返的目的!
你放心,我會等着你歸來,陪着你,守護你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北地城。
北地城郊。
快馬加鞭趕赴上京城報信的王府下人,此刻,卻忽然把馬速放得慢了下來。他環顧左右空無一人的驛道,朝東北方向吹了聲口哨。
密密的林子裡,竄起黑色的飛鳥。
“咕咕……咕咕……”有聲音迴應,很快,從林子裡竄出個和下人同樣打扮的中年男子。他騎着相同顏色的馬匹,連身上的衣袍也和王府下人一模一樣。
“這個給你,送到上京城將軍手中。”一個藍色的包袱,從空中扔了過去。那人也不答言,只是微微點下頭,捆綁好包袱便策馬疾馳而去。
餘下的王府下人,卻衝着白花花的太陽光,咧開了大嘴,陰笑道:“梅恩吉雅,你毀掉了薩日朗族人的希望,主人會代替天神懲罰你的。”他策馬揚繮,改變方向,遁入了剛剛萌發新綠的大草灘……
就在他消失後不久,一行五六名鐵騎軍軍士卻循着驛道追向前方。他們是奉命跟蹤王府下人的軍士,上頭有令,要跟着下人到上京城方可回返覆命。
王府內院。
琴苑。
巧心警惕地看看周遭的動靜,上前把落在窗臺上的白色信鴿抱進寢房內。
“主子,應該是木倫傳回來的信。”巧心把沾染了黃土的信件呈給錦榻之上的蘇琴。
蘇琴打開信紙,迅速地看完。她的脣角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半響無語。巧心着急,催問道:“主子,木倫有沒有甩開王府之人?”
蘇琴微微頷首,用火石燃火點了手中的信箋,道:“木倫已經去往母家了,相信很快,父汗就會向皇上稟明秘密……哈哈……咳咳……哈哈哈……好啊……太好了……”她隱約浮現淚意的美目中,流露出怨毒的意味,巧心看到她的神情,驚了個哆嗦,趕緊把錦被蓋在衣衫單薄的蘇琴身上,規勸道:“主子,這下可安心歇着吧!你看看你,爲了此事三日未眠,鐵打的人也要垮下去了。”
“只要能殺得了她們替我孩兒報仇,要了我的命,又何妨?”蘇琴推開巧心的手,竟迴光返照般翻身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