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將軍,我們,我們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奶媽語無倫次的解釋被雨子璟冷聲打斷:“小主子都中毒成這樣了,你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雨子璟全身上下散發着懾人的氣息,真像是地獄修羅一般,讓人膽戰心驚。
子棋和奶媽的頭幾乎要埋到地上去了,誰也不敢吭聲,就連氣都不敢吭一下似的。
金鑫無力的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一屋子下人,想責備也都懶得責備了,她強打精神,眼神如風中的火燭,看着華女:“有生機吧?”
華女不忍道:“這種毒毒素蔓延得很快,尤其是孩子,本來抗毒性就不強,拖到了現在……”
金鑫抓着華女的手驀地一緊:“你是說……”
華女看着她那個被抽走了半身活氣的樣子,嘆了口氣:“我只能儘量。”
“儘量……”
金鑫瞳孔裡的光渙散了,雙肩也垮了下來,她機械地回過頭,看着蕾蕾昏迷中仍十分痛苦皺着的小臉,眼淚,就那麼不動聲色地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燙疼了她的臉頰。
雨子璟的身形也是在聽到華女的話後一震,他轉過身來,本想命令華女務必救活孩子,卻在看到金鑫那脆弱的樣子後,所有強硬的話都哽在了喉頭。
他從未見過金鑫這麼弱不禁風的樣子,像是不經碰的精美瓷器,一碰就會碎了似的。
款款回到她身邊,他握着她的手:“小鑫,別擔心,蕾蕾不會有事的。”
這一次,金鑫沒有抗拒他握過來的手,任由他握着,心裡面不得不承認,現在她很慌,而雨子璟手心裡傳來的溫熱,是她的鎮定劑。
她低着頭,反握住雨子璟的手,沙啞的聲音,說道:“雨子璟,孩子得毒由我配合華女來照顧,但是你,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雨子璟看着她,不用她說,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道:“你放心,那個敢對我們女兒下手的人,我絕不會輕饒了他!”
金鑫轉過頭來,看着她,意味深長地道:“希望你說到做到。”
雨子璟眸光一暗,有些事情,不必明說,他們彼此心裡已經有了共鳴。
“你現在馬上去,去把那個人揪出來。”
她推他的手。
雨子璟並沒有動:“等孩子情況穩定下來後,我再去。”
“你現在馬上就去!”金鑫聲音陡然高了幾分,因爲過於激動,聲音彷彿破了嗓子似的,聽着有些怪異,她瞪着他:“雨子璟,你知道我現在心裡什麼感覺嗎?心如刀割!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寵若珍寶愛着的,平時裡一點點磕着碰着我都心疼的不行的寶貝女兒,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我告訴你,我恨不得立馬把那個人揪出來,將她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不,我要折磨她,狠狠地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
她說話的時候,身體不停地晃動着,搖搖欲墜般的,讓人看着就心下一緊,怕她就那麼倒下去。但是,她那麼固執地挺直了脊背,固執地板着面孔,固執地用着惡狠狠的話語表達着自己此時此刻的憤怒。
雨子璟抿着脣看着,眼睛裡的鈍痛,幾乎再也遮掩不住。
金鑫繼續道:“如果不是因爲現在蕾蕾情況不樂觀,我會親自動手,去逮住她,嚴懲她!而不是讓你去!因爲你我信不過!但是沒辦法,我現在只能相信你!雨子璟,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雨子璟臉色繃得很緊,哪怕她說她不相信他這麼傷人的字眼,他也沒有發火,而是沉沉地看着她近乎崩潰的樣子,良久,才鄭重道:“我明白。”
“很好,你明白。”金鑫笑了,冷冷的,帶着幾分悽清的笑,她別過頭去,不看他,說道:“既然你明白,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
雨子璟站在那裡,袖子裡的手緊緊地握拳,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豁然轉身:“你們兩個,還有其他人,都跟我過來!”
說完便出了房間。
子棋和奶媽身子一抖,儘管很害怕,也不敢耽誤,趕緊地起身,跟了出去,後面的人,除了子琴,也一併地都跟了出去。
金鑫冷漠着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華女問她是否還好,她纔回過神來,疲憊地抹了把眼淚:“還好。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華女卻看着她,說道:“這個毒,我解不了。”
金鑫的身子明顯一僵。
華女忙道:“不過我師妹解得了。我想,把孩子交給她,一定能救活。”
“你師妹……你確定孩子能救活?”
“嗯。我確定。我師妹醫術比我高多了。”華女點點頭,寬她的心,說道:“我先穩住你女兒體內的毒,然後,讓我師妹出手,雖然這毒複雜,但是,對她而言根本算不得疑難雜病,定然能救得活。”
金鑫聽得眼裡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亮:“真的嗎?”
華女鄭重地點了點頭:“以我們私下的交情,我不會騙你的。”
金鑫聽了,鬆了口氣,慘白的臉色也回了點血色:“嗯。我信你。這樣,真是太好了。”
她目光溫柔地看着蕾蕾,伸手,撫着蕾蕾的額頭:“蕾蕾,你不會有事的。娘不會讓你有事的。”
子琴在一邊看着,神色也稍緩,拍着金鑫的肩膀:“夫人,太好了。”
金鑫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雨子璟帶着人到了金鑫的書房,親自開始查問。
金屋閣裡的人,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原先其他幾個如夫人安插進來的眼線早就被他和金鑫各自以各種原因剔出去了,所以,現在的這些,都是信得過的,他相信絕對不是金屋閣裡的人自己動的手腳。
不是金屋閣的人,那麼,自然是金屋閣之外的人動的了。
其實,心裡早就已經想到是誰做的了,但是沒有證據,也不好追究。
現在,不過是要證據罷了。
華女說蕾蕾中的毒藥效很快,不是慢性毒藥,而今天早上他和金鑫先後出門的時候,蕾蕾看起來還很正常,沒什麼問題。
也就是說,這毒是在他們兩人不在府中的這段時間,有人找機會下的了。
將軍府到處都是他的人,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給蕾蕾下毒,還真是有手段。
他冷着臉,看着忐忑不安的衆人,讓他們把他和金鑫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異常的地方事無鉅細地都說了。
一行人絞盡腦汁地想了,一一地說了幾件可疑的事情,但聽在雨子璟耳朵裡,卻皺了眉,那些都沒有可深究的價值。
輪到子棋的時候,她猛地想起了上官雅給蕾蕾擦手的那個事情,便對雨子璟說了。
末了,蕾蕾還說道:“我們沒有跟雅公主接觸過,但是平日裡聽其他人說的,雅公主似乎不是個平易近人的人,而且脾氣也不是很好,當時就覺得很奇怪,當着雅公主的面,也不好表現出來,不過,我回去的時候,爲防萬一,還特別把小姐的手給洗了。”
“……”
雨子璟眸光一斂。
“洗手的水呢?”
“倒了。”
子棋小心翼翼地答道,聽雨子璟問,就知道問題是出在哪裡,此時意識到自己不該把水倒了,便心虛。
果然,雨子璟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但是,好在他並沒有發火。
大家看着,也不敢問什麼,站了會兒,見雨子璟擺手讓他們出去了,便如臨大赦般,趕緊地出去了。
陳清看着人出去了,纔對雨子璟道:“將軍,要不要讓人雅居找找證據。”
能跟在雨子璟身邊這麼多年,陳清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很早就已經猜出了始作俑者是誰,此時便直接問出了口。
雨子璟道:“你認爲哪個高明的小偷會在偷完東西后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
“……”
“知道她膽子大,心狠手辣,沒想到,竟然如此目中無人。那樣防着,她還敢搞動作。”
雨子璟捏了捏眉心,想起剛剛在房裡,金鑫對他說的那番話,他知道,這次是真的惹到了金鑫的底線了,若是處理得不讓她滿意,她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最關鍵的是,她極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想到後者的可能,他心裡便有些慌。
不免又有些好笑,人都說他雨子璟冷情鐵骨,狠起來甚至六親不認,根本讓人找不到軟肋,他也曾一度以爲是那樣。但如今看,不是他真的沒有軟肋,只是當時還沒出現罷了。
而現在,金鑫就是他的軟肋!
陳清看着他,問道:“將軍,證據是肯定找不到了,那怎麼辦,難道就這樣放過雅公主?夫人絕不會同意的。”
雨子璟放下了手,眸中的疲憊已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冷漠,甚至,幽深的瞳孔深處,還滲透出一股殘酷,他說道:“在我這裡,有些事情,有些時候,是不需要證據的。”
陳清見了,心裡一顫。
雅居。
上官雅從剛纔就聽說了蕾蕾毒發的消息,尤其還聽人說起了金鑫狼狽的樣子,還在沾沾自喜,只遺憾自己沒能親眼看到金鑫那副丟人的樣子,想着過一會兒,就藉着探望的名義去看看去。
沒想,才高興着,雨子璟來了。
心裡一愣,朝一邊的小如看了眼,照理說,雨子璟現在不是應該在陪着女兒嗎?怎麼還有心思到自己這裡來?
細數起來,那個男人已經好幾天沒過來她這邊了。
這個節骨眼來,實在無法讓人往其他方面想,上官雅的心裡有隱隱的不安。
小如看出來了,小聲提醒道:“公主不必怕,這事咱們做的滴水不漏,就算將軍懷疑到咱們頭上來,他找不到證據,難道還能對公主怎麼樣?”
聽的小如這樣說,上官雅慌亂的心神才總算又定住了,放鬆了,臉上還露出一絲笑意:“是這個道理!”
擡眸,雨子璟已經進來了。
他的臉色自然算不得好,但是,也不是盛怒的,而是不溫不火的淡漠,漆黑不見底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和所思所想。
上官雅坐在梳妝檯前不動,握着髮飾,正對着鏡子考慮着往頭髮哪個地方放。
感到雨子璟走到自己身邊了,她才懶懶地開口:“喲,稀客來了。”
“蕾蕾的事,是你做的吧。”雨子璟淡漠地看着她,詢問的內容,肯定的語氣,答案,其實不重要。
上官雅手上的動作一頓,放下手中的髮飾,笑道:“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砰——”
一個拳頭如重錘一般,快而狠地重重地錘在上官雅面前的鏡子上,平整漂亮的鏡面,伴隨着一聲巨響,瞬間從中間裂開了好幾條線,黑色的,長的纏着小的,密密麻麻,縈繞着,將鏡子裡上官雅那張俏麗的面容分隔成了好幾塊,讓人看着,心裡也好像有無數條裂縫互相糾纏似的,繁亂得很。
上官雅嚇得身子一抖,原本紅潤的臉色剎的發白,怔怔地看着鏡子,鏡面與拳頭間,有鮮紅的液體順着那些裂縫流下來,刺目得很,卻比不上身邊籠罩着的幾乎要將人吞噬的寒意那般讓人恐懼。
雨子璟看都沒看一眼自己流血的拳頭,維持着原來的動作,低頭,睨着上官雅蒼白的側臉,微微俯下身來,冰冷的氣息呼在她的耳畔,那聲音,彷彿宣判死刑一般,沒有半點溫度:“上官雅,看來你還不夠了解我雨子璟。在我這裡,從來不講究什麼證據,而是鐵骨硬腕。只要被我看出了真相,我並不在乎有沒有證據的過程,我只會根據結果給出我的懲罰。”
上灌籃本來從容傲慢的神色蕩然無存,而是繃緊了身體,就那麼僵直坐在那裡,看着雨子璟染了血仍舊青筋暴起的拳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來。
一邊,小如和其他下人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呆了。
小如上前想要幫襯主子一把,卻被陳清伸手擋住了:“小如姑娘,有些事不該強出頭的還是不要強出頭的好。將軍記得你呢。”
陳清的口吻也不善,冰冷的,讓小如跟凍住了一樣,再不敢挪動半分。
雨子璟還盯着上官雅,黑色的眸子,帶着讓人無法躲避的洞察和銳利:“我再問你一遍,蕾蕾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上官雅張了張嘴,竭力想要否認,但是,被他那雙眼睛盯着,竟喪失了話語的能力,努力了半晌,到底不敢扯謊。
雨子璟本就知道答案,此時更懶得跟她耗費時間,見她那個樣子,直接直起了身子,握着的拳頭從鏡面前抽離,朝身後伸手。
陳清見狀,會意地走上前去,遞上了一條帕子。
雨子璟抓着那條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跡,上官雅看着他那樣細緻的動作,恍惚間想起早上自己給蕾蕾擦手時的感覺,她當時也是說不出的細緻,驀地,心裡微顫。
雨子璟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好似沒有半點疼,擦完,便將手中的帕子扔到了桌上,低頭,復又看住了上官雅,說道:“既然認了,那麼,就該接受懲罰了。”
上官雅這才拉回了自己的心神,皺眉:“雨子璟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要懲罰我?開什麼玩笑!你別忘了,我可是川之國的公主,你不能動我!”
雨子璟挑眉,眉眼間竟帶着幾分張狂,他笑了:“川之國的公主?呵,你還真是健忘。不記得你已經嫁給我了嗎?”
“……”
“在川之國,你確實是公主沒錯。但是,在月尹,你不過是我雨子璟娶進門的一個女人罷了,若是安分守己,不給我惹事,那麼,你倒還能享有點你身爲公主的權力,但是,若是惹是生非,觸了我的逆鱗,你就是天皇老子,我也會讓你後悔不及!”
冰冷的話說出來,語調並不高,情緒並不強烈,卻偏偏有着讓人仿若被凌遲的懼意,上官雅還是第一次見到雨子璟這樣的一面,嚇得倉惶地站了起來,卻因爲雙腿發軟,一個站不穩,又坐了回去。
雨子璟冷冷看着她,口吻裡不帶一絲憐惜:“這段時間縱着你,讓你不知道分寸了。看來接下來我很有必要讓你明白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上官雅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雨子璟回過頭,吩咐道:“進來。”
話音才落,就看到朱馬氏帶着一批的丫環婆子進來了。
小如看着來者不善,吃驚:“你們做什麼?”
雨子璟不屑地睨了眼小如,而後轉眸看着上官雅:“你底下的人不懂事,到現在都還沒清楚我將軍府的規矩。朱媽媽是府裡的老人了,我已經吩咐了她,讓她親自教導你底下的人,該怎麼做好本分。”
“雨子璟……”
“當然了,爲了讓他們長記性,我囑咐了,不介意用一些肉體的刑罰的方式。”
小如他們一聽,臉色刷地全白了,紛紛求助地看向上官雅。
但,還沒等上官雅說什麼,只聽朱馬氏一聲令下,就將小如在內的十幾個人全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