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鱔原本還一副趾高氣昂、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時看着金鑫笑吟吟問話的樣子,竟莫名地心虛起來。
金鑫見他沒說話,猛地板起了面孔來:“黃老闆,你好大的膽子!”
她赫然厲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尤其是黃鱔,也禁不住地神色微變。
金鑫瞪着他,說道:“當今太后懿旨早就辦法了下來,現在全天下誰不知道,當今皇帝纔是正統的帝王之選,那紫雲王,根本是犯了謀逆之罪的叛王,眼下,太后和皇上都還沒倒呢,你這一個小小商人倒膽敢公然叫囂,用戶紫雲王爲皇,怎麼,你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嗎!”
金鑫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加上她本來人就氣勢足,這麼一來,倒真把黃鱔給震住了,其他人也跟着把心都提了起來,一些原本惶惑不安的百姓甚至因爲她的這套說辭抓住了主心骨,突然覺得心定了。
不過,黃鱔畢竟是黃鱔,不過被嚇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復了過來。
他冷笑着:“金鑫,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的不是?在說我之前,還是先考慮考慮你自己的處境吧,那大名鼎鼎的天策將軍是威風,但是現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呢?是沒錯,太后懿旨下來了,說現在這位是正統的帝王,可那又如何?現在天下這麼亂,咱們那位正統的帝王又在哪呢?我倒是沒看出來,都說紫雲王是逆臣賊子,我看這話還爲時過早,這天下,從來都是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現在勝負未定,誰知誰是正統帝王,誰又是逆臣賊子呢?指不準,你的夫君,纔是真正的逆臣賊子呢!”
金鑫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論調來,一時錯愕,隨後笑了:“能有這樣的想法,倒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就是擔心,黃老闆你等不到那天了。”
黃鱔聞言,神情戒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已經是犯了死罪了。黃老闆,你認爲我是什麼意思?”
“呵呵。怎麼,要把我送官嗎?”黃鱔笑了,眼中有鄙夷之色。
金鑫也是笑,說道:“黃老闆放心,我沒那麼笨,你剛纔都明說了,你跟州官是一路的,我又怎麼會傻到把你送官呢?”
黃鱔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斂了起來。
金鑫微微地擡起了一隻手,四個人便躍過人羣,落在了地上,沒個人都身材高大,精神抖擻,身上穿着勁裝,手裡有拿劍的有拿刀的,神色凜然地單膝跪地,恭敬道:“夫人,有何吩咐?”
金鑫並不着急吩咐,而是饒有興趣地看向了黃鱔,嘴角勾起一抹笑,欣賞着黃鱔一點點陰沉下來的臉色。
金鑫說道:“我曾聽子璟說過,你們暗衛團除了要依他吩咐做事外,還有一個職權,那就是可以自行處決對危及國家安危的人,這邊有人……”
金鑫還沒說完,黃鱔率先打斷了金鑫的話,強端起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來,說道:“金鑫,你別太得意,不要以爲有雨子璟的暗衛撐腰,我就怕了你。你,今天我還有急事,就不跟你計較,日後有你苦頭吃的!”
說着,黃鱔就氣憤地帶着人扭頭走掉了。
錦娘見不速之客走了,這才笑着迎金鑫進去,暗衛們退下去了,良繡坊的夥計則負責疏散圍觀的百姓。
金鑫被錦娘他們請到了內室裡,錦孃親自遞上了茶水,金鑫趕緊接過:“錦姨,你這麼客氣做什麼?身體又不好的。”
錦娘笑笑:“哪有那麼嚴重?就是一點風寒而已,他們兩個太緊張了,小題大做。”
金鑫笑道:“他們也是關心你。”
一邊的如意說道:“夫人,你就隨我娘去吧。她看重你,自然是要親自招待你,我們兩個來她都不滿意呢。”
金鑫微笑着:“倒弄得我不大好意思了。”
“這是應該的。”
金鑫回頭,讓子琴把禮物交過去。
錦娘幾個看了,喜道:“這也太破費了。”
“誒,錦姨,你這可就客氣了。”
子琴一邊幫着說道:“可不是,錦姨,這也是我們夫人看重你們的表現,你們收着吧。”
錦娘聽子琴這樣說,只好笑着接過了,連連道謝。
一輪茶喝過了,金鑫才提到剛纔的事情,問道:“怎麼黃老闆現在還在找良繡坊的麻煩?”
錦娘嘆了口氣,說道:“哪裡是找良繡坊的麻煩?他這是跟我過不去,故意來找我的麻煩罷了。良繡坊是因爲我的緣故受了波及。”
金鑫錯愕:“因爲錦姨?”
如意說道:“之前爲了守住良繡坊,我娘跟他已經鬥了二十多年,他使盡了渾身解數,硬是什麼都沒有撈到,如今知道是沒戲了,心裡記恨,便將一切都怪到了我孃的頭上來了。”
如意說到黃鱔的時候,說的很含糊,只以“他”一個字代替,想來,也是顧及到黃興和錦娘兩個人的感受,一方面畢竟黃鱔是黃興的父親,不想讓黃興難堪,一方面黃鱔又是自己母親的死對頭,不想讓母親聽着彆扭。
金鑫看着如意,真心覺得她不大容易。
沒想,黃鱔這時卻開口,說道:“如意,下次就直呼其名吧。我現在對他算是徹底心寒了,當初也就斷絕了父子關係,也沒什麼可介意的了。”
如意有些猶豫:“可他到底是你的……”
“沒事的。若是過去,他只是仗勢欺人,也就罷了,我多少還能強忍着,但是,他現在竟然擁護紫雲王,我沒有這樣不識大義不明是非的父親。”
如意擔憂地看着他,嘆了口氣。
錦娘擡眸看了眼黃興,說道:“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怎麼攤上了那麼一個父親呢。”
黃興也很無奈,說道:“娘,你就別笑話我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見人了。”
想起黃鱔剛纔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那樣恬不知恥的話,黃興就覺得如鯁在喉的難受。
金鑫看着他們三人,微微蹙眉,說道:“就怕他不會善罷甘休,還會再來找麻煩。”
錦娘看向金鑫,問道:“夫人,現在你畢竟是在他們的地盤上,方纔那樣和他做對,怕是他會記恨你的,夫人,你接下來凡事要多小心纔好。”
金鑫安撫錦娘,說道:“不妨事,我身邊有很多人護着,量他們也動不了我一根頭髮。”
錦娘聽她如此說,寬心了不少,欣慰地說道:“都說天策將軍疼你若寶,看來是有過之無不及,就衝他隨時隨地讓人保護你,就可見一斑。這樣,就算他暫時不在你身邊,也沒人能動得了你。”
金鑫笑笑:“都說他疼我,我看,他疼我是應該,也不看看,因爲他的緣故,多少麻煩找上我。”
她這話吐露着不滿,卻也讓人聽出了幾分嗔怪的意味。
錦娘笑道:“那也是他太出衆了的緣故。說真的,多少女子都奢望着能嫁給他這樣的夫君呢。夫人,我說句難聽的,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哪來的福啊,現在人在哪都不知道呢。”
金鑫笑着應着,喝了口茶。
幾人看着她那個樣子,眼中都透着笑意,分明是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
深夜。西楚相府後院。
月明星稀,廊燈環繞,一個清瘦男子提着燈疾步進入了園中,繞到了假山羣最隱蔽處,待看到坐在石上的高大男子後,確認起面容後,這纔將燈吹滅,藉着月光,摸索着進去,坐到了對方的對面。
高大男子似是擡眸看了他一眼,說道:“歐陽丞相來的速度真是快。”
歐陽不悅道:“別數落我了。也不看看你來的都是什麼時候!”
“看來是攪擾了你的好時候。”男子發出了一聲輕笑。
歐陽沒好氣道:“雨子璟,我還真不知道,你這人還真是很沒眼力見。”
月光適時地照進來,正打在高大男子的臉上,劍眉鳳眼,冷峻的面部線條,不算特別帥氣但是酷勁十足,能吸人一般,讓人看一眼,就幾乎移不開視線,柔和的月光也沒能減去他身上強大的氣場和存在感。
這個人,不是雨子璟,又是誰?
雨子璟淡漠地望想他,說道:“我雨子璟從來不需要看別人臉色。”
歐陽無奈地擺擺手,說道:“行行,都知道你雨子璟厲害!我跟你講,除了我們大王,你是第二個敢不看我臉色的。”
雨子璟卻沒有再跟他油嘴滑舌下去,從袖子裡取出一塊白絹,扔到了歐陽的身上,說道:“這是我從你們大元帥那邊拿來的。”
歐陽一聽,趕緊拿起來,藉着月光仔細查看,發現白絹上有被火焚過的痕跡,上面書寫的字被燒掉了些許,但是,隱約還是能看到整體的內容。他微眯起眼睛,仔細閱讀上面的字,等看完一遍後,滿臉驚色,又重新細細看了一遍後,兩手抓着白絹頹然地放到了膝上。
雨子璟靜靜地看着他一點點肅然冰冷的眼神,脣角似有若無地微微一扯。
“這算是我送你們的一份厚禮了。我知道你素來講究禮尚往來,我相信,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