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時過境遷

一輛樸素的小馬車在鎮國侯府大門外停了下來,不一時,車簾掀開,從裡面鑽出來一個身穿桃米分色衣衫,梳着雙丫髻的十二三歲的小丫頭。

小丫頭跳下馬車,來到了侯府大門前,叩響了門環,她只輕叩了幾下,而後便退到了一旁靜候。

沒一會兒趙全順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瞅了一眼停在道邊兒的馬車,又看了眼眼前的小丫鬟,問道:“你是?”

小丫鬟乖順的福身一禮,自報家門道:“奴婢是聞府的丫鬟喜兒,陪着我們夫人過來的。勞煩侍衛大哥進去通稟一聲,就說聞家大夫人求見。”

“哪個聞家?”

聞家並不能算是多大的家族,可是也是有許多分支旁系的,趙全順是一時真沒反應過來,也壓根兒沒想到前尚書府那一大家子還有上門的那一天,所以脫口就問了這麼一句。

小丫鬟道:“就是早先住在榮祿街的聞家,侯夫人除進京時,還在我們府上住過些時日的?”

侯夫人還在他們府上住過些日子?那必然是前尚書府無疑了!可是他們來做什麼,不是早都撕破臉了嗎?

趙全順眉頭微微皺起,他朝那不起眼的小馬車看了一眼,心裡是老大不樂意的。可這到底是夫人的孃家人,他也沒有過多表現出什麼來,問那小丫鬟道:“敢問,貴婦人來見我們侯夫人,可是爲了什麼事情?”

“我們夫人聽說,侯夫人有孕了,想着侯夫人的父母不在身邊,我們夫人便過來看看,也給侯夫人帶了些用得上的補藥還有吃食。”

小丫鬟說着又朝趙全順福了福身,道:“侍衛大哥,還勞煩您辛苦一趟,進去和侯夫人稟報一聲,我們在這等您的消息。”

雖說小丫鬟恭順客氣,不招人討厭,可是對這一家子的人,趙全順是打心眼兒裡的煩,直想轟走了事,不過這事情可輪不到他來拿主意。

於是趙全順點點頭,說了聲“等着!”而後轉身進了府裡。

到了二門處,和守門的婆子說了一聲,請她前去稟告夫人。

婆子一聽說是前尚書府那一家人,臉色頓時就變了,她沒忍住,抱怨了句:“他們來幹什麼?”

趙全順跟着道:“我想也是呢,去年這個時候,他們還在滿天下的抓捕咱們呢!這會兒又親熱起來了!”

“哪裡來的親熱,他們這一家人永遠都沒那好心,我看吶,黃鼠狼給雞拜年,又不知憋着什麼壞水兒呢?”

趙全順道:“行了嬤嬤,不管怎麼說,您還是進去給通報一聲吧,這是非恩怨吶,自有夫人拿主意。”

那嬤嬤點頭:“好在咱們夫人聰慧,凡事看的透徹、明白,又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軟性子,再者還有侯爺撐腰,如今可是由不得他們再搞事情了。”

趙全順道:“正是呢!”

“那趙侍衛你先在這等着,我這就進去通報。”

“好的,辛苦嬤嬤了。”

——

“夫人,大夫人來了,在門外求見。”

正坐在桌前寫字的聞子君一愣,想了想才懷疑的問她:“哪個大夫人?前尚書府的大夫人?”

如瓊點頭:“正是這位大夫人!據李嬤嬤說,她是聽說您有了身孕事,過來看看您……夫人,您若是不想見,奴婢便去府門口回了大夫人,只說您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見客。”

聞子君搖頭道:“請進來吧!”

如瓊遲疑,不放心的道:“夫人,您真的要見她嗎?您如今可有着身孕呢,若是,若是她們再鬧出點什麼事情……夫人,她們這些人是什麼手段都有,咱們還是躲着些吧?”

聞子君笑道:“放心吧,如今可不是在尚書府的光景了,我在我自己家裡,還怕她不成嗎?去吧,把人領去堂屋。”

如瓊雖說還是不放心,可還是不得不應下,轉身退了出去。

……

堂屋裡聞子君和聞大夫人,時隔兩年,再一次見面了。

下人端了剛沏好的熱茶上來,聞子君語氣平常的道:“今年剛出的春茶,夫人嚐嚐。”

大夫人便端起茶盞沾了沾脣,笑道:“明前的龍井,如今也就只能在你這裡喝到了。”

聞子君道:“夫人若是喜歡,一會兒便帶些回去。”

大夫人搖搖頭:“帶就不必了,我一直睡眠不大好,向來不怎麼喝茶的。”

聞子君並不想繼續寒暄下去了,她低頭喝了口熱茶,放下茶盞,她直切主題的道:“夫人今日過來,可是找我有事?”

“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大夫人道,“說起來啊,還是因爲這個身體……昨日傍晚,我孃家的妹妹過來給我送些偏方小藥時,提起她昨日去陳府祝壽,在陳府聽人提到了侯夫人,並聽說侯夫人有了身孕!她在我那裡,便和我也提了提,我這才得知,原來侯夫人的孕身都已經四個多月了。”

大夫人的臉上雖是多了幾許滄桑,不過笑容依舊如往日那般平和,她聲音平緩的道:“因想着你父母皆不在身邊,婆家也沒有個長輩看顧……好歹,你也曾經叫我我一聲大伯母來着,雖說,你們母女昔日在我們府上時,我們沒有照顧周全,讓你們受了些委屈。你心中怪我我知道。今兒個過來也不是爲了別的,就是看看,看你安安穩穩的我便放心了。我還給你帶了點補藥和吃的,你也知道,如今我們家的狀況,是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了,便當是盡了我作爲大伯母的這份心吧!”

聞子君不知道到了這會兒,大夫人還說這些米分飾太平的話,有什麼意義,她一時沒有言語,沉默了好一會兒,纔不帶情緒,語氣平緩的道:“大夫人,咱們兩家的過往,可不如您口中的這般輕描淡寫,這是非雖是紛雜,可是大家各自心中明瞭。”

她清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大夫人繼續說道:“說實話,我曾經在尚書府的那些日子,確實是過得很不痛快,可就算我再不痛快,就算我再怎麼不滿……莫說您怠慢了我們,便是您那時,打了我,罵了我……便是再如何,我們之間的關係再怎麼不好!今日見面我依舊會叫你一聲大伯母。可是今日……”

聞子君搖搖頭,她道:“您說您給我帶了些補品和吃食過來,可是,您說我怎麼敢吃?大夫人,我不是個落井下石,踩高捧低的人,可我恩怨分明,今兒個您來,我是這麼說;可若是他日您又風光了,我們落魄了,我依舊還是這般說。”

大夫人垂着視線,坐在那裡靜靜的聽着她的這番話,平靜的臉上始終沒有露出什麼情緒出來,聽到這一句時,她只是頗爲滄桑的嘆了口氣,而後點點頭,她道:“我知道,你確實是受了委屈了,只是你也說了這是非紛雜,這些紛紛亂亂的過往,我也不想解釋什麼,便是解釋,也是解釋不清的。今兒個來之前,我也想到你大概也不會希望見到我,可是我這身份在這,卻是不得不來。現在人到了,見到你也安安穩穩的了,不管怎麼說,也是進了我的職責。”

大夫人起身道:“其它的我便不多說了,你好好養着,我走了。”

“送大夫人。”

如瓊送大夫人走了,聞子君和身邊的如瑤道:“和這樣的人說話,真是不痛快。”

如瑤點點小腦袋,小聲憤慨的道:“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都這會兒了,還裝成自己是好人呢!奴婢聽着都累得慌。”

如瑤說的又氣憤又小聲,莫名的就有點搞笑,聞子君忍不住笑了,笑了兩聲跟着點點頭道:“累得我都餓了,去讓廚房給我做點東西吃。”

——

晚上申屠熾回來,聞子君將這個事兒和他說了,聞子君道:“我有點沒想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就我們兩家現在的情況,她總不會覺得,見兩面就能夠化干戈爲玉帛了吧?”

申屠熾道:“應該他們只是想要表明一個態度!”

“什麼態度?”

“他們願意和咱們重歸於好的態度。”申屠熾嘴角彎了彎,“他們的意思應該就是,只要咱們願意,兩家雖是可以重歸於好。”

“可是,咱們怎麼可能願意?”聞子君皺眉,“他不會是仗着他們家的閨女,給太子生下的那個小皇孫,還指望着能有翻身的那一天吧?”

申屠熾道:“或許就是如此!”

聞子君驚訝:“可是我怎麼覺得,一日陛下沒有定下這個孩子爲接班人,他們一家便能安穩一日,一旦陛下打算把江山交給這個孩子了,陛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掃乾淨這個孩子那曾經謀反過一次的外家!”

申屠熾點頭:“而且,如今陛下對待這個孩子的態度還不明朗……齊王那裡還是有生還的希望的。”

“齊王他到底……”

申屠熾搖頭:“沒有任何消息,可也沒有任何人和任何證物,能證明齊王沒了。陛下還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唉,不說他們了!你快吃飯吧!”聞子君把一盤炸雞塊兒端到了申屠熾面前道,“這個我不吃了,你都吃了吧!”

“怎麼了,你這兩天不是愛吃這個麼?”

聞子君吞了口口水道:“我剛纔已經吃了一些了,還喝了一碗粥,吃了一條糖醋魚,不能再吃了,大夫說,也要適當的控制一下飲食。”

申屠熾見她一臉強忍着嘴饞的模樣有些不忍心,可是大夫交代的也不能不聽……遲疑了一下,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兒給她,“這一點應該無妨。”

聞子君便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