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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珪親自提刀督戰,殺氣騰騰,陣前不惜殺人立威,晉龍泉、唐天德及諸節級以及各奉調的鄉里寨兵頭目,即便這時候都還不明就裡,又有哪個敢在他面前懈怠?
他們將諸隊鄉兵與軍寨武卒混編,舉起大盾,扛起巨木將單薄的寨牆撞塌數處,然後輪流率隊往寨子裡強攻。
作戰最講究氣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之前諸宗族不願與賊兵死拼,鄧珪也不想得罪地方勢力,只想着安安穩穩的輪調各地,御下非常的和藹可親,看到刀口舔血的賊匪,誰願意拼死力戰?
這自然叫桐柏山裡的頑寇越發兇厲、氣焰囂張,橫行鄉野,莫不可擋。
而武卒鄉兵到底敬畏巡檢使這一官職所帶給鄧珪的威嚴,心底深處對朝廷還是屈從的,這是軍紀得以行下的基礎。
這時候有悍將能吏驅使,諸武卒鄉兵經軍紀擰結起來的戰鬥力及作戰意志,自然要強過賊匪。
歇馬山賊衆,老巢都被人偷襲了,在不顧矢石強攻過來的武卒寨勇面前,能有多強的抵擋意志?
第一天強攻,雙方互有六七十人死傷。
這主要還是武卒鄉勇訓練、兵械較差,潘成虎其人在桐柏山是少有的武勇,手下有幾十號悍匪;而晉龍泉、唐天德等人願意驅使他人拼命,他們自己到底是不怎麼願意拼命,幾波攻勢都被賊兵打退回來。
第二天鄧珪再組織人馬從缺口強攻進去,潘成虎意識到死拼下去沒有活路,這時候沒有他牽頭擋在前面,下面的賊衆怎能抵擋得住鄉兵的進攻?
午前就被殺得節節敗退,待潘成虎下決定殺出重圍,從東北角逃出上柳寨,鑽入東北方向的深山老林時,身邊就剩三四十悍匪。
而除了還有一部分賊衆往其他方向逃竄外,上柳寨一戰或俘或斃賊兵近兩百人,可以說是桐柏山裡近年來難有的剿匪作戰大捷。
武卒寨勇死傷也將近百人,但分攤到各大姓宗族頭上,都還勉強能夠接受,算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當然了,獅駝嶺這邊卻不得安心,甚至衆人心臟都提到嗓子眼。
要是鄧珪攜破賊之威去攻歇馬山,即便徐武富那邊擔心整個徐族會被拖下水,也很難找到藉口阻攔。
好在擔憂的事並沒有發生,鄧珪見好就收了。
即便從各個隱蔽渠道傳出的消息,都試圖證明此時佔據歇馬山的新匪就是徐武江,但他該拿的軍功已經到手,何苦再去多事?
徐武富想害徐武江等人送死,鄧珪最是清楚,但暗中卻有消息說徐武富與徐武江勾結謀歇馬山,顯然有着將徐氏一併拖下水的用心——且不管背後這些人有別的用心,還是想謀奪徐氏在玉皇嶺的家業,鄧珪都犯不着去做這把刀。
徐氏實力不弱,一旦強硬反噬,鄧珪不覺得他有能力收拾好。
在他看來,徐武江逃軍投匪事,還是留給別人收拾去,又或者等到王稟橫死淮源驚動朝野,就沒有幾個人會去關心徐武江逃軍投匪這事了。
簡單收拾過戰場後,鄧珪着晉龍泉率鄉兵駐守上柳寨,收拾殘局,他吃過徐武富在北寨安排的犒賞宴後,就與唐天德率兩隊完整無損的武卒,陪同郭曹齡返回軍寨。
他該離開淮源了,後續要不要去打下歇馬山,由郭曹齡去操心吧!
徐武坤、徐武良他們都知道一鼓作氣、再而竭的道理。
鄉兵以及軍寨武卒這次傷亡不低,只要鄧珪不攜大破賊衆的餘威,去強攻歇馬山,讓這口氣泄掉,等新的巡檢使上任後再組織兵馬來打歇馬山,少不得要拖上兩三個月。
他們有這兩三個月緩衝,用來招兵買馬,總要比現在以這點人手就直接面對殺出血勇之氣的兵卒要強得多;何況時間拖得越久,徐武富越沒有辦法洗清嫌疑,越是要跟他們捆綁在一起去面對危局。
徐武富很顯然也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午後就安排人手將之前答應拆借卻被鄧珪意外出兵而臨時中斷的另兩萬斤糧食,都送到獅駝嶺新寨來。
這次還是徐武磧送糧過來,還暗示有一部分賊衆被逼得逃入上柳寨南面的深山老林裡;這些賊衆往南面突圍,是被潘成虎利用吸引武卒鄉兵主力去圍殺,是棄子,徐武江可以派人去招攬。
在徐武良、徐武坤他們看來,徐武磧的暗示,顯然是徐武富的授意:既然滅不上徐武江他們,不想徐武江他們將整個徐族拖下水,就只能指望這邊能掙扎着活下來,至少不要叫有關鍵人物落入官府的手裡,成爲徐氏暗通匪寇的鐵證。
…………
…………
雖然脫離這泥潭在際,但回到軍寨之中,鄧珪心裡卻沒有大勝歸來的爽利,甚至還有些抑鬱,至少他在這節骨眼不敢去見王稟。
回到署所後的宅子裡,鄧珪便着人將大門掩上,他拿出一卷策論臥涼榻上翻看,寧靜心神;而招應郭曹齡之事,他都推給唐天德去負責。
要是郭曹齡不急着下手,少不得還要跟唐家、晉家多打一些日子的交道。
看到都付出這麼大的傷亡,鄧珪竟然不光明正大的趁將卒士氣可用,奪下歇馬山,唐天德心裡是相當不滿的,但他畢竟不能摁住鄧珪的手下令,只能將後續的希望寄託在郭曹齡的身上。
鄧珪將招應之事交給他,唐天德也不顧多日辛苦,便邀請郭曹齡及兩名隨扈前往悅紅樓喝茶飲宴。
鄧珪未走,郭曹齡到軍寨後,也只能暫時住在驛館裡,條件太過簡陋,唐天德晚宴時提出可以在悅紅樓騰出一棟雅緻院子,供郭曹齡及隨扈暫居。
郭曹齡已與鄭恢、董其鋒接上頭,詳細瞭解過這些日子淮源鎮所發生的一切。
唐家是不大可能跟盧雄及靖勝軍舊卒勾結,但柳瓊兒這女人有問題,就保不定悅紅樓下面的小廝、女倌有人會暗中保護王稟的人收買。
郭曹齡哪裡敢圖幾天安逸搬進悅紅樓來暫住?
在悅紅樓飲過宴後,郭曹齡便帶着兩名隨扈回到軍寨驛館。
這還是王稟初到淮源居住的小院,正房三間,兩邊各兩間廂房,收拾得還算整飭。
喝了不少酒,郭曹齡着隨扈先回廂房休息,他坐到會客堂層裡醒酒,也思慮後續的安排。
他們要王稟死容易,但要讓王稟死得漂漂亮亮的,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省得有些頑固派將矛頭直指蔡相,卻還是要花些心思。
思來想去,郭曹齡覺得他過兩天還得再與鄭恢見一面,將細節處再敲定一遍爲好。
酒勁有些上頭,郭曹齡將佩刀從腰間解下來拿在手裡,推開房門便想進去休息,一勁凌厲勁風撲面而來,彷彿潛伏黑夜深處多時的毒蟒在這一刻飛竄噬來,叫郭曹齡幾乎感覺那凌厲的不是刀刃破空風勢,而滿心的殺氣騰騰。
“狗賊,好膽!”郭曹齡斷喝一聲,彷彿惡虎驟然間發起雷霆般的咆吼。
他出聲除了示警,更是要在瞬間激發全身的勁力,以應對刺客接下來將如雷霆一般的連綿攻勢。
多年打熬筋骨的修爲,叫郭曹齡在瞬息間生生往側邊移出數寸,避開近乎必殺的重刺;他此時拔刀不及,手握刀柄如鋼鞭刺出,看對方身形在瞬間往側邊一縮,避開刀柄一刺,他矮身右手肘錘擊出。
郭曹齡接連變招,是迫使對方退開,哪怕是退開半步,騰出來的空間讓他手握長刀如雷霆拔斬,定能將對方橫斬兩截。
郭曹齡卻未想對方竟是左手肘錘狠狠的撞來,叫他有如撞到鐵板之上。
郭曹齡從軍二十載,不知道身經多少苦戰,這副軀體早承受過太多的痛跟苦,這一刻也是痛徹心扉,但暗暗吃驚之餘,他知道對方也絕對不好受。
他知道自己的肘錘有多大的勁道。
然而刺客卻沒有如他想象被這兩相重撞震退,身體卻如繩索般往一旁甩動過來。
不是甩動!
刺客左側腰胯部往右甩動,這是爲了使之前的左手肘錘爆發出更強的勁力與他相抗,但刺客腰椎卻硬生生定在原處,這需要在瞬時之間爆發出極其強大的反向扭勁。
郭曹齡心裡驟起驚駭,頓時省悟刺客在刺出第一刀時就料中自己後續的反應,其左側腰胯及腰椎在極短時間內爆發相反勁力,必然會劇烈扯傷自身腰部的筋骨,但這麼做的好處,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際,給右臂一個反向的甩勁。
郭曹齡不會忘了刺客右手還握着一把短刃,剛從自己的脖子側邊刺空。
左手肘錘,腰椎用反向扭勁強行定住,這要將橫拳化入右手短刃,以便往左下切殺過來啊。
這是極高明的近戰搏殺戰術。
要不是刺客在黑暗中的身形隱約高大健壯,郭曹齡幾乎懷疑是盧雄藏在屋裡刺殺他——他回來時經過王稟住的院子,明明看到盧雄跟王稟站在廊前說話!
靖勝軍竟還有如此強悍的餘孽!
郭曹齡想明白這一切,但反應卻是不及,他右手肘錘之後,所有勁力都貫注右手,刀也順勢拔出一半,這時就覺察到脖子一涼,已經是刀刃加身。
然而郭曹齡也是兇悍,頭往後偏出數寸,拔刀之勢不止,一泓寒光往刺客腰刺橫斬而去。
鏗然一聲響,郭曹齡才知道刺客左手貼肘還藏有一柄短刃,將他拔刀橫斬格擋住。
郭曹齡這時候才感覺有風直接灌進脖子裡來,刺客手刃如毒蛇,瞬息時又連刺七下,令他再無掙扎餘地的坐倒在地。
郭曹齡還未徹底斷氣,眼睜睜看着刺客矮蹲在窗後。
這一刻宋捷君破窗撲入房中。
他這是防備刺客會藏身門後,但他從泄進屋裡的月光中,看到郭曹齡驚駭的眼神,才意識到刺客就在自己的身下,但他人已騰在半空中,只來得及蹬腳往刺客肩頭點去。
郭曹齡就見刺客躲也不躲,肩頭硬受宋捷君這一腳,舉刃從下體捅入宋捷君的體內。
嶽之隆從門外撲入,舉刀朝刺客飛斬過來,然而郭曹齡看着月光下臉面稚氣未脫的刺客,已經撿起他落在地上的長刀,與嶽之隆兩人在狹窄的房間裡拼死相搏。
郭曹齡難以想象刺客竟然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更難以想象他的伏蟒刀會如此的凌厲,七八刀搶攻之後便將嶽之隆的氣勢壓住。這時候在遠處有倉促腳步聲傳來,而嶽之隆手裡的長刀已被斬斷,下一刻竟然嶽之隆的頭顱被少年一刀從中劈開。
郭曹齡極速的喘着氣,他勉強伸手抓住自己喉嚨,他想死得瞑目,想問少年他是誰,卻吐不出一個字來;這時候卻見少年轉身過來,拿手指在他被刺出七八個血洞的胸口醮了血,在牆壁上寫畫起來。
郭曹齡借月光看過去:
“殺人者楚山夜叉狐!”
“我這名號響亮不,提示夠明顯不?你這時想到我是誰了不?”少年轉身看向郭曹齡笑着一問,然後便伸手過來將郭曹齡的喉結徹底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