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奶奶的,我們撤回樑縣、汝陽,還不信這些狗雜碎能咬下爺爺的鳥蛋!”
徐懷聽到有人在身後咒罵,側臉看了一眼,卻是楊麟的親衛營指揮使柳宗厚。
柳宗厚乃是性情粗獷之人,作戰勇猛,左臉頰與右頷各有一道狹長外翻的刀疤——刀疤形狀猙獰,刀創都深及臉骨,甚至都傷及臉骨了,但柳宗厚武技過人,又或者說命夠硬,兩次都沒有致命;顴骨還有箭創留下來的疤痕,或許真是命夠硬。
此時卻見柳宗厚銅鈴大的眼眶急得發紅,指天劃地咒罵,顯然是爲短短兩三天左驍勝軍在廣成驛戰場死傷如此慘烈發急。
再看楊麟身邊其他諸將的神色,悲怒、震驚皆有,或多或少都有些爲河洛敵軍如此猛烈的攻勢所撼動。
楊麟沒有理會柳宗厚的話,目視敵營良久,纔看向徐懷問道:
“徐侯,廣成驛可守嗎?”
即便前陣還沒有跟敵軍完全脫離接觸,沙場到處都是斷箭殘戈,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趴在溝壟土壑間,到處都是紫黑色的凝固血跡,滿眼看過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但楊麟問出這話,還是叫諸將很是驚訝。
楊麟乃是汝州主帥,甚至在軍中的資歷要遠勝過徐懷。
汝州與楚山同受樞密院節制,並無統屬關係,廣成驛是戰是撤,乃是汝州之事,即便楊麟一時拿不定主意,也理應先問詢他麾下諸將的意思。
楊麟繞開麾下諸將,直接問徐懷廣成驛可不可守,事實就是承認左驍勝軍沒有能力獨守廣成驛,倘若要守,只能請楚山派出精銳兵馬協防。
衆人震驚之餘細想,眼下也確實沒有必要再爲顏面之事遮遮掩掩或墨守成規了。
河洛敵軍沿伊水南下進入嵩縣北部,從西面威脅汝州之際,左驍勝軍當然不可能輕棄可以說是汝州門戶的廣成驛這一要衝之地,任敵軍來去自如。
楊麟也是第一時間着楊祁業率六千兵馬趕到廣成驛結營佈陣迎敵,想着將河洛敵軍的東進意圖打散掉。
然而河洛敵軍從廣成驛東進的意圖,遠比衆人預料的更爲堅決。
楊祁業據守廣成驛兩天兩夜,死傷逾三千人馬,可以說是慘烈之極——這樣的硬仗,左驍勝軍再持續三五天,可能就會被打廢掉。
然而敵軍並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甚至還源源不斷的往廣成驛以西的隘口集結兵馬、物資,強行驅使成千上萬的民夫修築營壘。
這時候單憑左驍勝軍,是沒有能力憑藉由淺壕、木柵構成的簡陋防線,與數倍於己的精銳敵軍在此對抗的。
說到底還是敵我力量懸殊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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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都往徐懷看去,不知道楚山會不會派援兵,又或者有沒有奇策能助他們守住廣成驛。
面對衆人滿是期待的眼神,徐懷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說道:“怕是難守。”
任何的奇謀詭策,都離不開硬實力的支撐。
汝潁會戰,大越最終集結逾九萬兵馬,形成絕對優勢兵力,纔在潁水南岸殺得敵軍一個落花流水,斬獲大捷。
倘若不是建繼帝御駕親征,沒有左右宣武軍及左驍勝軍以及一部分神武軍總計五萬精兵,及時趕到汝潁戰場參與作戰,僅僅是楚山軍動員起來的軍事力量,去獨自面對佔據優勢的敵軍,最好的結果就是徐懷率南附兵馬成功撤回到召陵、舞陽一帶休整,並迫使敵軍撤退。
雖說汝潁大捷殲滅數萬敵軍,但並沒能扭轉敵強我弱的局面。
甚至在荊襄、淮汝等整個中路戰場,因爲新都南遷,左右宣武軍、右驍勝軍隨建繼帝南下建鄴加強沿江防禦部署之後,敵強我弱的懸殊差距還進一步擴大了。
荊襄、淮汝中部戰區,大越部署三支精銳戰力。
楚山軍、左驍勝軍,以及鄭懷忠的左右神武軍可以從洛水北上牽制河洛之敵,統轄精兵八萬餘衆,必要時還可以擴編地方兵馬參與守城,相比較總數逾十五萬的京西、河洛兩路敵軍,兵力差距似乎並不算太懸殊。
然而中路三支大軍,規模依舊是排第一的神武軍,其北上牽制河洛敵軍的洛水通道,被曹師雄拿數千精銳駐於永寧等城塞輕易堵住。
徐懷也壓根不指望縮回南陽後急於恢復實力的鄭懷忠,能在這個冬季會沿洛水往北猛攻猛打。
現在相當於僅有汝州與楚山兩路兵馬,從正面硬扛京西、河洛兩部敵軍主力的攻勢。
汝州兵馬,將左驍勝軍及州兵都算上,只有兩萬五千衆,而曹師雄此次率領、沿伊水南下的兵馬可能高達五萬,整體戰力,要遠高過汝州一截。
如此巨大的劣勢,並非左驍勝軍將卒英勇敢戰,就能輕易填平的,更多時候只能據堅城險地以守。
而在淮上西線,楚山雖然集結了一萬五千精銳、一萬五千守兵(州兵),但襄城、召陵以北,京西敵軍在許昌已經集結四萬兵馬,甚至還在源源不斷集結人馬與物資。
楚山能抽出精銳兵馬增援汝州,只能等到明年春後潁汝澧滍等水再次揚波激浪,令京西之敵難以南渡之後了。
徐懷現在要是敢從西線抽一萬精銳,趕到廣成驛,與左驍勝軍聯手抵擋河洛敵軍的進攻,滍水防線他不守了,還是說京西敵軍已成驚弓之鳥,這個冬季不敢進攻襄城、召陵了?
然而相比較中路戰區,更令人擔憂的還是東部淮南方向。
赤扈西路軍看上去並沒有分兵,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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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亳州等地集結,主要也是將楚山、汝州兵馬拖住,甚至將荊襄北路能夠壓榨的軍事力量,都吸引到淮上或汝州,就已經是赤扈西路軍(鎮南宗王府)對其東路兵馬最大的支持。
而赤扈東路軍(平燕宗王府)所轄兵馬,是足以對淮南發動全面入侵的。
平燕宗王府佔領燕薊時,差不多完整接收契丹在燕薊最後剩下的軍事力量,僅這一部分兵馬就接近十萬衆。
不像契丹在雲州的軍事力量,先遭大越兩次北征打擊削弱不少,之後西遷十萬殘族中約有萬餘精銳隨蕭林石出走,最終雲朔隨蕭統、李處林等人投降赤扈的兵馬,不足四萬人。
而這四萬人馬,也隨着李處林、蕭統兩人的覆滅,與蕭李二人投降赤扈人之後所吸附的其他降兵敗將,都煙消雲散了。
除了燕薊契丹降軍逾十萬人衆之外,平燕宗王府橫掃河北、京東,一路招納納叛人馬更多,甚至還將一部分降附軍劃編到鎮南宗王府旗下。
徐懷潛襲汴梁以及之後發生的汝潁會戰,赤扈東路軍參戰兵馬較爲有限,一方面蔡河及潁水沿岸,仍是鎮南宗王府所負責的主攻方向,另一方面平燕宗王府除了要防範淮王府軍外,還有大量的兵馬進攻京東東路(山東)未陷落的城池,就像當時鎮南宗王府有大量的精銳滯留於陝西一樣。
相距汝潁會戰又是一年時間過去,平燕宗王府基本上已經控制河東、京東西路、京東東路全境,除少量的衛戍兵馬,其主力全部調到徐州、宿州及亳州等地,總兵力高達二十萬;其中包括操練將兩年,人數多達兩萬的水軍力量。
雖說新都遷往建鄴,主要就是防備這一刻,除了淮王府軍守禦淮河以南的壽州、楚州等地外,左宣武軍、右驍勝軍也都進駐廬州、揚州等地,加強江淮之間的守備力量,還在建鄴、揚州等府兵、州兵的基礎上,編練兩萬規模的水師,然而今年冬季的淮南戰事到底會打成什麼樣子,徐懷真是半點信心都無。
可能也就高峻陽、顧繼遷今年冬季據秦嶺北麓險地以守,日子要好過一些,但他們兩路兵馬之前也是節節敗退,此時也只有餘力舔舐觸目驚心的傷口。
說到底,敵強我弱的劣局,還遠遠沒有扭轉。
更關鍵的赤扈王帳下,並非僅有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兩路大軍,甚至鎮南宗王府、燕平宗王府都並非赤扈最強的兩路大軍。
就目前較爲有限的情報顯示赤扈不僅有一路大軍鎮戍陰山西南麓,對党項人虎視眈眈,還有一路大軍往西挺進廣闊的沙漠及戈壁灘,都已經橫掃西域各族還沒有要止步的跡象。
當然,赤扈人在其王帳所在,也絕對不缺乏精銳兵馬衛戍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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