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趙蘭芝氣得心肝脾胃腎哪都疼,要不是趙嬤嬤及時趕到,她屋子裡的丫鬟都逃不出她的暴行。

待趙嬤嬤離開,她扯過鈴鐺道:“鈴鐺,你準備好了麼?”那語氣非常陰險,目光閃爍着惡毒。

鈴鐺身體一抖,輕輕應諾。她是家生奴,血統中又帶着四分之一的匈奴血脈,卑賤的她,無法反抗主子的任何決定。

時間很快過去了,趙元嵩婚期在即,長樂侯府迎來武陽趙氏一衆人。

趙元嵩正拿着嫁妝單子查看明細,屋門外傳來侯夫人身邊某個丫鬟的通報聲:“四少爺,府裡來客了,夫人請您去正廳見見親戚。”

親戚?

貢多傾身在他耳邊低聲道:“是武陽來人。”

貢多與小伍是將軍送給趙元嵩的西夷奴,曾是將軍親手培養出來的鄉間,專職探查與暗殺。

鄉間是間客的一種,間客即細作,最著名的間客故事是開國初期夏津大人,他以一己之力,使用反間計,兵不血刃奪下一城。而鄉間大多用於軍中,以同鄉之人混入敵軍內部,探聽敵軍軍情。

這兩位放在趙元嵩身邊,真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可自從他們來了後,趙元嵩足不出戶,便可掌握侯府上下大小消息,對他的幫助還真是挺大的。

比如,他從來不知又聾又瞎的花奶奶,經常辱罵庶三爺;也不知趙嬤嬤的親侄喜歡賭博,多次來找趙嬤嬤要錢;更不知侯爺爹還有幕僚,而且有幾位幕僚的身份很可疑。

至於所謂的武陽親戚,趙元嵩對他們完全沒好感,在他記憶中,那些人總是惦記着侯府世子之位,當初就是他們逼迫侯爺爹,非要將族中小輩過繼到侯夫人名下,侯爺爹纔在無奈之下,將自己過繼過去。

可現在一想,如果當年沒有武陽趙氏的人,他也會被過繼的吧?

算了,還是過去看看那羣讓人討厭的人到底要幹嗎吧。

趙元嵩隨那丫鬟來到正廳,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道熟悉女聲,在那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她是武陽旁支一位堂嬸,嘴皮子利落,“夫人啊,四少爺嫁過去又不能生孩子,想必風將軍還得納妾,如果人家定國公府給安排的話,生出的孩子可跟咱們不一條心啊。爲了四少爺好,也爲了兩家關係更親近,何不讓四少爺帶個姐妹一起嫁過去?當然了,我不是說二小姐,二小姐身份金貴,是神仙妙人,要嫁高門的。府裡也沒庶女,我思來想去,我們家就吃虧點,把嫡女獻出來吧。”

趙元嵩踏進正廳,見她指了指坐在下手,正吃蜜餞糕點的兩姑娘,“這是大姐兒,蘭琪,今年十六,這是二姐兒蘭萍,今年十五。”

趙元嵩出聲打斷她們:“元嵩見過夫人,見過嬸子、兩位姐姐。”

“哎呦,剛我們還說到四少爺呢。”堂嬸肥膩的臉上沒有褶皺,看上去比侯夫人年輕十歲,但她笑起來卻多了幾分市儈和小精明。

侯夫人淡淡掃了趙元嵩一眼,開口對堂嬸道:“這事我不能說,守城家的,你和元嵩直接說吧。”

侯夫人的態度讓堂嬸微不滿,但她想了想,轉頭堆起笑容,對趙元嵩疼愛般說道:“四少爺,嬸子就有話直說了。定國公府三代爲將,南征北戰,馬革裹屍,立下汗馬功勞,纔有了今日之輝煌。聽說他們家人丁稀少,想要留住這等榮耀,定要延續香火。而你是男妻,不能生,想來過個一年半載,風家會給長纓將軍納妾。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你帶個知根知底的在身邊。”

她指了指自己兩女兒,“你與蘭琪她們都出自武陽趙氏一族,是一家人,將來生的孩子還不等於是你親生的?你這兩位姐姐都是賢惠的,不僅可以幫你固寵,如遇什麼事,還能對你有個照拂。”

這是當他傻不成?固寵?還照拂?

長樂侯府後宅還算乾淨,沒有妾室庶子什麼的,但蔣正奇家可有一大堆呢,他經常聽他胡唚,說小時候怎麼和幾位庶兄弟爭寵,那小心眼兒小手段使的,殺人於無形也不過爾爾了。

再者,風敬德才不會納妾!

趙元嵩壓着胸中怒火,眸子快速掃過在場衆人。眼前這位堂嬸有點得意,好像她幫了他趙元嵩一個大忙。兩位趙小姐一個自顧自吃着東西,另一個端起茶杯偷偷向趙元嵩望來。侯夫人端坐在上首,垂眸不語,脣邊掛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趙元嵩收回視線,勾起嘴角徐徐道:“是啊,定國公府三代爲將,高門大戶,在所有人眼裡都是個香餑餑。那嬸子你可知,第一任定國公是駙馬,從那時起,定國公府規定男子只能娶妻不能納妾麼?”

這個消息還是西夷奴小伍與他講的,他之前從來不知定國公府還有這個規矩,見他們府上主子只有一妻,還以爲是他們常年征戰,沒空納妾呢。

堂嬸一愣,大聲嘟囔着:“可是,沒孩子怎麼成?”

“那就不勞嬸子費心了,定國公府已經有後,就算我不能生,將軍他還有兄弟。京都大族那麼多,嬸子何必只盯着定國公府?是覺得姐姐們姿容不夠,不能帶出去見人麼?”

趙元嵩扭頭打量起兩位遠房堂姐,很不客氣道:“嗯,與二小姐相比起來,還真是雲泥之別。不過,嬸子您也不用灰心,爲姐姐們多添幾套華貴頭面,再添幾套新裝,明年鹿鳴宴上,說不定可以釣幾位寒門白衣,一不留神也許還能選中將來的丞相呢。”

“你,豈有此理!”堂嬸被他氣得臉色漲紅,她憤憤起身罵道:“你是覺得我大字不識,聽不出你在諷我勢利眼?還諷我想賣女求榮?哼,同是武陽趙氏之人,我給你出主意,你還罵我,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

趙元嵩笑道:“嬸子謬讚了。”

“你,我有誇你麼?”堂嬸氣得在廳裡踱了兩步,回首見侯夫人自顧自喝茶,根本不搭理他們,頓時更氣了。她不敢說侯夫人,只恨恨瞪了趙元嵩一眼:“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到時有你哭的時候!蘭琪,蘭萍我們走。”

她跩着肥胖身軀,推開引趙元嵩過來的小丫鬟,帶着女兒們離開了,在掀氈布門簾時太過用力,沒差點將簾子拽下來。

侯夫人這才放下茶盞,看向趙元嵩:“嵩兒,母親竟不知你如此不知禮,還如此頂撞堂嬸!”

趙元嵩拱手:“回夫人,自從皇上賜了婚,孩兒覺得自己腰板硬氣了。今日在看完嫁妝禮單,找各管事掌櫃聊完後,也是突然發現自己竟長了這種新本事。”

侯夫人:“……!”

侯夫人暗道:這小子越發囂張,難道真如趙嬤嬤說的那樣,因有聖旨和風長纓,他就以爲自己有了靠山?

哼,恃寵而驕!等過段時日,他變得更加有恃無恐,定會鬧出亂子。還是她家淞兒好,從小進退有度,知書識禮!

晚上,史管家親自到紫竹小院通知趙元嵩,武陽老家親戚已到齊,侯爺要開家宴。從明日開始,長樂侯府大開正門,宴請各方賓客,直到三日後,趙元嵩嫁出侯府,喜宴才結束。這期間,親朋好友會來添妝。

武陽趙氏是個龐大家族,嫡系子孫五十六人,旁支也有近百人,最後得到消息趕來參加趙元嵩婚禮的,除了現任族長趙宗啓,和他帶來的幾位與趙元嵩同輩的族兄,就剩下趙守城這房旁支,估計他和胖堂嬸過來的目標是爲了嫁自家姑娘。

族長趙宗啓,年齡與長樂侯相仿,輩分卻大了一輩,趙元嵩管人家叫叔公。趙元嵩一一對他們行禮,感謝他們能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因是家宴,大家聚在一起用餐,男子一桌,女子一桌,中間擋了道金邊牡丹屏風。

趙元嵩左手挨着堂叔趙守城,右手邊坐着本家堂兄趙元吉。大家相互認識後,先是給長輩敬酒,身爲族長的趙宗啓發表重要講話。大意是他帶來的幾個男孩都是本家精英,以後要在長樂侯府住下,直到明年春闈結束。等孩子們考試結束,長樂侯你看着給安排工作吧。

趙守城小眼睛轉啊轉,接口:“族長,京都遍地是權貴,又不是堂兄一人說了算,還得看元吉他們考得如何。如果家中小輩有人能中狀元,哪裡還用堂兄來安排差事呀!”

族長冷哼一聲,沒理他,直接擡筷,示意小輩兒們可以開動了。

趙元嵩耳朵好,聽到趙元吉另一邊的小子咕噥:“他就巴望着咱們本家人不好是吧?沒兒子,也要帶着女兒來,他的齷齪心思誰人不知!”

“吃飯。”趙元吉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叫他閉嘴。

趙元嵩抿了抿脣,暗道:看來,趙氏族人早就面和心不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