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8

趙元嵩與九皇子完美配合, 定國公府府兵也到得及時,與附近守備一起,將逃竄的匪徒緝拿的緝拿、格殺的格殺。督察府得知後, 馬上派人接管匪徒, 趙元嵩、九皇子、昌譽世子得到皇上口頭誇獎。

擅闖西郊大營匪徒也被一舉拿下, 經查這羣人竟是匈奴安插的北軒的間客。

秋闈順利結束, 各空缺官職得到補充。大朝會上, 皇帝陛下高高興興坐在上首,聽文武百官齊聲恭賀。

“臣廷尉寺大理正,有本奏。”廷尉寺負責曆法、地方司法管理, 大理正除了負責地方司法,還負責對藩王屬地的監察。

皇帝陛下已看過他們聯名遞上來的摺子, 知道快到年底, 文官不想被武官壓過一頭, 開始爭着做實事,便笑呵呵允許了。

“陛下雄才偉略, 四海昇平,定能護我北軒千秋萬代。然,自古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淫逸, 急則阻其強而合從以逆京師。”大理正滔滔不絕, 先是引用古代事例, 又結合當下各地藩王行爲, 建議皇帝陛下要對藩王嚴加管理, 以免他們做大,威脅京都。

“臣司農寺少卿, 有本要奏。”司農寺掌管天下糧政、稅收,司農寺少卿主管農政稅法的修改與補充。“今年南北之災普遍,局部地區增加苛政,已引起百姓不滿。又有藩王二三,不惜陛下恩澤,以天災人禍爲由,向朝廷索要賑災撫卹。藩王屬地向來自制,故臣請陛下駁回各藩王請求。”

尚書令出列,引經據典闡述了藩王自制帶來的危害,他建議削藩:“臣尚書令請陛下削藩。”尚書部與其他幾位官員也跟着出列附和。

皇帝陛下眼眸中閃過詭譎之色,佯裝憤怒喝道:“諸藩王父輩與太-祖皇帝情同手足,各位愛卿主張削藩,是想陷朕於不義麼?”

皇上一怒,所有人跪地:“臣等惶恐,請皇上息怒。”

皇帝陛下用詞巧妙,他沒再提各位老藩王與太-祖一起打天下,只說了他們與皇家有親情,這是已有削藩之意,卻礙於悠悠衆口、藩王與其屬地子民態度,他不好輕易下達這道命令。皇帝陛下裝模作樣地說了句:“這事衆愛卿休要再提。”

衆臣便會意,削藩之事還要等一等。文官們本懷着滿腔鴻志,如今得換個其他方法來趕超武將功勳。

新晉狀元趙元淞,如今隸屬廷尉寺大理監一職。他站在文官隊尾,與武將隊伍中的父親長樂侯對視一眼。他也明白皇帝意思,是想找個合適契機,再下削藩指令。可他的王爺還在等他消息,趙家也還等着他來複興。趙元淞想了想,沉聲道:“微臣大理監趙元淞有本奏。”

皇帝陛下聽到他名字愣了愣,擡眼看去,那是名身體孱弱的舞象少年。他記得正因他名字讀音與趙元嵩相同,他才欽點了他的狀元之名。蔣派一倒,很多職位空缺,除了幾個重要職位,其他官員任命名單他並沒細看,沒想到今日竟能在大朝會上見到他,更沒想到這小狀元竟能通過尚書部與九卿衙門的聯合考試,位列四品大員之中,如此才能,真是歷年來絕無僅有了。

皇帝陛下大感欣慰,讓趙元淞發言。

趙元淞謝過皇上,表明藩王之勢已對京都有所威脅,說什麼當地百姓只知藩王不知皇上。

皇帝陛下聽了,臉色越來越黑,衆大臣回頭偷瞄趙元淞,想看看是誰如此大膽真的激怒皇上。

“陛下請息怒,臣有一計,既可削弱藩王之勢,又能安撫住民心,用得好可不費一兵一卒,就可分化藩王權力於無形。”趙元淞信心滿滿。

皇帝陛下眯眼:“哦,愛卿說來聽聽。”

“史料中曾提出:古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寸之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與今藩王屬地相符,故而,臣請陛下效仿古人,下令各藩王推恩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恩施,實分其屬地,不削而稍弱矣。”(注1)

“妙,實在是妙!”尚書令大讚道,側身看向趙元淞的目光滿是欣賞。“按此子之言,將藩王之權削弱分化給每位藩王之子,更容易激化他們同族兄弟之間矛盾,如出現嚴重問題,朝廷便可以出面前去共同治理。哈哈哈,這一計,除了時間長久,還真是不費一兵一卒啊!”

其他大臣也跟着點頭附和,大讚趙元淞小小年紀博聞強識,才思敏捷,亦能融會貫通。

站在御座下手的李公公,卻微擡起眼皮,掃視衆人,掩去脣邊譏諷弧度。

皇帝陛下淡淡道:“唉,說得在理,可太-祖鴻恩浩蕩,這事再議吧。衆卿還有何事?沒事就退了吧。”

趙元淞面上表情不由一僵,他可是抱着嶄露頭角決心,獲得皇帝陛下賞識,然而,皇帝陛下的反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各位大臣們暗驚,明明削藩就差個好藉口,現在已有人幫陛下想到。皇帝陛下之前可沒強烈反對,現在卻對此意興闌珊,這是爲何呢?

太僕寺卿與衛尉令馬上出列,爲九皇子等人請功。

皇帝陛下聽完哈哈大笑,下令讓昌譽世子、九皇子及趙元嵩上殿覲見。“爾等阻截盜匪大功,說吧,想要何獎勵?”

昌譽世子笑得很傻,身爲皇族,公衆場合,也只在祭祀大典上與諸位大臣打過照面,如今拖了趙元嵩的福,他有幸得到皇上嘉獎,在朝廷重臣面前露回臉,完全夠他對兒孫吹噓半生的了。當下對皇上表忠心,說獎勵什麼都高興。

九皇子纔不會客氣,馬上邀功,說自己非常喜歡西夷進貢的汗血寶馬,被皇帝笑罵了一頓。

輪到趙元嵩,他先是搖頭表示自己在此次事件中沒立什麼功,都是大家共同協力的功勞。如果皇上非要獎勵他,那他就不客氣了,他覺得白馬觀後那座小山還不錯,他想在那裡建座牲畜養殖別莊,爲京都百姓們供應肉食,賺更多的銀錢。

趙元淞撇嘴,暗道:這人真是個厚臉皮。

衆臣一聽,面面相覷,心道定國公府一門武將,終於有個文人坯子,卻是個掉進錢眼兒裡的。

九皇子眨眨眼,想起趙元嵩曾與他提過蓄養戰馬之事,脣邊笑意想壓都壓不住。

太子殿下眯眼打量兩孩子,覺得這倆定是又有什麼鬼主意。因爲上次水磨坊與水紡車一事,他終於想通是這倆人聯合起來給他下了個套,讓他在見過大型水動驅動設備可觀的產量後,想讓他在全國推廣。雖說這事辦成是流芳百世的大功績,但想要說服父皇、說服朝臣,他就得先在主要糧食產區投建更大型設備。

錢哪裡出?太子府也沒餘糧好不啦!唉,他就說九皇弟這個只會花錢的,怎麼會好心送他分紅,原來是在這裡等着他呢!

太子殿下很氣悶,卻又拿這兩人沒辦法。一個是哭着求抱大腿,特別崇拜自己的九弟,一個有無數利國利民點子,出身定國公府的鬼馬,兩人都是他鞏固地位的肱骨之臣。就拿此次軍器庫事件,他就意外收復了太僕寺,將幾位近臣安排到重要位置,現在九卿手下都有他的人。

又看他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太子殿下忍不住找茬道:“京都有固定的肉食供應商賈,趙從事就不怕做虧本買賣麼?”

趙元嵩還沒反應,九皇子先不幹了,瞪着太子道:“太子哥……太子殿下,臣弟覺得事在人爲,做事前總害怕這害怕那,那什麼事也做不成的!”

二皇子看他們互動,玩笑道:“九弟這是爲了朋友出頭,連太子殿下的話都敢反駁了。”

太子與趙元嵩都看向二皇子,這傢伙貌似有挑撥之意。

九皇子好像沒聽出來,心無芥蒂哈哈一笑:“二皇兄說笑了,皇弟是對元嵩有信心呢。”

二皇子看着趙元嵩眸光閃動,馬上接口問道:“是啊,早就聽說趙從事你博聞強志,不僅發明了火彈、金剛寶衣等,還在郊外建了大型水磨坊,可日產幾百斤麪粉。你如此有才華,又懂實踐,那麼請問你對削藩一事有何見解呢?”

趙元嵩這個走後門進入官場的商賈之人,怎麼會對朝廷之事有了解。九皇子與太子,風敬威和衛尉令都想爲他解圍,可皇帝陛下卻突然來了興趣,示意趙元嵩說說看。

趙元嵩眨了眨黑亮眼睛,偷偷瞄向御座上的皇帝陛下。他明顯感覺到,自從督察府地牢回來後,皇帝陛下對他很是“厚愛”。可這厚愛也不能用在這裡吧!就算上面這位真是自己親爹,連太子殿下與二皇子也只能在一旁聽政,他又有什麼資格議論削藩之事呢?

趙元嵩猜二皇子把自己看成太子黨,纔會給自己挖坑跳。馬上跪地請罪,說自己才疏學淺真不知道。皇帝陛下卻不依不饒,說他與趙元淞同樣是長樂侯的兒子,名字相似,人也都很聰明,定是有想法,非讓他說出一二不可。

趙元嵩無法,皺眉回道:“將軍說‘對敵要知己知彼!’還說‘軍爭爲利,軍爭爲危,取長利而棄小利。’,所以,微臣覺得,要對藩王屬地具體情況有所掌握,再計較其他得失。具體情況……”

衆臣聽他提起風敬德,和這個“軍爭爲利”的言論,心情相當複雜,想當初前丞相蔣禎就是被風敬德用這個論點氣得說不出話。他們以爲趙元嵩也有一番高見,表情一肅,都等着他說下文。

趙元淞盯着跪在前面的趙元嵩,他仿若受到萬衆矚目,不管是皇上還是朝臣,看他的目光都包含期待。明明他只是個小紈絝,只是個替身,官階也沒自己高,臉皮還堪比市井之人,皇上卻拿他與自己相比,當衆給他難看!

這麼個不學無術,不懂禮教,不要臉的玩意,竟走進太和殿,被皇帝問策於大殿之上,問策於朝臣之前!

妒恨與不甘之情充斥於胸,趙元淞恨恨咬緊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