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道:“我知道你心底或爲當年之事怪我,可寧王此人並非如表面上一樣,是一個胸無大志的皇子,他初到西疆,一開始並不能熟知軍務,可不到半年時間,便將西疆一切事無大小無所不知,而且爲父更是知道,他來西疆,皇上想要錘鍊於他並非唯一目地,另一目地,便是皇上爲了削弱君家兵力,想派他前來尋出一個藉口罷了。”
他一直不肯告訴我事情的真相,直至此時,還將一切的過錯推往別人的頭上,我不由嘆道:“不知道父親,是怎麼知道女兒當年所中之毒的毒性,又恰好讓清妃輾轉將解藥置於安逸王的酒中,讓女兒不至命喪黃泉的?”
“你終知道了?”他嘆道,“當年爲了脫身,我讓人換了西域給夏候商的酒,沒想到太子好拿不拿的,拿了這瓶酒上桌,請你宴飲,我真是自作自受。
他嘴裡雖講個自作自受,可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愧疚,或許在他看來,他生我養我,給我一般女子都享不到的榮耀,所以,我爲他做一點事,以來換取,卻是應該的?
“那酒真的很好喝,甜而不膩,入口醇香,初飲之時,誰也不會將它當成毒酒……”
“這酒中之毒本來也沒什麼的,只要不催動,永遠不會暴發,只要這輩子都不吃熊掌,當年的寧王殿下,可喜歡這樣東西了,爲父與他賓主一場,不過想讓他放我一馬而已……這種毒毒發之時便會全身冷熱交替,劇痛不止……說起來,多年前你吃的熊掌,和今天吃的這熊掌用料做法一個模樣呢!”
“你又在我身上動了手腳?”我苦笑,“父親還要利用女兒多少次,才肯罷休?”
“你看看你……爲父終是心有愧疚,害你多年來身體受寒毒侵蝕,所以將能稍解你體內之毒的藥制於菜中,讓你吃下,怎麼算得上利用呢?”
他說的話,我還怎麼能相信?
但聽到他又拿起放於桌上的茶杯飲啜,這樣的安然閒適,我忽地擔心起夏候商來,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心中一急,便想站了起身,以前之時,我有無數次想勉力站起身來,都不能得,可今日卻不知怎麼啦,心中略有了想法,再一使力,便站了起來,我驚道:“我能動了?”
“爲父說過,我是在救你,你卻不信,卻寧願和夏候商聯合起來,想將我一舉擒拿?”
他的語氣依日帶着些和煦慈藹,彷彿我年少之時做了錯事,他不罵你,和和氣氣地跟你講道理,手裡的鞭子便冷不防地揮了下來了。
我心中暗生警意,卻道:“哪敢?”
漸漸地,我感覺眼皮薄透了起來,眼前有了光影,而毫不能動的手指,也漸有了知覺,他看清了我的變化,笑道:“怎麼樣,自己能控制身體,總比讓小七小三做個假手套以鐵線相控好用很多吧?”
他在告訴我,我的一切行動,他早已知曉,告訴我,他終是我的父帥,我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可我卻摸不清他的想法,萬萬不敢相信他今日來,便是爲了替我解毒.他會有什麼後着等着我們?
“父親的熊掌,倒真是美味可口,可女兒不明白,爲何吃了這熊掌,便能解毒了?”我一邊想盡辦法拖延時間,一邊思索着怎麼樣才能打消他對付夏候商的念頭,自從他走入這間房的房門之時開始,我便感覺夏候商當年雖有失誤,但恐怕並無過錯。
但我終比不上他的人情達練,他一晃眼,便知道了我心中的想法,笑道:“你不用拖延時間了,沒有用的……野生花蜜,產野花生成,蜜蜂可不知道這美麗的紫荊花由什麼肥料養成,紫色如燦的花朵,是否含了毒性!”
“難道,當年你在小七養的紫荊花中做了手腳?”
他淡淡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女兒,你防你的父親太嚴了,小七種的紫荊花放蜂養蜜,製成的蜂蜜全是你吃的,我怎麼會在這其中動爭腳?”
聽他用極淡定的語氣講出那句“虎毒尚且不食子來”,我簡直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瞭解他,從來沒有了解過。
“那麼父親恰巧用紫荊花來釀蜜,也不過是爲了混淆視聽?”
此時,我的視線漸漸明晰,看得清楚對面所站之人,他原本因常年帶兵而在陽光下曬得黝黑的臉變得白晰,臉上的鬍鬚已經褪盡,軍旅之氣盡消,眼角有了皺紋,眼眉之間增添了一些若有若無的陰狠,反而如一位翩翩文士,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可我卻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些微的暖意,看着他,彷彿看着一把出鞘的劍,寒意森森。
他笑了笑,臉上慈意盡顯:“你到底是我生的,雖披銀甲厚鎧,但依舊能讓男子刮目相看,你不知道,自你喜歡飲紫荊花蜜之後,咱們這位寧王便也喜歡吃用紫荊花蜜熬製的熊掌了嗎?”他嘆息道,“你雖身爲女兒之身,且行事荒唐,但不知道爲什麼,總會讓人把視線不由自主地盯在你的身上……七星如此,明知道你是君家人的夏候商也如此,甚至於西夷……”
他沒有接繼剛剛的話題,只道:“女兒,爲父也不騙你,你的身體之內有兩種毒素,互相沖突,此毒名爲纏綿,爲父不過將其中‘纏’
的一種提升,刺激你的脈絡,讓你能行動自如而已,你體內毒素未解,此毒有一樣不好……”他彷彿略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聲道,“你都成親了,爲父還沒送禮物給你呢,讓你行動自如,就算是爲父今日送你的禮物吧……千萬記住,三個月內不可與人同房,要不然,你身上的殘毒會傳至王爺身上的,轉爲‘相思入骨’這可就害了王爺了。”
我倏地一驚,‘纏綿’‘相思入骨’這種毒名我以前從未聽過,但光聽其名,就知此毒極爲難解,如果真到了‘相思入骨’那一步,那麼,夏候商會怎樣?
他明知道我會想盡了千方百計擊避免這事發生,但他還是告訴了我,我看清了他眼裡的篤定,難道說,他已有了必勝的把握?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講這樣的話,他原本不需要告訴我的,如果讓夏候商不知不覺中毒不是更好?難道他有更大的目標?他要利用這一點做什麼?
我淡淡地道:“父親也太狠心了一些,不能將女兒的毒徹底地解了?”
他嘆了一聲:“當年的毒,我雖知道毒性,但實在不知如何去解,這麼多年了,也不過略有成效而已,所以爲父一直沒有來找你,輾玉,你放心,爲父一定會想辦法解了你身上的毒的,好啦,這五星也該醒了,我們的寧王殿下嘛,從離宮也該回轉了,我也該走了,雖是熟人見面,但他不知曉我如今的狀況想法,只怕會讓他誤會……”
說完,他走近我的身邊,伸手將我鬢角的頭髮拔至耳後:“輾玉,你是爲父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爲父能麼會不照顧好你?”
我將頭側,想避開他的手指,卻強忍着不動,只道:“父親,你真的不怪王爺?”
他搖頭道:“你既已是他的王妃,我已經老了,我花費這麼大的精力,不過是爲了看你一眼而已,輾玉,你以爲什麼?”他嘆息一聲,“當年的事對你傷害太大,讓你連自己的老爹都懷疑了嗎?”
說完,他向房門處走了過去,珠簾如王、一般的叮冬作響之中,他的身影便倏忽之間消失不見……他的武功,更爲大漲了?
我打量室內,只見房間四個角落,五駿一一昏倒,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茶傾於一個人的臉上,他便悠悠醒轉,見我站於面前,忙下跪行禮:“王妃恕罪,屬下這是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