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眼望向君楚禾苗,眼眸之中終少些傷感,露出淡淡的喜悅,神色之中更是緬懷之意,我自是替她高興:“後來,您就和父親在一起了?”
“不錯,當年他還未當君家家主,可君家一向擔任着保家衛國重任,一向是天朝的重臣大將,可與子昌不同,他說他可以放棄一切,和我做一對平凡的夫妻,我本已是心灰意冷,卻被他捂熱了心,我雖然回西夷,想親人,但我知道,如果我回去,他必也跟着回去,那他怎麼而對他的家人?那個時候,西夷與天朝正是交戰之際,他的幾位哥哥全是天朝將領,如果知道弟弟竟和西夷公駐交往,他必不容於家族,我們兩相爲難,到最後,才決定隱居下來,兩邊都不相幫,做一對平凡的夫妻,那段日子,怕是我們此生之中是平靜的日子了,直至……”她擡眼望着君楚禾,眼睛定定的,長而微卷的眼睫毛定而不動,手指捏住了裙帶,彷彿不知道如何敘述下去,只聞微微的喘息之聲和巨燭燃燒的噼啪之聲在室內微響。
有風吹過窗櫺,將紅木窗子吹得卡卡做響,這才讓她一驚般地醒悟過來,終將視線從君楚禾的臉上移開,繼續道:“直至我有了身孕,生下了你,可沒曾想,天朝的刺客追蹤到了這裡,那些日子,你祖父受了重傷,彌留之際,君家發出信鴿到處尋找他的下落,他不得不回去見祖父最後一面,屋裡只剩下我和幾名侍婢,這個時候,天朝的刺客便殺至,我在兩護衛的保護之下抱了你逃跑,在半路上就被人截住了,我萬萬沒有想到截殺我的,居然會是子昌,原來,他的事被寧皇后知道了,引起她大怒,想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他唯有將功補過……當時,他真的想殺了我,我被他們逼到了懸崖邊上,當時我就想,即使我們死了,也要讓這人後悔莫及,於是,我告訴他,我手裡的孩子,是他的!我看清了他眼裡的震驚與不信……我便抱着你滾落山崖……可等我被救起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我被二哥救回了西夷,據二哥講,當時我的手裡,並沒有孩子,他們從密探那裡知道了我的消息,一直在找我,知道了子昌的行蹤,便一路跟蹤而至,卻沒曾想還是遲了一步……我原想着,這孩子,恐怕是被摔死了,連屍體都被野獸叼了去,卻沒有想到,你還活着,且活得好好的,在從父親身邊……”
君楚禾站起身來,在地上踱了兩步,道:“當我趕回家的時候,僕婦們全死了,我發瘋般地尋找,看見了你跳落山崖之時掛在樹枝上的殘巾,那片山崖,我上上下下尋找了五次,終不見你們的蹤影,頓時萬念俱灰,恨不得隨你跳了下去,我在山崖邊一直坐到半夜,聽到身後有野獸逼近的聲音,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一羣狼圍住了,而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在狼羣之中,我居然看見一個小孩騎於狼身上,手裡抱着一個襁褓,那竟是你……”
我終於失聲驚呼:“是小七?”
原來,我與他淵源已久,在我未知世事之時,便在他的懷裡躺過?
“不錯,是小七……爲了救了出坐鎮,我一連宰殺了上百隻狼,才衝到那小孩面前,那小孩眼裡有了驚色,卻不願意扔下你跑走,只任由那狼王揹着他向前逃命,眼看你們越走越遠,而我力氣用竭,一急之下顧不得許多,放出袖箭,傷了他的胳膊,使他鬆了手,這才飛身過去接過了你,幸好,你安然無恙……”
他回憶起以前,臉上有珍寶失而復得的慶幸,眉眼之間俱是慈愛,和着燭光暗暗,帶起絲絲暖意,我不由低聲道:“如果沒有父親,這世上恐怕沒有……”
他卻哈哈一笑:“這世上恐怕要多了兩個狼孩了,爲父看得出,那時坐在狼王身上的小七,對你是極愛護的,失手丟了你的時候,眼裡很是驚慌痛惜,不顧手臂流血想要跳下狼背,那狼王恐也初通人性,一聲厲吼,幾個騰躍,帶了他離開,他纔沒有下來。”
我本以爲小七由一開始對我的憎恨轉爲友好,是他人性使然,卻原來不光如此,自襁褓之中開始,我們便已相識,只是他那時年幼,只怕早已不記得他當時想要的玩伴了。
如果天底下任何人的話我都可能不相信,但小七,我卻是定會相信的,他道出當年的往事,牽扯出小七,也是怕我不相信吧?
我低聲道:“正因爲有這樣的淵源,父親才悄悄做發安排?”
君楚禾嘴角現了苦笑:“阿玉,爲你砂想做這個統率,不想爲他效命,是他害了我的妻子,還差點害了你,我原沒想着背叛天朝的,只不過他們逼我太緊,我終於知道了你母親的消息,便私下會見了烏木齊,和他談條件,想讓你母親回到我的身邊,我甚至想着,要辭官歸隱,帶着你,和你的母親,可誰知道,這樣便被寧王的探子探到,再加上舍鐵木趁機傳出諑謠言,朝廷便不顧青紅皁白地欲置君家於死地……不過我一人的錯,便連累了整個君家……輾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但是,更對不起你們的,卻是那個朝廷,雨具年潑天戰功,也比不上一句流言蜚語。”
我神色有些黯然,站起身來走到長公主身邊,輕輕地扶着她的肩膀,彎下腰去,將頭靠在她的脖頸之間,左手將她垂露胸前的青絲撥向後背,低聲道:“以後,我們就不分開了,好不好?”
雙手微一拉,卻將那根繞過了她脖間的韌絲拉緊。
還沒使多大力,那根韌絲便深陷入她的肌膚之中,潔白如瓷的脖子有青筋冒出。
她愕然地欲轉過臉來,卻不能得,手往上伸,扶住了脖子,卻似喘不過氣一般,咳喘着道:“阿玉,你幹什麼?”
“長公主,您可別掙扎,你脖子上纏着的這東西可是越掙扎勒得越緊的。”我從頭上取下那朵芙蓉花下的綠葉,比在她露出衫領的雪白肌膚之上,向突遭其變,欲向這邊衝了過來的君楚禾道,“父親,你信不信這片綠葉可輕易地切斷她的喉嚨?”
“你做什麼?我真養了一個好女兒!”君楚禾臉色終變成鐵青,可他明白,我一向說得出做得到,卻不敢上前。
長公主的脖頸雖被勒住,可依舊能說出話來:“阿玉,爲何,你要如此對我,你不相信,我是你的孃親?是嗎……”
她的聲音悲切而絕望,讓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連被門縫揭起的輕紗,都彷彿聞聲鬱郁而舞。
我卻只是眼望君楚禾,見他手一動,便用那片綠葉劃過了長公主繡有荷花的裙領,上那的繡線便應手而裂,露出她潔白的肌膚,君楚禾便臉色陰陰地停了下來,眼欲熾,神情彷彿要將我吞下一般,我重將那片用金鐵之清製成的綠葉比在長公主的脖子邊上,笑道:“我相信,你們是我的父母,是生我之人,但並不代表着,我便要受你們利用,爲你們傾盡所有,置身邊的兄弟將領於不顧。”
君楚禾忽地笑了出聲,彷彿氣極:“你……我們要你做什麼了?不過想熄了你心中的怨氣,想要告訴你,爲父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而你,體內有西夷的血統,難道還想回到夏候商身邊?他們會接受你?你想落得當年延清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