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的言語卻是滴水不漏,仿是在堂上請求對方派人出來,僅供嬉戲玩樂,可衆人都明白,如果今天不想辦法打下烏木齊的氣焰,等他回國之後,只怕兩國又會再起爭端。
皇帝神色更是冷到極點,一連說了幾個好,才淡淡地道:“不知王子,準備怎麼爲戲?”
烏木齊王子淺淺一笑,他本來面色就呈小麥之色,臉上神色在燈光下一照,居然有些暗紅,彷彿青年遇到心儀的少女,竟有些害羞的神色:“既是以勾刺劍爲戲,自然得有人配合,臣下既然已與貴國修百年之好,臣下自是有如皇太后的子侄一樣,我國雖無天朝如此繁多的禮教仁儀之防,但有一點還是尊崇的,既是尊卑已分,我父既已向族人承諾,讓臣下拜了天神,按道理來說,與臣下爲戲的,自是你國已拜天神之人,只可惜,貴國那人卻是千金之子,不做垂堂......”他輕輕一嘆,眼波凜凜一轉,“也罷,我國被貴國稱爲蠻夷,總是沒有貴國那麼多規矩的.......就勉強請寧王殿下陪臣下一戲吧!”
此番長篇大論一出,衆人皆沉默不出聲,腹中自是積了一肚皮的怒火,皇帝更是臉黑色如鍋底一般,如果他一開始就以要求太子陪他下場,我方自是能找出無數推脫的藉口,誰知他明譏暗諷,把太子批得一文不值,再用言語貶低已方,稱自己爲蠻夷,反而自請被稱爲戰神的寧王下場,如果皇帝答應了他的話,那麼,太子以後在衆臣面前會不會擡得起頭來呢?
他說得不錯,兩國既爲友邦,他爲日後的漢王,那麼,有資格與他交手的,便只有太子殿下了。
我暗自叫說,深感孺子可教,如此一翻話下來,擠兌得太子臉一陣紅,一陣白,又豈是常人可以做到?
太子眼底又現了紅意,忽然站起身來......不過,坐在臺上的皇后悄悄地向他搖了搖手,他便又坐下了。
她此番手勢打得極爲隱蔽,不是我早就仔細觀察,旁人只以爲她左手伸起,拂了拂鬢角的亂髮而已。
皇帝不問寧王,反問太子:“太子,你看怎麼樣?”
太子淡淡地一拱手:“本王平日注重治國之術,武技並不比二弟好,且烏木齊王子自認本國爲蠻夷之邦,沒那麼多規矩,那麼,就按他所說......”
他的話一出,雖是冠冕堂皇,但爲戰而退,先失氣勢,堂上堂下一片寂靜,又聽見烏木齊嘿嘿地笑了兩聲,那兩聲聲音雖小,可有誰聽不出其中的輕視之意?
我不用往衆官員臉上看,便知道有些忠誠之士心中已升起了失望。
寧王站起身來,卻是淡淡地道:“那兒臣便下去準備!”又向烏木齊道,“烏木齊王子,爲是爲戲,可刀劍無眼,如若傷了王子,讓貴國天神降怒,便由本王一力承擔。”
他說話不緊不慢,卻是置地有聲,如此一對比,在羣臣心目之中的高下立分。
坐在高臺之上的皇帝臉上現了複雜神色:“商兒,你的傷寒可好了?”
他說的是夏侯商身上的傷,原本是祭祀齋戒之日,父子兩人都去了商團,夏侯商後來遇刺,御醫來府上診治,加上江妃娘娘到訪,只怕皇宮裡有些人早就已經知道了,但在大庭廣衆之下,卻是不能承認的。
所以,皇帝只能稱其爲傷寒。
寧王拱手答道:“小病而已,兒臣無事。”
皇太后便嘆了一口氣道:“還好,哀家的孫兒尚有一位願坐垂堂的!”又向旁邊侍候的嬤嬤道,“給哀家備一碗冬瓜海帶湯來,哀家忽然有些餓了。”
烏木齊不知這冬瓜海帶湯是幹什麼的,但天朝之人人人都知道這冬瓜海帶湯是降火的。
皇太后以前從未表現出對幾位皇子的不同喜愛來,皇帝冊封夏侯淵爲太子的時候,她並未表現異議,對寧王,昌王皆是淡淡的,以彰顯徹底還政於皇帝,今日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如此一說,卻沒有任何人感覺不妥,我悄悄望過去,連那幾位出自於皇后母族的秦家重員都將臉朝案臺上望去,研究桌上的菜餚。
太子何嘗不知道自己如此做失心失德,說出此話之後,臉上雖是依舊帶了笑意,卻是假得如罩上了一個面具。
而我知道,這尚且不夠。
他一向謹慎小心,羅織罪名使人入罪之時,皆要證據極爲充分,讓人無一絲可翻案的可能,方自下手;行作奸犯科之事時,皆要找到可推卸責任之人,方自行事,連去西疆巡邊,身邊也要隨時有幾十高手保護,方出帳篷,正如他自己所說,不坐危堂。
這樣的人,怎麼如此輕易地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所以,要使他不知不覺地入蠱,只能在讓他感覺安全的地方。
就像如今的場所,堂上,是能保護他的親人,堂下,是效忠他親人的臣子,而烏木齊雖言語犀利,可這不是西疆戰場,是天朝大殿!
烏木齊恭恭敬敬地向寧王行了一禮,道:“寧王殿下武功超絕,在西疆有戰神之稱,臣下恐怕是不能敵的......”
他如此一說,衆臣便是籲聲一片,此籲聲很爲解氣,當然是他剛剛以言語將衆人逼得太緊,個個怒火沖天。
他卻不慌不忙,等籲聲稍停,才道:“但如果臣下饒幸得勝,那臣下可否向皇帝提出一個小小要求?”
堂上堂下又是一片寂靜,他所提的,自然不是小小要求。
皇帝回頭往皇太后那裡望,一看,她手裡拿了個碗碟,居然真的喝起了冬瓜海帶湯,不由苦笑:“母后,您看呢?”
皇太后淡淡地道:“皇帝自己決定吧,哀家老了。”
皇帝恐怕是也感覺到了皇太后心中的怒火,只得轉了頭來,道:“王子說說看......”
烏木齊又是淺淺一笑:“臣下向陛下提過,要請一位公主做我的大閼氏,承蒙皇太后與皇帝當臣下如子侄一般,讓臣下知道了許多貴朝的貴女,可臣下是個專情的人,獨對一人情有獨鍾,那便是寧家的嫡孫女兒,可臣下知道,她乃天朝第一貴女,只是要嫁入皇家的,臣下雖爲友邦,提出如此要求,確實有些讓人難作,可臣下實在是一個死心眼的,如娶不到她,臣下恐是終身不立大閼氏了,所以,如果臣下僥倖得勝,是否能獲得陛下准許,得她爲妻?象她這樣的天之驕女,自是得嫁給英雄一般的人物的,如果臣下敗了,臣下也希望她能嫁給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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