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將軍之死
“好一個六公子！”
來人伸手摘下面罩，將軍的面孔赫然呈現在六公子眼裡。周遭大內侍衛竟起了一陣騷動。若非親眼所見，他們至死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你當然會來！人高興的時候通常容易犯錯誤。我犯了一次，被你抓住了，你也會犯。”
“我瞭解你，就象你瞭解我一樣，你太驕傲了，你也太急了，你太想一舉拿下中州以滿足你的野心了。儘管我已經在皇宮裡等了你七十六天，但你還是太急了，你想通過刺殺皇上一勞永逸，你沒耐心再象圖西域和沙城那樣對付中州了，何況，你自認了解中州，所以，在你心裡，你肯定認爲圖中州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人人往往在自己最認爲有把握的時候犯錯，你也是人，你也一樣。”
六公子的口氣竟有一點惋惜，又道：“中州皇宮戒備深嚴，大內侍衛更是高手如雲，這個你最瞭解，同樣，皇宮的格局甚至皇上的生活習慣你也最清楚，所以刺殺皇上，最好的人選就是你自己。以你的秉性，這次你一定會親自走上這一回的，你要親手體驗一下成功的快感，不是麼？”
“好一個六公子！”將軍說。
這是第二次從將軍的嘴裡聽到這句話了。
“我輸了！我願賭服輸。”
將軍把手併攏平伸出來，做出等待捆綁的架勢
正此時，忽聽遠處侍衛一陣呼喝，接着聽到有人大喊：先帝御賜金牌在此，擋我者殺！
話音剛落，兩條人影已如飛而至。
六公子擡眼望去，卻是桃花和銀箭。桃花手持一面金牌，依稀可見上刻四字：“百戰將軍”，正是先帝親賜給老將軍並允諾新將軍可繼受此賜的金牌。
桃花望向將軍，眼裡早已溢滿淚水。
“將軍！” 桃花道，“我終於沒救得了你。”
她忽然轉過身，對着六公子道：“你不能殺他，這不是他的錯，他是中了落霞島屍王的還魂術才迷失心志的，這不是他的本意，就是那年他平定落霞沙無赦叛亂那次，進殭屍洞抓沙無赦的時候，只要殺了屍王，將軍就會恢復心志就會變成好人的，還記得那次，我差點就殺了屍王了……”
桃花由於激動，竟顯有些語無倫次了：“我本來一直用蠍尾粉和食人花的葉子泡酒幫他解的，可是……”
一瞬間六公子終於明白桃花一直爲將軍保守的這個秘密了。
如果世人知道自己景仰爲神的將軍居然中了邪術而即將迷失心志，那將軍一世的威名還從何談起！
“桃花！”將軍忽然打斷她，“這裡沒你的事，你走！”
“不！我不走，我要跟他們解釋！”
“屍王早被我殺死了！他的還魂術早對我失去作用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啊？”桃花似乎聽到了她這輩子最難以置信的一件事情。
“爲什麼？爲什麼？”
將軍語氣幽然道：“不爲什麼！我只想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完全釋放出來，究竟會有多大！”
桃花愣住了。
六公子卻百感交集。
他忽然開始同情起桃花來。
一個深愛着自己的丈夫，爲了自己的深愛着的人不惜忍辱負重，把一切淚水和辛酸都埋在自己心裡卻仍默默的去爲心愛的人爭取一絲希望，到頭卻發現一切竟是那麼的可憐又可笑的女人。
“我，——不！你騙我的，我不讓你死！我們有先帝御賜的金牌，我們不會死的。”
桃花用了“我們”這個詞，已經充分表達了自己和將軍同生共死的決心。
將軍忽然一擡手，桃花手裡的金牌就到了他手上。
將軍五指用力，整面金牌竟開始變形，碎裂，最後在將軍手裡成了粉末。
“一人之事，豈可累及先祖！”
聽到將軍的話，桃花再也說不出話來，傻掉了一般。
將軍忽然道：“銀箭聽令！”
“末將在！”銀箭回答之後自己居然一愣，他奇怪這個回答怎麼彷彿是一種條件反射不需經過思考一般，卻又顯得那樣自然，就象當年自己常做的那樣。
但他知道，一切的從前都已經過去了，今，已非昔。
沒人能換回從前。
“我令你帶桃花速速離開此地，有生之年照顧桃花，桃花不死，就不准你死！”
“莫將得令！”
將軍口氣一軟：“最後當我一次將軍吧！”
此時六公子只覺百般滋味涌上心頭，說不出什麼感覺，但至少他知道，他的所有感覺裡，並不包含一種叫做“勝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