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以爲白校長聽我說到秘籍會特別開心,喜出望外,因爲他的女兒被術士收走了靈魂,他們夫婦肯定盼着有本事的人出現,能去打敗那個術士救回女兒的靈魂,目前世面上很難找到有這方面本事的人,那麼我既然得到了祖上的一本秘籍,對他們來說是不是一份希望?
可白校長明顯沒那麼興奮,更別提什麼希望之意了,他一臉的苦相,是在真心地勸我。
“校長,那是一本解巫的秘籍,你知道什麼是解巫嗎?”我不由得問道,問完才感覺自己有些冒失,一個普通學生怎麼能這樣問校長,不是自作聰明嗎?
白校長也沒生氣,微微笑了笑說:“從字面上解釋,是解除巫術的意思吧。”
“那你知道什麼是巫術嗎?”我乾脆冒失到底了,索性把話跟他說開,掂掂白校長到底是什麼態度。
但白校長並沒有順着我的話頭往下說,他只輕輕嘆了一口氣,鏡片後面的眼睛半閉着,好一會擺擺手說:“作爲校長,我當然希望學生在課餘能多讀課外書,涉獵更廣泛一些,眼界也能開闊一些,不過學生要讀什麼書,雖然有自己的選擇,我還是勸你少讀這種旁門書,它太冷僻了,對你的前程未必是有幫助的。”
一提到前途我就啞口了,像我這樣的刁絲孩子有沒有前途?前途又在哪裡?目前是一道無解的謎題,只有老天爺知道。而前途兩字對於學業不那麼出色的學生來說是緊箍咒,誰都害怕老師和長輩提來提去的。
老師和家長手執這張緊箍咒,很容易唬住我們,把我們妄圖調皮搗蛋放鬆的心態給收拾掉,屢試不爽。
現在白校長也拋出前途論,語重心長,讓我無法駁辯。
我很想直說我是想學到解巫本領,再設法把兩個女孩被攫了的靈魂去奪回來,讓她們恢復正常樣子。但現階段我哪敢說這大話,那本破書能不能讀通還是問題,別先把牛吹破了。
白校長看我不說話,又旁敲側擊了一番,無非叫我把精力集中在課業上,不要分心去讀那些雜書,畢竟學生的成績壓倒一切。
我從校長辦公室出來,進了教室又捱了班主任一頓批。同學們都在竊竊發笑,最樂意看我出洋相。我老老實實當着全班同學作了檢討。
其實對我來說,出洋相和作檢討是小事,臉皮一挺就過去了。但要讀通那本秘籍更不容易。
放學後白瑤跟我一起走出去。她問我這幾天咋回事,居然成了遲到王,肯定是夜裡沒睡好。我就把看書的事實跟她說了。
白瑤頓時瞪大眼睛,又驚又喜地問:“你家祖上居然出過法師呀,還有一把秘籍留下來?那真是太好了。你看了幾天肯定學到不少本事了吧?”
我頓時苦笑了:“那有那麼快呀,就算孫悟空向菩提祖師學藝也要打雜七年,苦學三年才成呢,你以爲我是神仙呀,瞄幾眼破書就成了大師。”
“那,書上的內容有沒有用?”白瑤又不放心了。
“我也不好說有用還是沒用,反正我現在還根本沒有看懂。”
“你天天熬夜,早上還遲到,到現在卻連看都沒看懂?那你那麼用功不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嗎?”
我承認確實沒什麼作用,那本書的語句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書,根本解不通。
“那你有沒有想過放棄?說不定這本書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法術吧?”白瑤提醒道。
“唔,我也想過放棄,可是在沒有徹底弄懂裡面的意思,想放棄也難啊,萬一是有用的呢,只不過我水平太菜解讀不了,就像一份密電而我無法破譯。”
就在我們即將出校時,看到白阿姨也匆匆在前面走。
白瑤立即一拉我說道:“我嬸嬸這麼急着出校,看來又要去老宅裡照看小練了。”
說來也是,一般來說,老師在下課鈴聲響了後不會立刻像學生一樣離校,總要到辦公室收拾一下,或者聽聽領導有什麼指示,明天的課程安排情況。有的因爲家中環境不適合辦公,還要呆在辦公室備好明天的課。
而白阿姨那麼匆匆離開,顯然是有急事不可留的心境。
白瑤問我願不願跟着她嬸嬸去瞧瞧?說不定嬸嬸心軟了,還能讓他們親眼看一看小練呢。
我們就偷偷地跟蹤白阿姨,她果然直接就前往舊城區。我們等她進了弄堂,稍稍停留一下,估計她已經進屋了才進弄堂。
白家老宅的門已經閉上了,白阿姨在屋裡了。我們在外面等着。直到過了半個小時才敲門。
“是誰?”裡面有人問道。
“嬸嬸,是我。”白瑤隔着門喊道。
白阿姨把門打開,一看我跟白瑤在一起,先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我們讓進門。
我和白瑤向阿姨提出要看一看小練,但白阿姨還是拒絕了,她傷心地擺着手說:“還是別看了,她的樣子倒不難看,可她就跟植物人一樣,你們看了也會不舒服的。”
既然阿姨不同意,我們也不好強求的。
這時白瑤想到了一個主意,就向我說道:“對了,我嬸嬸是語文老師,你可以向她請教的吧。”
白阿姨忙問請教什麼?白瑤說邢小蒙家中有本祖傳的秘籍,但不知上面是什麼內容,因爲那些句子根本看不懂。
我也眼前一亮,對呀,我看不懂不等於別人也看不懂,白阿姨既然是語文老師,她的水平不會差,肯定能翻譯得了書中的句子吧。
白阿姨聽說是一本秘籍,有些猶豫的問我:“既然是你家的秘籍,你不好隨便向別人請教吧?不怕泄露了秘密嗎?”
我趁機說那是我曾祖父寫的,流傳到我父親手中後,他不想再往下流傳了,前幾天叫我拿出去燒掉,但我不捨得燒偷偷藏下來,可惜讀不懂上面的內容。秘籍到底秘在哪裡,我根本搞不懂,還怕泄密嗎?
白阿姨想了想,提出了一個折衷方案,讓我回去後先抄一點書中的句子,不要多,就兩三句就可以了,然後交給她先看看,如果她能翻譯出來再說。
我很高興地答應了。
不過我和白瑤都沒有向白阿姨說穿書中內容是解巫的,還是讓白阿姨看幾句,聽聽她怎麼解答。
回家以後我就將《邢氏解巫》第一頁上的幾句抄在一張紙上,塞在書包內。
第二天放學後,我找到白阿姨,將這張紙交給她。她答應晚上回家翻譯出來。
不愧爲高中的語文老師,在我眼裡如同天書的古文,到了白阿姨手上輕易就給翻譯出來,那些佶屈聱牙的句子一下子變得通俗易懂。
第一頁上的幾句話是:“邑士亡嵩嶽孤寄逢暗駭陽屢陰欺久恚思牴得覷靈是功也成而述錄。”
原話看上去就是一句,中間根本沒有標點符號。
白阿姨告訴我,這幾句其實應該分爲:邑士亡嵩嶽,孤寄,逢暗駭,陽屢陰欺,久恚思牴,得覷靈,是功也,成而述錄。
她翻譯如下:“有一個城裡人(因某事)離城逃亡到了嵩嶽山中,從此孤獨一人寄居在山裡,但碰上一些暗中作怪的駭人力量,他作爲陽間的人屢屢受到陰力的欺負,時間一長感覺憤怒準備抵抗這種陰力,希望得到一種功夫可以看清那些陰靈,後來終於成功(得到),於是把這個過程寫了下來。”
白阿姨當面向我說明,這只是她根據句子表面的意思,再結合自己閱讀過一些古籍的經驗翻譯成這樣,至於是否恰當,還需要結合後面記述來通盤考慮。
於是我乾脆回家後,把那本《邢氏解巫》塞在書包內,然後就直接把書交給白阿姨,讓她把裡面的內容全部翻譯一下。
又過了兩天,白阿姨告訴我,她已經把全文都通讀一遍,後面幾章連她一時也理解不透,不過前面幾章已經很明確了,是練功的詳細記錄,而這種功夫被冠名爲覷靈功。
覷靈兩字在第一頁就出現了,覷靈者是功也,正是覷靈功。
我聽了非常高興,忙問阿姨,這個覷靈是不是能看到鬼了?
白阿姨臉上掠過一絲驚恐,她點點頭說:“從通篇來看,這種功夫不是我們通常理解的武藝,而是帶有一定的法力,好像是法術的一種了。”
我連連點頭,分析說,解巫的巫,本來就是法術,不是簡單的武功,既然要解神秘的巫術,那麼覷靈功必定也是法術了,而且比巫術還要強大,高一個層次。
不過白阿姨有些顧慮的,不知她的翻譯是否完全到位,畢竟這不是翻譯一篇賦式的散文,翻的是一部工具書,如果有一個字翻譯錯了,那麼對指導我練習就可能產生誤導,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會南轅北轍的。
如果有師傅手把手教授,那我學起來就容易多了,現在只能憑着一本破書練藝,關鍵一點就需要對那些口訣理解正確,不能產生歧義,否則自習是不可能產生效果,甚至可能走火入魔練出某些邪功夫來。
白阿姨囑咐我小心練習,一旦感覺不對馬上停下,再來好好研究那些口訣是否翻譯得正確。
也就是說我只能按她的譯文搞試驗,等於摸着石頭過河。
要全部將口訣全翻譯了再練是不可能的,現在只能先將前面翻譯好的口訣運用起來,一邊練一邊摸索,得到經驗再來翻譯後面的。
好在練覷靈功不需要很大的動靜,我只要在夜深人靜時坐在牀上就能練。但練此功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必須空腹而練,早飯中飯可以吃,晚飯卻要放到練好功才吃,如果吃過晚飯再練就有很大副作用,搞不好要傷胃。
這就出現了爲難局面,由於下崗,老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一直留在家做家務,只有老爸去一家公司當了苦力,下工回來又累又餓,老媽在我放學回家時已經在做晚飯,老爸一到家馬上開飯。如果這個時候我說不餓,根本說不過去,一次兩次還可以搪塞,次數多了就引起他們警惕了。
這天回到家,我又推說要馬上做作業,就往自己房間裡一躲,把門一關,就坐在牀上練起功來。
沒幾分鐘外面響起老媽的叫聲:“濛濛,出來吃飯了。”
我只好暫時停止練功,開門伸出腦袋去,說自己還不餓,要一鼓作氣把作業寫完了再吃,並叫他們先吃吧,吃完了把飯留在鍋裡,把菜留在桌上就行,我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吃。
媽媽明確反對,說這樣下去怎麼行,香噴噴的熱菜熱飯不吃非要等到涼了才吃,那是要損壞胃的,這麼小就落下個胃病的病根太冤枉了。
而老爸皺着眉頭進來,東瞧西瞧,就像特工一樣瞪着靈敏的目光,要找出我房間裡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