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言爲定。”我問杜大保,“你也答應吧?”
“當然答應。”杜大保也響亮地回答。
我正想說下去,蓉香催道:“你能不能站起來?就這麼趴着幹什麼?”
“如果我能爬起來,早爬了,我爬不起來。”我說道。
“怎麼……你不會是受傷了?”蓉香的聲音雖然仍冷冷的,但顯然有些擔心了。
“反正我明天會去醫院查的,我相信我肯定受了內傷,也受了外傷。不過現在我不想跟你們討論這個問題,我還是先說故事的結尾吧。”
蓉香當即制止我:“不行,先得證明你是不是受了傷,如果你真受,還講什麼?”
我苦笑地問:“我受傷了又能怎樣?反正沒有被杜大保當場打死就是萬幸,我還活着,至少還可以聽到你的說話聲。”
蓉香遲疑了一下,朝杜大保發作:“你看看你乾的好事,你真把他打傷了,就不需要賠醫藥費嗎?你才上了幾天班?掙了多少錢?”
杜大保也緊張起來,支支吾吾說道:“我是打了他幾下,但他不會那麼脆弱,連這點打也經不住吧?”
我搶着說道:“是啊,我也懷疑自己沒那麼脆弱,所以你們現在也不要管我受不受傷,反正天一亮我就去醫院檢查,我自己說了不算,檢查出來纔算吧,我要讓你們知道,我真的沒有訛詐你們的企圖。”
蓉香卻更加緊張了,催着我:“那你如果爬都爬不起來,問題已經很嚴重了,檢查不檢查是明天的事,至少你現在先試試能不能爬起來吧。”
我說好,我試試。然後我想兩手撐起身,但猛地又扒在地上,面孔在石面上硌了一下,發出啪的一聲,挺響的,相信他們都聽清了。
“算了,你們先別催我爬起來了。”我嘴裡含混地咕噥,“還是讓我先把兩個故事講完吧……”
“故事有什麼要緊?你受不受傷纔要緊。”蓉香蹲下來,她還是猶豫着要不要伸手扶我。
畢竟現在我在她眼裡不是以前的我,而是張忌陽的壞徒弟,蓉香遠不會像以前那樣視我爲好友,更不再當我是可靠的救靈者。她只是擔心杜大保真把我打殘了,她家要負擔醫療費。
我哼哼着說:“你們不要管我,我現在只想快點把兩個故事講完,這樣才能證明我沒有弄虛作假,而是真誠出題的,你杜大保在這兩個故事面前接不上來,是你自己的原因,不是我出題太難捉弄人。好了,現在我要講了!”
“你這付樣子,不難受嗎?”蓉香問道,“哪怕坐起來說也好,這麼趴着哪行呢?”
“趴着才舒服點,你先別多說了,聽我講吧。”我咳嗽一下,“先講第一個,第一個講到哪裡了,杜大保?”
“我哪知道?”杜大保脫口而出。
蓉香當即責備道:“他講給你聽的,你怎麼連講到哪裡也沒記牢?”
“我確實沒有很用心的聽。”杜大保承認道。
“還是我提示一下吧,第一個是講到,朱寶撲了過去,抱住杜翊的雙腿喊道:‘不是的,老爺,你千萬別往下猜了。殺人的就是我,我是兇手,跟其他人無關呀……’,對不對?”
杜大保欣喜地誇獎:“哎,妹妹,難怪你能考上西福大學,還是你的記憶力強,超過我呀。”
“別說你的傻虛話,還是先聽邢小蒙說吧。”蓉香可能白了她哥哥一眼。其實她一貫看不順眼這個又笨又衝的哥哥。
我差點笑出聲,拼命忍住了。然後裝作吃力地講下去——
杜翊聽朱寶這麼說,哭得更厲害了。好一會他才止住眼淚,對朱寶揮揮手說:“你去把蓮花叫來吧。”
此時門突然開了,蓮花走了進來,她就是杜翊的兒媳婦。她跪在杜翊面前,低聲說:“公公,我來自首了,真正殺死裘縣令的人,就是我。”杜翊點點頭說:“我已經猜到是你了。昨夜我去找小亞,看到你在他房中跟她嘀咕什麼,我雖未聽清,但明白一切了。我剛纔問了兒子,他後半夜睡得很沉,一定是你給他服了沉香茶,所以你起牀出去找小亞,他並不知道。”
杜翊又說,他早就知道,裘寬並不是死於菜刀,而是被一種湯給害的。這種湯裡沒有毒藥,卻有一種麻藥,喝了酒的人吃進麻藥,就會酣睡過去,一旦因爲藥量大,就會呼吸麻痹而死亡。裘寬死狀是口角流涎,臉色發紫,這正是呼吸不暢憋死的症狀。只是杜翊起初不敢相信這會是兒媳乾的。昨夜看到她和小亞在低語,才確信是蓮花作的案了。
“蓮花呀,你來咱杜家後,一直循規蹈矩,溫順可親,爲何要突然殺死一個來作客的人?難道你和裘寬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杜翊問完,蓮花就哭起來,悲憤地訴說了一段往事。原來在十幾年前,蓮花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有一天她發了重病,被村外山裡的老尼姑用藥治好。此後蓮花經常去寺裡陪伴尼姑,也學了一些醫術。可是有一天她從山外進去,發現有一個人拿着刀從寺裡奔出,她認出這是鄰村裘郎中的兒子,刀上還滴着血。她奔進寺裡,發現老尼姑中了刀,臨死前老尼姑告訴她,是裘郎中派他兒子裘寬來,搶她的一部秘籍醫書,她不給,裘寬就紮了她一刀,搶走了醫書。
尼姑就這樣死了。蓮花悲憤交加,可她還小,不知道怎麼處置此事。一年以後她的父母雙雙去世,她被山外的舅舅收養,後來又嫁給了杜翊的兒子。她原以爲這輩子見不到裘家人,哪想到冤家路窄,裘寬當了平湖縣令後,竟來杜家參加壽宴。她認出了他,在房中悲恨流淚,被小亞看到。當小亞得知裘知縣的罪惡後,義憤填膺,願意幫蓮花殺死裘寬,替死去的尼姑報仇。那天在茅房裡的黑影,其實就是小亞,她手裡拿的正是從廚房偷拿的菜刀。但她畢竟是女流,沒有砍到裘寬。
砍殺不行,蓮花另生一計,用上了麻沸散。正好裘寬回到房間後很難受,喚小亞拿醒酒湯,小亞就將準備好的放了麻沸散的湯端給他喝了。裘寬喝過後,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蓮花說完,杜翊接上話頭:“裘寬喝了麻湯,其實過一會就死了。此時朱寶也正想殺掉他,朱寶見門開着,就悄悄進去,在裘寬背上猛砍一刀,然後轉身就跑。他不用自己的刀,是不想留下證據。”
但是,朱寶這麼做,真的與裘寬有仇?杜翊對朱寶說:“你說過你因爲賭錢捱了裘縣令的板子,還被繳去了身上的錢,此事真假,待我派人去平湖一問,就知道了……”朱寶見瞞不過老爺,只好承認這是他編造的理由。“那麼,你要殺裘寬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杜翊這樣一問,朱寶就跪下來,向旁邊的蓮花磕了一個頭,纔回答杜翊的話,“老爺難道忘了,少夫人救過我兒子的命?我朱家受此大恩,無論讓我做什麼,我萬死不辭。”原來半年前朱寶的兒子在衙前的河邊玩耍,不慎落入河中。恰被蓮花所見,她不顧自己不會游水,跳下河將孩子救了上來。朱寶對此感恩不盡。那天夜裡他聽到裘縣令喊有刺客,第一個趕到茅房邊,正好撞見了小亞。小亞把他拉到黑暗處,匆匆說了蓮花對裘寬的冤恨。朱寶一聽,就拉着小亞悄悄離開,他沒有聲張,其實心中暗下決心,由他來除掉裘縣令。那把菜刀,正是他從小亞手裡接過來的……
這個案子,就這樣水落石出了。接下來的問題,是怎麼處置這些人。杜翊還是覺得,身爲縣令,他必須公事公辦,不能因爲這些殺人者是自家人,就瞞下來。他把案情寫成材料,帶着去見廖知府。並準備引咎辭職,懇請處罰。
但廖知府聽了他的彙報,卻面無表情,低聲對他說:“杜翊啊,我對你是非常信賴的,我也不瞞你了,要殺這個裘寬的人很多,我也給他下了毒……”廖知府直截了當告訴杜翊,當時裘寬去茅房後,他暗中把自己的酒杯跟裘寬的換了一下,而酒裡事先放好了*。
“這下明白了吧,到底裘寬是被什麼殺死的,誰也搞不清了。你也不要查了。”廖知府說着,將杜翊寫好的材料扔進了火盆裡。
杜翊目瞪口呆。鬧了半天,連知府也是一名兇手?知府爲什麼要殺死裘寬呢?可當他想問時,廖知府卻怎麼也不肯說了。
我說到這裡突然提高聲音叫喚幾下:“啊呀啊呀,疼死了……”
蓉香馬上問我哪裡疼?
我說全身骨頭都疼。關節更疼。皮也疼,肉也疼,筋也疼,汗毛都疼……
“你到底哪裡疼呀?不要說得那麼籠統嘛,皮也疼肉也疼筋也疼,那你身上還有好地方嗎?”蓉香又懷疑又擔心地說。
“反正我除了不疼的地方,其他地方都疼。”我乾咳兩聲然後說道,“算了,我堅持一下就是。現在就說第二個故事吧。”
然後我不等他們說什麼,只管自己講下去——
黑煞袁多和草上飛阿寶告訴快刀小秦,眼前的這個肖舟,不是別人,正是赫赫有名的俠吏于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