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韓老闆被人殺了?是誰幹的?”“有人看見,兇手是包奇,現在警察局正在通緝他。”伍雄問王幸,知不知道包奇可能逃往哪裡?
王幸聽了很吃驚,包奇竟然會殺人?他覺得難以置信。但一想又有可能,韓大奎對包奇過於壓制,惹怒了包奇,一氣之下開了殺戒。只是王幸不敢胡亂猜測,搖搖頭說不知道包奇的行蹤。
伍雄走後,王幸極力鎮定自己,繼續與賓客碰杯。突然,他的目光僵住了,眼前拿着酒杯跟他碰的人,不就是包奇嗎?此刻的他化了妝,像個洋人,但那雙眼睛,讓王幸一眼認出來。王幸剛想叫出聲,包奇用手勢制止了他,輕聲地告訴他,夜深以後,他會來找他的。
賓客散盡,王幸直到半夜纔回到寓所。剛進屋不久,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包奇閃了進來。
“你怎麼搞的,怎麼能殺人呢?”王幸埋怨地瞪着包奇。包奇輕聲地問:“王先生,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話,你是相信我殺了韓大奎,還是不相信?”“我不知道,我正想問你呢。”“你覺得我會隨便殺人嗎?”
包奇的口氣很冷靜,讓王幸覺得不像真殺了人。可伍隊長說他是兇手,難道是冤枉他?
“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王幸示意包奇坐下,遞上一支菸。包奇猛吸了幾口才說:“我想,這事明擺着,是有人看錯了,把兇手看成了我。”包奇告訴王幸,他希望警察局能弄清真相,還他一個清白,但他又擔心,他們會將錯就錯,查不到真兇反而把他抓進去充數。
王幸覺得有道理,這樣的冤案在上海灘沒少發生,警察局是很黑的。他問包奇,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包奇神色凝重地說:“第一,我希望能把這件事弄清楚,如果警察局沒法弄清,我自己就要查一查;第二,在沒有水落石出前,我不能公開露面了,只好改名換姓,改頭換面;第三,我先得有個地方吃飯……”
看來包奇並不想逃避,一心要弄清真相,洗清自己。韓大奎生前黑白皆通,包奇既然被認作兇手,只要他一露面,肯定活不成。王幸其實也明白,事到如今,包奇也只有投奔他,期待他收留了……
從此,包奇以胡四的名字出現,他天天喬裝打扮,白頭髮長鬍子,胸凹背駝。好在他只是劇務,幹些雜活,沒人注意他。王幸的電影公司以拍古裝片爲主,題材中庸,也沒有人來找他們麻煩。
一切看起來很平靜。然而這天夜裡,王幸正想睡覺,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一看,是他手下的一個員工,名叫高魁。只見高魁直愣愣地瞪着王幸,冷冷地說:“王老闆,我現在來,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打聽誰?”“就是那個胡四,他到底是什麼人?”王幸聽了心中一驚,脫口而出:“你打聽他幹什麼?”“哼,你給我說實話,這個所謂胡四,是不是殺了韓老闆的兇手包奇?”
高魁朝着王幸逼過來。王幸頓時感到不妙。他不明白這個平時很忠厚的高魁,怎麼突然變成這樣,難道他是韓老闆的人?正在驚疑,高魁已經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快說,他到底是不是包奇?”“你……你去問他自己好了。”“我只是要你證實。”
脖子被掐得越來越緊。王幸卻明白,自己不能說,這是他做人的原則,寧死也不能出賣別人。高魁顯然被激怒了,他呼地抽出一把匕首,朝着王幸的臉就要紮下來……
就在此時,一個蒙面人衝進屋來,高魁剛一轉身,頭上就捱了一棍,倒在了地上。那個蒙面人一聲不響,背起被打昏的高魁迅速地跑出了門。
事情轉變得那麼快,等王幸醒過神來跟出去,早不見了蒙面人的蹤影。
第二天王幸去公司。迎面碰到一個攝製組出門,包奇也在裡面,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樣。根據以往的瞭解,包奇並沒有武功,而昨夜的蒙面人卻身手矯健,不像是包奇。那個人是誰?包奇知不知道?
王幸很想問一問包奇,但又怕引來別人注意,只好暫時不動聲色。
他進了辦公室,叫來兩名導演,討論下一步拍攝計劃。送走兩位導演,王幸剛想去攝製組看看,偵輯隊長伍雄來了。伍雄神色嚴峻,緊緊盯着王幸說:“王先生,你現在是一個公司老闆了,是不是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王幸摸不透伍隊長指的什麼。伍雄問他:“據有人反映,包奇就在你這裡。是不是這樣?”王幸心中咯噔一下,他反應很快,馬上擺手,說沒有這回事。伍雄嘆一口氣說:“好吧,既然這樣,我也放心了。我只擔心包奇真的在你這裡,對你不是件好事。”說完就離開了。
伍雄的話還是讓王幸憂慮。說真的,他也不知道留着包奇,到底是福是禍。不過既然答應替包奇保密,他就得信守諾言。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將包奇供出去。
王幸的公司有兩個攝製組。王幸先去了包奇所在那個。他發現,一切很正常,包奇作爲劇務在全神貫注投入工作。他又到了另一個劇組,正在和導演論戲,突然有個手下匆匆趕來報告,另一個劇組出事了,有人被打死了。
王幸的腦袋裡嗡一響,他馬上重回那邊,果然出事了,有一個名叫林目目的雜工,被人砸死在一片樹叢裡。
現場真是慘不忍睹。林目目仰頭躺着,頭頂開花,血流滿面,那塊砸死他的石頭就在一邊,上面還沾着血跡。許多演職員看了一眼,就連忙逃開。王幸也是心驚肉跳。忽然,一名演員低聲告訴他,砸死林目目的,可能是胡四。王幸吃驚地問:“是你看見了?”演員說,他看見胡四到這裡來小便,林目目也隨後跟了過來。一會兒胡四回到拍攝場地,林目目卻一直沒回來,直到有人看見他死在這裡。
王幸擡頭搜尋包奇,看見包奇坐在攝影機邊的石頭上,他向包奇投去詢問的目光。包奇則好像視而不見。
一會兒伍雄接到報案來了。他勘察了現場,又找人問話。然後來到包奇面前,向他說了幾句,包奇站起來跟着伍雄走了。王幸只覺心往下沉,眼前的一切,讓他不知所措。
夜幕降臨,王幸回到自己的寓所。正想着白天的事,有人敲門,他站起身打開,進來的竟是胡四——包奇。
王幸感到意外,他還以爲包奇這一去,要被伍雄扣押,就算身份不暴露,但光殺死林目目的嫌疑就脫不了身。包奇卻開口笑了:“老闆,你一定以爲,是我殺了林目目吧?其實那不是我乾的。”“那是誰幹的?”王幸忙問。包奇嘆一口氣說:“當時我在那個地方小便,林目目也過來,我完了後就轉身走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在驚呼,我跟着大家跑過去一看,林目目倒在地上,旁邊多了一塊石頭。看起來石頭是從頭頂的山上滾下來的。”
“你敢肯定,這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嗎?”王幸有點不放心。包奇攤了攤手:“這事伍隊長也確定了,這不把我放了嗎。”王幸一想,伍雄都認可了,說明包奇沒事了。
王幸先舒一口氣。雖然林目目死得可憐,但屬於事故,也沒辦法。他現在不放心的,還是這個包奇。其實他對包奇並不很熟,在迪林時也只同事過三個月。王幸深知身處爾虞我詐的上海灘,結交一旦不慎,很可能危及自身。但直覺上,他又覺得包奇神秘卻不陰險。他遞給包奇一支菸,說要跟他聊聊。包奇很高興,說也很想跟老闆交流交流。
“那你先說吧。”王幸揮了揮手。包奇卻不停地抽着煙,他的臉色分外冷峻,透露出一股奇特的意味來。他鄭重地問王幸:“王老闆,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愛不愛國?”王幸一愣,沒想到包奇提出這樣一個怪問題。他脫口而出:“這還用問,當然愛國。”“那麼,你願意爲了國家,做一點事嗎?”“做一點……什麼事?”
王幸被弄得很緊張。包奇嚴肅地望着他,慢慢地吐出一句話:“拍一部電影。”“什麼電影?”“是……”包奇伸手掐掉菸頭,往貼身的衣袋裡掏東西。
正在此時,突然乒乓一下,響起玻璃打碎的聲音。王幸和包奇一齊擡起頭,清楚地望見,打碎玻璃的窗戶上,出現了一支黑洞洞的槍口。
“快趴下!”王幸和包奇同時喊了一聲,兩個人急忙撲在地上。槍響了,子彈擊中桌上的茶杯。王幸和包奇連忙翻滾着,子彈接連在身邊擦過。王幸嚇得魂不附體,還是包奇勇敢,抓起桌上另一隻茶杯,朝着開槍的地方扔過去。槍聲停了,但突然間,窗外響起了一陣打鬥聲。王幸和包奇趴着不敢起來,忽聽得有人衝窗裡輕喊一聲:“好了,沒事了。”王幸一擡頭,看見窗外有一張只露出眼睛的蒙面臉。
隨即,蒙面臉一閃不見了。王幸壯着膽跑到窗前,只見月光下,那個蒙面人正將一個人背在身上,急速地離去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呀?”王幸不由得問着。根據王幸的經驗,蒙面人是幫他的,開槍的人可能就是被蒙面人揹着的那個,就像上次一樣,蒙面人打昏了企圖襲擊他的人,揹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