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的一天早上,劉勤剛去店裡,就見一個姑娘走了進來,她的手裡拿着一個包裹,開口問道:“師傅,這份東西,是從你們這個店裡買的吧?”說着打開包裹,從裡摸出一個禮物盒來。劉勤一看,這正是那個少年買走的那盒滋補品。此時老闆不在,劉勤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地點點頭。他心裡很緊張,認定對方是少年的家人,找上門來算帳了。
但姑娘並沒有發火,而是從兜裡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劉勤面前,然後訥訥地說:“這是買這禮物的錢,現在補上。我弟弟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代他向你們道歉。”說着姑娘將東西裝進包裹,拿起來就走。劉勤一下子不知所措,連忙叫住她:“這位姐姐,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姑娘看了看劉勤,輕聲地說:“買東西的人,是我弟弟,昨晚他託夢給我,說是買東西時使了詭計,用一張白紙變成鈔票,坑了你們,他心裡不安,所以要我來還給你們錢……”“託夢給你?什麼意思?”但姑娘嘆口氣,憂鬱地走了。
事情留下一個謎。但劉勤卻感到了一陣恐怖。直到幾天以後,他與父母去給奶奶上墳,在公墓裡碰上那個姑娘,謎底才揭開。那個少年,果然在一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我們從小父母雙亡,姐弟相依爲命。一年前弟弟去世了,我也真不想活了。也許正因爲這樣,他纔想買藥送給我吧。”姑娘撫摸着弟弟的墓碑,含淚告訴劉勤。而劉勤徹底清醒了,開心藥,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爲了讓姐姐開心,不陷於抑鬱,纔有了少年千方百計買開心藥的經歷。劉勤望着少年的墓碑,心裡既覺得悲傷,也有一層莫名的感動,也替自己的老闆感到臉紅。
故事講到這裡,我們已經遠遠地望見無極山莊了。
我們都不說話了,感覺一種危險的氣息撲來。
雖然我已經是張忌陽的徒弟,還做了他的副總,並且還接受過他的傳授功法,可我還是擔心他要對榕榕的靈魂不利。我帶着榕榕的靈魂回山莊,他會不會有動作?
爲了安全起見,我勸榕榕還是隱蔽一下爲好。榕榕就鑽進了我的揹包裡藏好。
很快我們進入了山莊。
迎面有個人匆匆迎來。
正是榕榕。
也就是寄居着遠甜靈魂的榕榕身。
我也一時糊塗了,見到她迎來就急急叫了一聲:“哎,榕榕……”等到叫出才覺得有點不妥當,因爲現在不必前面了,我的身上揹着榕榕的靈魂,我對她的身體叫喚,該會是誰答應呢?
果然迎面而來的榕榕應了一聲。同時我背上的包裡也有個聲音清脆地答應一聲:“哎,是叫我嗎?”
我急忙申辨:“不是不是,不叫你是叫她……”
而我這話又偏偏是對着迎面而來的榕榕說的,我忘了要轉頭向肩後說纔對,就這麼一出口,迎面而來的榕榕一下子停住腳步,愣愣地問我:“你不是叫我,哪在叫誰呢?”
“啊啊,我叫你,我確實是在叫你呀……”我又對着面前的榕榕說。
這時後背的聲音也響應了:“沒錯啊,你就是在叫我嘛,我聽得很清楚。是不是我可以出來了?”
“不不,你別出來……”我慌忙要阻止她。
面前的榕榕剛走兩步又停止,呆呆地望着我問:“爲什麼叫我別過來?”
額!
她把別出來聽成別過來了。
簡直全亂套了。我一時不知如何處理了。
我不知道肉身榕榕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會不會意識到她的靈魂被我帶來了?而揹包中的榕榕靈魂則縮在裡面可能還沒看到她的身子吧?
她們其實是一個人,是肉和靈,一旦她們相見了,會是什麼狀況呀?
但現在的這個場面,榕榕的靈魂能與肉身相見嗎?
我警惕地環顧四面留意張忌陽,倒是沒見到他的影子。我連忙小聲說道:“你呆在裡面別動,也別吭聲啊,什麼時候我叫你出來你再出來,明白嗎?”
榕榕的身體奇怪地問:“你叫我呆在哪裡?爲什麼叫我不吭聲?”
其實榕榕的身體裡是遠甜的靈魂,而遠甜即使知道我已經離開過山莊,也只能是張忌陽告訴她的,而她肯定還不知道我去找過榕榕家,親眼見過她的墳墓了。更不可能知道我此次是帶着榕榕的靈魂回來了。
榕榕的肉身是否感知原裝的靈魂出現了?
而藏在我揹包裡的靈魂,是否嗅到了她曾經賴以安身的肉身的氣息了?
本來我感覺那個場景會很奇妙,榕榕的靈與肉終於相會了,一定是她百感交集的時刻吧?
可是真到了這時我卻感覺危機重重,覺得讓她的靈見肉存在着不可預知的問題。
首先是榕榕原本屬於死亡,她的靈魂是因死亡而脫離軀體的,並不是有外力作用或者不正常情況下脫開的,靈魂脫開身軀也會一直在身體邊徘徊,她的靈魂還會留戀她的身體嗎?
而她的身體等於是被靈魂拋棄的,還會歡迎靈魂迴歸嗎?
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榕榕的身體裡現在擁有着遠甜的靈魂,這就如同一間屋子,裡面換了一位居民,是將這位新居民逐出去嗎?
而逐出遠甜靈魂那麼容易?
以我的理解,讓遠甜的靈魂鑽進榕榕的身體,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是遠甜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也不是一般的外人可以幫她,將她擠進去的。那個軀殼對遠甜來說不是一間開着門的空屋,而是一個禁室,只有一個人可以決定她是進是出,那就是張忌陽。
我不想讓榕榕的靈魂在這時出現,對榕榕身子和遠甜靈魂的組合產生影響。我只是希望帶榕榕靈魂來此看看而已。
但意外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感覺揹包裡一陣亂動,知道壞了,我的勸告沒有起作用,榕榕的靈魂騷動了,她肯定從裡面鑽出腦袋來了。
我正想將揹包卸下來,可是揹包稍微輕了一下,雖然份量微不足道,但我是感覺出來了,這說明榕榕的靈魂從包裡跳出來了。
晴空萬里的太陽光下,出現了兩個榕榕,但榕榕的靈魂明顯只是一個虛影,看起來是透明的,但輪廓清晰可辨。
她就站在我的背面。
我連忙對她使眼色並勸道:“不要出來啊,繼續隱蔽吧。”
這時榕榕的身體看見了她。
立即她的臉上浮現起一片驚喜。
“咦,她是誰呀?不是榕榕嗎?”榕榕在說道。其實說話的是遠甜。
遠甜是憑榕榕的相貌認出她來吧。
而榕榕的靈魂一聽到這聲音卻一愣,大聲叱吒起來:“你是誰,你怎麼會是這個聲音?”
我知道遠甜會不知怎麼回答的,連忙向榕榕使眼色,提醒道:“你不要質問她是誰,反正你也能理解的……”
可是榕榕打斷我的話,很不客氣地駁斥道:“這個身體明明是我的,我對自己的聲音還聽不出來嗎?這個聲音根本不是我,怎麼會從我身體裡發出來?我的身體是不是被別人盜用去了?”
我驚得不知所措了,榕榕這是怎麼的了?她不是明明認識遠甜嗎?遠甜瞞着張忌陽跑到榕榕家鄉跟她碰面的事,還是榕榕自己告訴我的,怎麼現在搞得六親不認似的?
而遠甜假裝不認識榕榕的靈魂是情有可原,如果她跟榕榕的靈魂一見就像認識,恐怕要引來張忌陽的疑問,張忌陽會想怎麼你從來沒見過榕榕的靈魂,就跟她那麼熟?會不會你們曾經見過面了?
遠甜是裝的,難道榕榕也是裝的嗎?
我也只好假裝什麼都不知,慌亂地勸道榕榕:
“哎呀呀,你不要那麼衝動嘛,多怪我沒有給你介紹清楚,這是你的身體,裡面是遠甜的靈魂,如果不是遠甜的靈魂住在裡面,你的身體早就在棺材裡腐亂了,現在她給的身體保養得這麼好,你可要好好謝謝她啊!”
我這番話其實也是說給張忌陽聽的,他一聽在某個地方監督着我們,我們一舉一動可能逃不過他的眼睛,現在既然榕榕的靈魂不聽我勸主動亮相了,我也只好用這個辦法來替她作鋪疊。
可是榕榕像吃錯藥似的,不依不饒,她用手一指榕榕罵道:“我不認識什麼遠甜近鹹,你居然霸佔我的身體,實在太野蠻了,快從我的身體裡滾出來,滾遠點!”
額,這是什麼節奏?我都糊塗了。
“榕榕,你到底怎麼啦,爲什麼要這麼兇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嗎?”我不得不嚴肅地提醒她。
可是她根本不聽,伸出手就想去抓身體。
她的身體連忙後退一步,對她說道:“你現在是獨立的,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別亂來。”
那當然是遠甜的警告。
“你是你,我是我,我當然不是你,你也不可能是我,但你佔着我的身體,冒充是我,現在我都到了,你還賴着幹什麼?”
榕榕的靈魂變得越來越焦躁了。臉都有點扭曲了。
我一想不對了,好像榕榕的靈魂不是在演戲吧,她是真的發怒了。
一路上跟着我行千里路的榕榕,那麼溫順,那麼通情達理,沒想到此刻分外的兇猛,她快要變成一頭暴躁的猛獸。
她會不會向遠甜進攻啊?
但進攻也會讓她的身體受傷,她有能力擠出遠甜的靈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