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林不敢多問,呂芹怎麼變成另一副面孔。呂芹很快出院了,她照照鏡子,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他們都沒有深究,以爲這是手術後的效果。
回家的當天夜裡,呂芹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你能不能出來一下,到外環路上去一趟?”呂芹聽出,這正是以前給她打電話的男人。她身不由己,悄悄來到外環路。她正在東張西望,驀見一個人迎面走來,一下撞上了她。呂芹跌在地上,擡起頭,發現一個背影正在離開。
呂芹回到家,姚林沖上來一把抱住了她:“呂芹,你……終於變回來了。”呂芹去鏡子前一照,果然是她自己正常的面容了。夫妻倆緊緊擁抱,喜極而泣。
可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呢?姚林覺得一團疑惑,可呂芹卻隱隱地有所明白了。她想起一年多以前那個深夜,她在外環路遭遇打劫,當時曾有一個人過來幫她,與劫賊發生打鬥,可她自己卻悄悄溜走了。實際上她後來就得知,那個見義勇爲的人,受了重傷,而那個劫賊後來案發,早在半年以前被槍斃了。
呂芹決定去尋找那個幫了她的人。通過報社,她輕易知道了那人叫林寧,住在某小區。當呂芹見到林寧,才知林寧也是一個女性。而林寧一見她,大吃一驚,開口就說:“怪了,我上幾天就變成你這模樣了……”
一個謎團終於揭開,原來,林寧那次見義勇爲,上前幫助呂芹。她萬沒想到,歹徒會拿出一個鏹水瓶子,將她的臉淋了個遍。林寧被毀容以後,幾欲自殺,那天她在路上走,忽然跟一個人撞了一下,當她回到家時,發現自己的容貌變了,成了另一個人。其實,林寧變成了呂芹,而林寧的傷臉,轉到了呂芹身上。
兩個人說完,情不自禁擁抱起來。呂芹感激林寧救過自己,而林寧則說:“是你爲我承擔了整容義務,我們是相互幫助了的。”
可到底是什麼力量,促使她們相互換臉的呢?林寧拿出手機,指着一個號碼說:“這個號碼,就是那個打劫者的……”呂芹一看,立即明白過來,這正是給她打電話的那個神秘男子。
這麼說,他被判死刑後,還是想到用這種行動,來贖他的罪,也讓呂芹承當了她應盡的責任。
“原來所謂臉的故事,是一個聊齋呀,換臉。”遠甜說道。
“的確是聊齋故事。你不喜歡聽吧?”
“不,我從小就喜歡聊齋故事。”
我問道:“你既然喜歡,那你會不會講?”
“可是我擔心我講得不好……”遠甜有些忸怩。
“講得好講不好都不要緊,只要大膽講就行了,反正聽衆是你小蒙哥哥,你就不要有顧慮哈。”我鼓勵道。
只聽榕榕的聲音也響起來:“聽衆還有我呢,我也是自己人嘛,你不要擔心我們說不好的。”
“哈哈對,還有榕榕,我們都是自己人,遠甜就大膽講吧。”
在我們鼓勵下,遠甜就講了起來。
“我要講的是一個有關洗皮粉的故事。”
我問道:“洗皮粉?是洗臉粉吧?”
“也可以這麼說吧。反正是洗皮膚用的。”
“好,你往下講吧。”
遠甜講道——
夜很深了,屠明還對着計玲的遺物發呆。計玲的不幸離世,讓屠明深感痛心,現在他只能睹物思人,暗自流淚。他拿起一瓶護膚霜,情不自禁打開蓋子,用手指撈了一點,胡亂塗在自己鼻孔下,然後閉上眼睛,追憶着那些逝去的往事……
然而第二天早上,屠明起牀以後,從牆上的鏡子裡看見,他的鼻孔下邊有烏黑的一塊,就像長了一撮小鬍子。他嚇了一跳,連忙用毛巾擦,擦來擦去擦不掉,就好像被墨汁塗了,皮膚變黑。
怎麼回事?難道是用了護膚霜的緣故嗎?可是這瓶護膚霜是計玲生前用過的,從來沒發生這種情況,再說他是用手指撈的,除了擦在鼻孔下,還順便搽了手,手上的皮膚並沒有變黑呀。屠明這下着急了,他先使用了肥皂,再用洗衣粉,又用洗潔精,怎麼洗都沒能洗去。
屠明吃驚萬分,他無計可施,不得不決定去求助醫生。
可是在醫院裡,當屠明摘下口罩時,給他檢查的醫生髮出一聲驚叫:“啊呀,怎麼又來了一個?”醫生告訴他,他是第二個發生這種情況來求治的人,第一個是個女孩,兩天以前來過,可是經過醫生檢查,卻根本弄不清是什麼問題。
弄不清問題,也就是搞不清屬於病還是屬於傷,還是被某種東西污染。屠明說,他是擦了一種護膚霜才這樣的,但醫生說不可能,那個女孩也說用了護膚霜,醫生將她帶來的護膚霜做了藥檢,證明沒有任何有毒物質。醫生決定把屠明用過的護膚霜也做個檢測。兩天以後,屠明接到醫生電話,說他用的護膚霜沒有任何問題。
這麼看來,他鼻孔下出現的烏塊,是另有原因。但醫生說翻遍國內外文獻,也找不出相應的答案。
這真是一樁匪夷所思的怪事。屠明在迷茫之餘,有無窮的焦急。一個原本俊秀的小夥子,上脣上突然泛起一片黑跡,遠看如鬍子,近看似胎記,豈不醜死了?可是他得上班,也得上街,從此只能戴上口罩出門。
就在屠明焦頭爛額時,又遇上另一件怪事。這天黃昏他上街買東西回來,有個人上前把他攔住,說有他的快件包。“這是誰寄來的?”屠明好奇地問道。那人卻說他只負責送件,不知道是哪裡寄來。屠明進屋,打過外包裝,裡面有一包鹽似的東西,外皮上有三個字:洗皮粉。
洗皮粉?這是什麼玩意?再看包裹裡有一張紙,上面印着這樣的話:“洗皮粉,能洗你皮膚上一切雜跡,請放心一試。”並且還有四句詩:“人間欲生並蒂蓮,風雨遽過兩斷緣,烏雲損面相思時,如陽驅陰奉靈丹。”屠明讀通這層意思,是說他和計玲本來要做並蒂蓮,一陣風雨摧斷他倆的緣份,在他相思之時一塊“烏雲”損壞面容,現在有人像太陽驅散陰霾一樣給他送來靈丹妙藥。只是無論紙上還是外包裝上,都沒有註明寄件人和地址。
這樣一包來歷不明的東西,真的能洗去他上脣的黑跡嗎?萬一這東西沒有效果,反而有破壞性怎麼辦?屠明把這包東西扔在一邊,不敢輕易使用。但他睡下不久,忽然發現有個人從對面走來,溫柔地對他說:“屠明,有人給你送來了洗皮粉,你怎麼不用啊?”屠明認出正是計玲,他急忙上前想擁抱她,可是計玲嚴肅地後退幾步:“你的脣上有塊烏斑,好難看啊,你怎麼不快點洗掉啊。”屠明嚷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不敢用。”“你一定要用,不然的話,你什麼都幫不了我。”計玲說着,轉過身就走。屠明追趕時跌了一跤,猛地醒來,是做了個夢。他久久發呆,難道這個洗皮粉,是計玲送給我的?可她明明已經死了。
天亮以後,屠明在鏡子前看出,那塊烏斑好像更濃了。他終於咬咬牙,拿起那包洗皮粉,倒一些在洗臉盆的水裡。他小心地撩一點水抹抹上脣,奇蹟果然出現了,那塊烏斑一下子褪色不少,原本墨黑色,變成淡灰色。他連忙放開膽子洗滌,只是再洗下去,那點淡灰色也依然存在。
雖然沒有徹底洗掉,至少洗去了幾層。屠明還是鬆口氣。他拿起那張紙,想再研究研究,可是一看上面竟然有變化,那一句話不見了,卻換了四句詩:“洗皮洗皮莫心急,紅顏分享方有利,更有需者是何人,誰曾早爾先問醫。”屠明一看,似有所悟,馬上想到了那個女孩,她不是紅顏嗎,不是先於自己去求醫的嗎。這麼說,這個洗皮粉還得與她分享?
可是,屠明問過醫生,醫生要給患者保密,不願提供女孩的任何信息。他又怎麼找她呢?正在思量,忽見詩的下面還有兩句:“春風無足報無腳,長使音訊萬家跑。”他頓時眼睛一亮,對啊,報紙沒生腳,卻像春風那樣把信息送到萬家。登個啓事,簡便快捷。
果然如此,兩天以後,屠明的手機響了,一個女孩的聲音傳過來:“你是屠明嗎?是你在報上發的尋人啓事嗎?”“沒錯,是我發的。”屠明連忙問道,“那個人是不是你?”“是的是的,你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我呀。我們……馬上見個面吧……”
可以理解,女孩正處在焦慮困苦之中,聽說屠明有洗皮粉,急不可待要求見面。很快,他們在約好的公園裡碰頭了。他們互相將口罩拉下一點,分別看見了對方脣上的黑斑,位置一模一樣。只是女孩那塊黑得多。
“屠明,你說你有洗皮粉,那就快點給我一包吧。”“一包?我自己才得着一包呢。我還是先分點給你吧。”屠明說着,將早已準備好的一點洗皮粉遞了過去。女孩一拿着,立即鑽進了旁邊的公共廁所。隔了好一會她出來了,把口罩拉下一點,讓屠明看看,經過洗滌,她那塊黑斑已經呈淡灰色,跟他的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