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錚驚奇地接過王大平遞過來的小耳機。這個耳機比普通的內置式耳機還小一點,沒有線,可能是無線耳機。謝錚狐疑地又問道:“只有一個小耳機,錄音又在哪裡呢?”“這個耳機就是一個小錄音機,聲音都在裡面了。”謝錚試着把耳機塞進了右耳。
馬上,謝錚像被什麼刺了一下,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好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他的嘴張開,兩眼露出癡呆的神色。
王大平見狀,輕輕笑了笑,就走出了行長辦公室。他離開銀行,進了街對面的茶室,靠窗坐着,悠閒地品茗。對面銀行門口的一切,可以一覽無餘。
過了大約半小時,王大平望見一輛運鈔車急速開來,在銀行門口停下。車門一開,下來幾個身穿迷彩服的押鈔員,個個頭戴鋼盔,身着防彈衣,其中有兩個手執*,一左一右守在運鈔車兩邊,保持高度警戒狀態。
王大平緊張地關注着。終於,他看到了他意料中的一幕:一個人從銀行的玻璃門裡衝了出來,手裡舉着一根電擊棍子,對着運鈔車就砸。正好兩名押鈔員擡着一個鐵殼錢箱要往裡走,那人揮舞棍子打倒了押鈔員,抱起箱子就往街邊跑。
其他幾名押鈔員衝上來。那人卻突然扔掉錢箱撲向左邊拿槍的保安。保安猝不及防被奪走了槍。
嗒嗒嗒……
槍聲響了。玻璃四濺。銀行門口、還有近前的街上的行人尖叫着,四散奔逃。又是一陣槍聲。王大平看得很清楚,那個搶槍者被另一名持槍保安擊中了,他倒下了。
整條街都像要沸騰了。銀行裡警鈴聲大作。不遠處有警車拉響警笛呼嘯而來。街頭的人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抱頭四竄,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有人搶錢了……”茶室裡也有人在大喊大叫。王大平夾在一羣茶客裡跑出去。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硝煙味。他也看清那個倒在銀行門口的人穿着白色的工作裝,正是行長謝錚……
王大平迅速離去。
直到進了自己的諮詢室,王大平喘息稍定,纔拿出手機給小月發短信:“天已經開眼。”
馬上收到小月的回覆:“阿彌陀佛。”
王大平坐下來,心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耳邊依然迴響着那激越的槍聲;鼻子裡殘留着難聞的硝煙味;眼前是發瘋似的謝錚,揮舞着電棍襲擊押鈔車,打劫裝鈔箱,搶奪衝鋒槍,然後是奮起自衛的武裝警衛開槍射擊……一切的一切,混亂而鮮明,如精彩的警匪片在街頭活生生地上演。最終的結果是謝錚被子彈爆頭,橫屍街邊。
此刻王大平產生了一股難於遏止的衝動。他撥通了小月的手機,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見見迪迪。你幫我們安排吧。”
“好的。但是你不能去她家,她也不能來你這裡。是不是咖啡館或者茶室?”
“不行,那種地方不適合。”
“那你說該到哪裡?”
王大平想了想,說了一個地方。
小月要去通知迪迪。還要把迪迪接到城裡來,需要好幾天。王大平望眼欲穿地等着,終於等到了小月的迴音,叫他前往裡湖赴約。
裡湖在鄰近的另一個城裡了。他們選在那裡見面,就是爲了避開熟人的視線。王大平到了裡湖遊覽區,獨立租了一條遊樂船,划着槳向湖中駛去。湖中央有另一條船似在漫不經心地漂泊。兩條船靠上了,王大平將兩條船的繩子捆在一起,讓它們隨波逐流。而此刻廣闊的湖面上少有其他遊船。
王大平跨到了另一條船裡。船尾划槳的正是小月。而艙裡放着一個躺椅,上面半坐半躺着一個女人,一個年齡略比小月大點的姑娘。雖然她的嘴角有點歪邪,眼睛也有點耷拉,但仍依稀可以辨出她當年的美麗。她正神色滄桑地望着王大平。
王大平叫了一聲:“迪迪。”抓起她的一隻手,貼到自己臉上。
迪迪的嘴脣動了好一陣,才勉強吐出兩個字:“大平……”這兩個字吐得如此艱辛,如此費勁,彷彿拼盡了全身之力。王大平一下子哭出聲來。
“迪迪,這羣畜牲王八蛋,把你害成了這樣。他們不得好死啊。”王大平低泣着,一邊摸着迪迪的臉。
小月在船尾也是淚流滿面。
好一會,王大平安慰道:“那四個流氓終於遭到天譴,受到懲罰了。他們死有餘辜。在地獄裡,他們一定要到閻王面前去懺悔。”
然而迪迪的嘴動着,使勁吐出幾個字:“不……不要……”
“怎麼了?”王大平覺得很疑惑,擡頭又望着小月。小月抹把淚說:“我把我們乾的事給表姐講了,她一個勁地說不,她反對我們這麼幹。”
王大平明白了。問迪迪:“你是不希望連累我們,對不對?”迪迪馬上嗯了一聲。
“可是,你都給他們害成這樣了,我和小月怎麼能坐視不管。你的冤情無處訴,既然弱者鬥不過這些有錢有勢的惡棍,我們就只有採取非常手段,來討取公道。看來老天也站在了我們一邊,讓我們順利成功了。”
“可是……你們……”迪迪吃力地擡擡手,食指和拇指捏成一個圓圈。王大平懂得,這一定是手銬的意思。
“我什麼都不怕。迪迪,沒有你,我早就不在人間了,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你給我的,所以爲了你,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還有我,爲了表姐,我也不怕去坐牢。”小月也附和道。
王大平卻連忙向她擺了擺手:“關於這點,小月,你就別摻和了。事情是我一個人乾的,沒有你任何事。你記着,你以後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你的迪迪姐姐。”
小月張了張嘴,一時間卻無法出聲了,只能哽咽地低下頭。
王大平剛剛把小月和靳迪迪送上車,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那個對外公開的常用手機。電話是表哥朱志林打來的。
“大平,你現在在哪裡?”
“怎麼啦,是不是哥又要找我諮詢自殺者的心理問題了。”王大平調侃地問。
朱志林遲疑了一下,說:“你到了你的諮詢室,就給我打電話,我有事要跟你談。”朱志林的話簡單明瞭,內中卻明顯隱含着冷峻與嚴肅。王大平哪會聽不出來。
看來,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這個結局也是王大平早就預料到的。該來的終究要來的。
當天下午王大平趕回自己的諮詢室。他先上網瀏覽新聞,好傢伙,網上關於本市某銀行行長被押運保安打死的消息鋪天蓋地,各種評論更是洶涌滔天。這確實是一樁天大的案子,就如一場超級颱風刮過,讓整個城市的人們驚歎和騷動。
天黑下來,王大平特地去買了兩份快餐。直到八點鐘左右表哥才匆匆來了。
朱志林沒穿*。他一進來就把門關上。先聲明道:“我已經下班了,現在是你表哥,不是警察。咱兄弟倆好好說說話吧。”兩個人打開盒飯吃起來。
屋子裡的氣氛異常沉悶。王大平等着表哥開口。飯吃完後朱志林點上一支菸,抽了半支還沒說話。王大平只好問:“你想說點什麼?”
朱志林的臉已經讓煙燻黃了。他張張嘴,吐出一句話:“那個小耳機,你忘了拿走吧?”
“什麼小耳機?”王大平故作疑惑。
朱志林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扔在王大平面前。照片上是那隻小耳機。
“這是什麼東西,跟我有什麼關係?”王大平繼續反問。
“真人面前別說假話了。那個耳機上,有你的指紋。”
就這一句,讓王大平一愣。王大平使勁想也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麼在小耳機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他在拿耳機時十指尖上全部都貼着透明粘紙,本來不可能留下指紋,也許什麼時候不當心印上了。既然表哥這麼說,那就是真的了。
“大平啊大平,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把你跟這樣一個驚人事件聯繫起來。我實話告訴你,謝錚被打死,驚動了*,廳裡已經派人前來督查。不過現在掌握這個指紋證據的,只有我和技術員小王。你一定明白我現在找你的目的。我希望你把這些事給我好好說說。雖然我始終無法相信你搞出了這件大案,但憑着這個耳機,我想我有理由懷疑,製造這起大案的人,就是你。”
朱志林又勸道:“即使你在我面前不肯說,此事也絕對瞞不下去,你的嫌疑是鐵板上釘釘子了。我勸你敞開心肺說實話,然後去自首。”
王大平長出了一口氣,把頭靠在椅子背上。對着天花板嘆道:“本來這次,我依然可以使用前面那幾次手段,讓謝錚自己跳樓而死。但我真的憋不住了,我恨死他們!讓他們跳樓死,已經不能讓我有泄恨的快意了,所以最後我還是衝動了,直接催動謝錚製造了搶劫。我親眼目睹了他被保安一槍爆頭,像條野獸一樣當場躲倒。我真的感到痛快。我替迪迪報了仇。我爲一個被侮辱被傷害的弱者泄了恨,我也報答了恩人的救命之恩。我已經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這麼說,這些事都是你幹出來的?”雖然朱志林有點心理準備,但還是感到很震驚。“劉珩、謝百仁還有江仲豪,他們相繼跳樓自殺,也是跟你有關?”
“沒錯,都是我乾的。這四個惡人,終於被我全部剷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