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芳的目送下，吳明漸行漸遠。
走在髒亂的巷道內，他有一種直覺，這次見面恐怕是彼此的最後一面，大家的緣分已經到此爲止。
未來，王芳可能從學校畢業，成爲一名白領達人，又憑藉較好的容貌，找到一位年少多金的男友。
但是這一切，已經與他再無關聯。
或許，幾年后王芳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會抱着寶寶坐在沙發上，講述今日的故事。
告訴孩子們，1983年的自己，曾經想要偷渡到港島，在那艘漁船上，遇到了一羣很有趣的人。
要是沒有那羣人，自己可能沉淪在了夜總會中，再也不敢奢望幸福，然後在寶寶的臉上親兩口。
往事隨風，一切都將散去。
回到旅館內，吳明說出自己的收穫，換來了大家久違的笑容。
“我就說嘛，吉人自有天相，我們都是有福的人，怎麼可能總是點背呢！看吧，現在機會來了，這批貨脫手之後，大家就輕鬆了。”牛大順笑着連連擺手，臉上的憂愁煙消雲散。
給自己倒上一杯熱茶，蔣老爺子叼着菸捲，也揚聲道：“打電話試試吧，看看邦爺那邊怎麼說，這批貨他有沒有興趣。”
“好，我現在就打電話，看看那邊的胃口如何。”
吳明拿起房間中的電話，對照着邦爺的號碼，很快就撥打了過去。
嘟嘟...
電話響了幾聲，隨後有蒼老的聲音傳來：“喂，誰啊？”
“邦爺，還記得我們嗎，上次在金佰利夜總會，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吳明點了一下上次的見面，給邦爺留出思考時間。
過了兩秒鐘，電話中傳來邦爺的笑聲，笑道：“記得，是你們啊，這次找我有什麼事嗎？”
“邦爺，我們兄弟幾個，最近弄到一批珠寶，大概有五千萬港幣的樣子，邦爺你有沒有興趣？”
“五千萬的珠寶，有興趣，當然有興趣了。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只有新玥珠寶行出了問題，那件案子是你們做下的吧？”
作爲港島最大的走私商，邦爺顯然不是無智之人。
聽到對方一口叫破，大家這邊的珠寶來歷，吳明幾人也不驚異，畢竟許多事情都是明擺着的。
新玥珠寶行，丟了價值八九千萬的珠寶，他們這邊又有大量的髒貨出手。
只要不是傻子，稍微聯想一下就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沒有什麼能隱瞞的。
所以，吳明被對方說破，心中也不太在意，直言道：“邦爺，明人不說暗話，這批貨是在我們手上。前幾天，我們聯繫董琦出貨，結果那個反骨仔，打算狠咬我們一口，將事情全搞砸了。我們兄弟幾個，現在想要快速出貨，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邦爺你的身上。”
“好說，董琦那個人我知道，手底下不怎麼幹淨。不過，他做事很有分寸，你們能擺平他，也算是有過人之處。這樣吧，這批貨我願意出三千萬，你們願意交易，三天後來我家裡。如果嫌價格低，就當我沒說過這句話，大家下次在一起發財。”邦爺的聲音雖然老邁，可語氣中卻十分堅決。
掛掉電話，吳明眉頭微皺，不太滿意這個價格。
出手黑貨的價格，一般都是貨物本身價格的一半，正規行情都是這個樣子。
大家手上這批珠寶，價值大概在八九千萬左右，出手價格在四五千萬算是正常的。
可邦爺那邊的出價，卻只有三千萬港幣。
也就是說，從他那裡出貨的話，大家要少賺一兩千萬，大頭反而被別人賺走了。
“談的怎麼樣？”蔣老頭詢問道。
吳明微微搖頭，回答道：“不太好，那邊只肯出三千萬，比我們預想的少了很多。”
“不是很多，是太多了，一下就少兩千萬啊！豈不是說，我們辛辛苦苦的打拼，還不如什麼也不做的多賺，到頭來只能喝口湯了？”牛大順一臉不服，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
大家辛辛苦苦拿命去拼，拼這五千萬的貨回來。
結果，大頭卻是別人的，自己只能跟着喝湯，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怪不得別人都說，打打殺殺是沒有前途的。
像這種坐擁渠道，動動嘴皮子就吃肉的大佬，好勇鬥狠再厲害，跟人家也是差距明顯。
“出貨吧，我們時間不多，又不認識好買家，想賣上好價錢是不可能的。沒有這個邦爺，恐怕也有李爺，張爺之類的出來，拖下去反而不是好事。”蔣老頭年紀大，也更能沉住氣，明白大家需要的是什麼。
畢竟滿打滿算，也只有十天時間，就要回歸主神空間了。
大家又不認識厲害人物，想要在十天內，散出去五千萬的髒貨，近乎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除非想讓這批貨砸在手裡，不然低價甩出去，就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這個悶虧不吃都不行。
“就這樣吧，只有錢拿到手裡，纔是我們的錢。”吳明也點頭表示支持，將這件事定了下來。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三天中，大家待在旅館內，基本上閉門不出。
外界，整個港島的警察，差不多都瘋狂了，滿大街的粘貼通緝令。
蔣老爺子與劉成北，赫然是被通緝的對象，每個人有二十萬的花紅，引得旅館老闆頻頻側目。
不過，重賞之下，也不是人人都會成爲勇夫。
旅館老闆就是個聰明人，他在九龍城寨內做生意，沒少接待被通緝的顧客。要是他不講究，也不會在這裡安安穩穩的待下去，早就被人給乾死了。
對此，吳明幾人掏出了三萬塊，算是給旅館老闆的封口費。
這筆錢，旅館老闆拿的很安心，而且拍着胸脯保證，在他這裡出了問題，大家隨時可以回來找他。
“雞叔，讓你打聽的事情，你打聽的怎麼樣了？”靠在櫃檯上，吳明跟着旅館老闆，外號雞叔的人說着話。
雞叔大約四十多歲，是個禿頭的中年人，咧着嘴回答道：“打聽好了，這兩天警方出動，掃了一個叫做樂圖的幫會堂口，將對方的人抓了幾十號。罪名，根本就沒有對外發布，帶隊的是九龍警署的程督察，好像連飛虎隊也出動了。”
吳明讓雞叔打探的事情，就是這幾天中，有沒有幫會被警方打掉。
在大家的想法中，警察找不到他們這些人，一定會對另一幫人下手。
不同於大家的無根之萍，另一幫人人手充足，不可能是獨行俠組成的。
果然，沒出兩天的功夫，樂圖就成了重點關注對象，被警察頻頻掃場，聽說連老大都被請去喝茶了。
“雞叔，樂圖的老大是誰，多大年紀了？”
“樂圖的老大叫黑鬼唐，年紀跟我差不多，黑的跟包公一樣。”
雞叔比劃着對方的樣子，聽的吳明連連點頭。
錯不了，當天在中環5號碼頭，大家都見過那人的面貌，與雞叔形容的差不多。
要是沒出差錯，那幫人就是黑鬼唐的手下，穿着藍色西裝的大老闆，也就是黑鬼唐本人了。
“雞叔，辛苦了，拿去喝茶。”從口袋中掏出幾張千元大鈔，吳明放在了桌子上。
門外，已經準備就緒的蔣老頭，也跟牛大順一起發動了汽車，做好了與邦爺交易的準備。
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吳明走出旅館大門，坐在了越野車上。
坐在車上，雞叔剛剛說過的話，他又對二人重複一遍，將黑鬼唐被請去喝茶的事情，重點介紹了一下。
“警方咬上黑鬼唐，肯定是當天有活口，對警察招供了。不過，這些人的話，還不足構成證據鏈，更無法將黑鬼唐定罪。黑鬼唐只要咬定，這些人是被行刑逼供，在拿出自己不在場的證據來，頂多關兩天就會放出來。等他出來之後，我們就幹掉他，然後坐等迴歸。”
奔馳的汽車上，吳明擦拭着手槍，頭也不擡的開口。
聽到能給劉成北和牛大達報仇，開車的牛大順目光漸冷，臉上流露出幾分猙獰。
汽車奔馳在公路上，一路向着河灘區駛去。
半個小時之後，位於河灘區的富人別墅羣，慢慢映入衆人眼簾。
“站住，這裡是富人別墅區，沒有邀請函不得入內。”
門口的崗亭處，汽車被保安攔了下來。
搖下車窗，吳明遞出去一張名片，開口道：“我們是邦爺請來的客人，你們給邦爺打個電話就知道了。”
一名保安拿着名片，走近崗亭中撥打電話。
前後沒有五分鐘的功夫，攔路的欄杆便被擡了起來，邦爺的名片也被還了回來。
“邦爺的別墅在最裡面，門口種着梧桐樹的就是。”保安臉上帶着笑容，看上去無比的友善。
吳明將名片接過來，示意大順繼續向前開車，同時將裝着珠寶的旅行包，輕輕背在了肩上。
“到了！”越野車慢慢減速，停在了一個門口前，種着兩顆梧桐樹的別墅前。
大家透過車窗向外看去，入眼是別墅區內，有身穿黑西裝的人，牽着狼狗在不斷巡邏。
只是隨意的看一眼，這樣的人少說看到十幾個，就連身高都統一在一米八左右，顯然是經過仔細挑選的。
“這個邦爺，看來對自己的安全挺重視的，是個很惜命的人。”蔣老頭收回目光，隨意的開口說道。
聽到這樣的話，吳明也輕輕點頭，笑道：“惜命好啊，越是惜命的人，越不會輕舉妄動。這種人愛惜羽毛，顧全大局，雖然吃相難看了點，可黑吃黑的風險很小。”
功成名就的邦爺，不同於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的小腳色。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最終要的是穩定大局，只要大局在手，動動嘴皮子就有錢自己上門。
這些大佬級別的存在，已經過了打打殺殺拿錢的層次，轉而成了階級的得利者。
只要不是太出格，他們這種人在上流社會，也是很有面子的人。
沒有重大並且特殊的案件，這些人就是警察的雷區，一黑一白共同維持着港島的秩序，不再是純粹的秩序破壞者。
“你們在外面接應我，我去裡面出貨拿錢。”
打開車門，吳明揹着旅行包下車，頭也不回的向着別墅而去。
目標，散貨，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