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不被江凌拉着讀四書五經後,小道長和至隨着他師傅潛心修道,雖說他還是每隔五日到任府供奉一次三清道祖,但也是來去匆匆,抽不出空閒跟姜留一起玩,導致姜留見到他時,竟有種許久不見、甚是想念的趕腳。
在姜留心裡,於淵子道長、和至和郭家父子與旁人不同,因爲他們是從姜留的故鄉福建清溪來的,雖然隔了千年,但依舊跟她飲着同一江水、守着同一片山長大,是她的老鄉,讓姜留覺得分外親切。
到前院見到穿着暖和道袍的和至,姜留還未開口,和至便笑道,“留兒妹妹今天打扮得好漂亮。”
身着粉紅色滾毛邊刻絲十樣錦小襖、外披白底綠萼梅披風、頭梳雙平髻、耳戴包金蝶翼珍珠耳墜的姜留小腦袋一歪,“今日二姐姐出嫁,這是我母親和姐姐爲我精挑細選的一身行頭。”
家中有姑娘出嫁,是未出閣姑娘們展示自己的大好機會,雅正和閆氏爲了打扮家中三個姑娘,很是費了一番心思。她們的心思沒有白費,姜家三姐妹今日的穿戴得到了賓客們的一致好評,姜留也對自己身上這一身滿意極了。
留兒妹妹一笑,顯得更加漂亮可愛了。穿着樸素道袍的和至好心叮囑道,“再過幾年,康安城的兒郎們就要登門向你提親了,留兒妹妹千萬別一律用棍子都打出去,遇着合適的便告訴我師父,讓我師傅好好給你們合一合八字。”
連和至都開始操心她的親事了,她在衆人眼裡到底有多難嫁出去啊。姜留忍不住笑了,“好。你今日怎麼有空閒過來玩?”
和至這才說起正事,“我師父今早爲你爹卜卦,連着三次,竟都是山地剝卦。所以師父派我過來說一聲,讓你爹提神防備。”
於淵子本是清溪縣內孤山破廟裡的苦修道士,因緣際會得遇姜二爺,搖身一變成了都城御敕道觀的觀主。感念姜二爺的恩德,於淵子每隔一段日子便會給姜二爺卜一卦,幫他趨吉避凶。
山地剝卦是啥來着?姜留漂亮的桃花瞳向上微翻,仔細回憶,“山、地,圈叉叉叉叉叉?”
留兒妹妹居然記住了自己給她將的卦象,和至開心地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嗯!”
“這個是兇卦?”姜留只能回憶起天地水火、風雷山澤八個符號是什麼模樣的,但這些符號組合起來是什麼意思,她卻沒能記住。
和至點頭,耐心解釋道,“山地剝乃是兇卦,陰昇陽落,有鶯鵲同林之象,佔得此卦者,主小人暗算,幹事無成之兆。若執意而行,將身涉險境。”
姜留聽明白了,“好,等我爹爹回來,我會把這件事告訴他。我這裡還有一盒上品的龍涎香,你回去送給你師父。”
“好。”和至笑着應了。
姜留又道,“我姑姑快要生了,你待會兒跟我過去轉一圈,看她宅子裡該不該驅邪掛符。”
“好。”對姜留和江凌,和至向來是有求必應。
姜留讓趙奶孃去取香,又派書秋去把表姐請出來,與和至一起趕往姑姑家。見到姜留出來了,蹲在姜家門前撿爆竹的娃娃們齊刷刷站好,一動也不敢動。
這等陣仗姜留和廖春玲見得多了,不以爲意,和至卻覺得不妥,低聲與姜留道,“這些小兒懼怕你,多是聽大人們說的。你年紀還小,身上並無戾氣,但受人如此敬畏並不好,回頭小道讓師傅給你畫張符掛在牀頭。”
“好。”姜留一口應下,正欲說自己和姐姐睡在一起,掛在牀頭的話是不是對姐姐不好時,便聽身後傳來急亂的腳步聲。
姜留回頭一看,
發現白淑娟帶着丫鬟婆子快步向這邊走來,便迎上去問道,“娟兒姐,你這麼急着去哪裡?”
白淑娟抓住姜留的小手,急急道,“府裡來人報信,說我娘動了大怒,要打斷我爹的腿,留兒妹妹你若無急事,可否跟我回去勸勸我娘?有你在,我孃的火氣興許會小一些。”
“好。”身爲白夫人愛徒的姜留立刻應下,轉頭對和至和表姐道,“表姐帶着和至過去看看,我去去就來。”
眼見着表妹與白淑娟走了,廖春玲擔憂不已,和至也擡掌道了聲無量天尊。
姜留在馬車上問道,“娟兒姐,姑姑這次是爲何要打姑父?”
白淑娟低聲道,“像是爲了查肅州賬冊的事兒,前幾天我爹回來時腦門都青了,說是跟御史中丞武大人起了爭執,我娘氣不過,找去了武中丞家。我娘這幾日跟我爹發脾氣, 都是爲了查賬的事兒。”
這事兒姜留知道,白夫去明昌坊的事兒已經傳遍了康安城。與訛傳不同的是,白夫人沒怒氣衝衝地提着棍子,她是空手去的。姜留還知道,白夫人從明昌坊回家後,關起門揍了丈夫一頓,這是書秋聽白家丫鬟說的。至於這次查賬又出了什麼問題,以致於包夫人要把丈夫的腿打折了,姜留表示,她很有興趣知道。
因爲三部衙門查賬的結果,將直接影響她哥何時啓程去肅州。
待馬車進入靖安坊,進入白家住的巷子內時,發現白家門前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姜留挑簾看了一眼,深感康安百姓實在是太好熱鬧了!
白淑娟看着和和氣氣的,但遇事也是個急脾氣,一看圍着這麼多,她立刻吩咐道,“吆喝兩聲直接衝上去!”
“是。”白家車伕啪啪甩了幾下鞭子,白家管事繃着臉大聲吆喝着,讓衆人退到兩旁,讓出通道。
馬車停在白家門前後,白淑娟率先跳下去,又擡手扶着姜留下車,見到姜六娘從馬車上跳下來,門口的百姓們頓時沸騰了。
白淑娟和姜留沒工夫聽這些嘈雜的聲音,提衣裙跨過門檻,快步進院。
兩人進入後院還沒進屋,就聽到房中傳出白全海的大吼聲,“夫人就是打斷我的腿,我也要爬去御史臺!”
“好,你有種!”白夫人的聲音比丈夫還大,緊接着就是“啪”的一聲,聽得姜留和白淑娟同時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