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以自己之力勸鳳血歌退兵,她憑什麼要求他去退兵?
這本就是帝王之間的爭鬥,國於國之間的爭鬥,即便是她想要,也無從開口,也不能開口,更是不該開口。
“那是你本該做的。”宋珩這般說着,在頓了一頓之後,她又補上了一句,“若我是你,也會這般。”
甚至,宋珩在心中覺得他們三國的動作委實還是慢了一點,換做是她,決計是要在北雍甚至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是直搗黃龍的。在宋珩的眼中,她並沒有對北雍有着忠誠這一詞,就像是北雍也不可能忠於每一個百姓一般。所以她並不覺得眼下同鳳血歌說着這樣的話有什麼不對。
鳳血歌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宋珩說着,腦海裡頭卻是在想着如果宋珩真的這般開口求了自己的時候她,他會怎麼做?
“登上帝王之位感覺怎麼樣?”宋珩低低的說着,彷彿他們之間重來都沒有產生過半點的芥蒂的一般,彷彿這裡並不是藏劍山莊,而是在南嘉無雙城中的芙蓉閣一般,“權力,權勢,萬民敬仰……”
很多人身處在高位上都會改變,宋珩很想問上一句——你是否會變?
前程不知後事,這個哪裡又是能夠得到一個正確的回答的,宋珩覺得沒什麼意思,畢竟是誰能保證一輩子,應承下了等到哪一日開始改變的時候,便是有着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她不想要這樣,沒有應承,自然地也便是不會有希望,沒有希望,自然地也就沒有失望。
“感覺?”鳳血歌聽着宋珩的聲音,連日來趕路的疲憊一擁而上,他已經是許久都沒有睡好了,平日裡頭總是有着處理不完的事物,而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閔丞相的確是時常同自己說,但是卻到底是君臣。
那高高在上的感覺,很孤獨,正是一個孤家寡人似的,所謂的皇帝也並非是想象之中的那般的美好,與其成爲一個帝王,他更懷念當初的那一樁小竹屋,不算特別寬敞的院子,那房子裡頭有着他的妻子,孩子。高處不勝寒,而他便是那般的寒冷。
“隨我回南嘉。”鳳血歌的聲音之中帶了幾分的堅定,她合該便是他的妻子,冠的是他鳳家的姓氏,而不是在這藏劍山莊之中,她的腹中懷着的是他的骨肉,她理當是應該陪着自己在南嘉的。
“走不了。”宋珩搖了搖頭,她並非不願意走,而是不能走,一旦她隨着鳳血歌走了,這接下來的殘局便是要沈家同宋家收拾的,且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要是隨着鳳血歌走了,沈家同宋家遭遇的便是沒頂之災了。
鳳血歌微微挑了一下眉頭,這便是她第二次拒絕自己了,“宋珩,我並非非你不可。”
鳳血歌的聲音之中帶了一些個咬牙切齒的意味,他千里迢迢而來,並非只是爲了得到一個被拒絕的回答,只要他有心要走,這天地之間還沒有誰能夠阻攔得住他,而她竟然還是不願意同自己回到南嘉去的。在說出這一句話來的時候,鳳血歌近乎是帶了一些報復的感覺。
“我知道。”
宋珩的聲音之中不見半點的沮喪,她只是探出了手,輕輕地觸碰上了鳳血歌的臉,那一張臉還是印象之中的那般丰神俊朗,她的嘴角勾着一點點的笑意,她本就不是那種爲了情愛會要死要活的女子,得之不過我命罷了,若是一個男人執意要尋了別的女人的時候,不管以前是有多麼的相愛到底還是阻止不了他的想法的,即便是看住了,**上未曾出軌,但是這精神上的出軌卻是遠遠地要比**上的更加的叫人難堪,更別說他眼下是一個帝王,擁有天下的男人,她又能怎麼阻止他呢?
宋珩的手指拂過鳳血歌那長眉,描過那一雙深邃的眼,落到那高挺的鼻樑,最後落到了那脣上,那脣也是有些微涼,宋珩的手慢慢地描繪着他的容顏,像是要好好地鐫刻在自己的心中似的,其實那一張臉早就已經是鐫刻在了她的心中了,怎麼也是遺忘不了的,她沒有一定要求鳳血歌是要等着她的,而這種話她自認也是說不出口的,但是一想到往後他的身邊會有旁的人出現,那人會母儀天下,活着的時候陪着他,即便是死了,也是要同他葬身在同一個墓穴之中的,想到那樣的畫面,宋珩的心中到底還是有些不大舒服的,畢竟,這世間除了自己的親人外,他是她唯一最是親近的人,也且是最爲關注的人。
“可是想好了?是誰家的千金?”宋珩的聲音低低的,“定然是要尋一個寬容的,這樣才能夠是母儀天下,但是也不能是過於柔弱的性子,這後宮之中也是一片殺人場,若是沒有幾分手段的,這後宅難安,你又怎麼是能夠安心的。”
宋珩的手掌並非是那千金小姐一般的嬌嫩,手掌心有些細小的傷橫,還有一些個因爲握劍的時候而磨生出來的小繭子,鳳血歌卻是覺得這天底下大約也就是隻有這一雙手敢於這般觸碰着自己了,若是旁的女子,哪個敢是這般大膽地捧着他,自然地,這天下間他也未曾允許過有誰能夠這樣地碰着自己,一切的一切也便是隻有他而已。那些個怒氣在她這般的動作下卻是漸漸地被撫平了,其實這天地間最是氣人的也便是如此了,你在意的,偏偏又不是別人在意的。
她便是這麼一個性子,同她置氣,反倒是要將自己給氣煞了,又能夠同她生個什麼氣呢!鳳血歌有些挫敗地想着,便是偏偏又是奈何不得她什麼。像是剛剛自己那般話都是已經說出了口來了,可她那姿態,他都是有些摸不準她這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想要掐着她的腰肢狠狠地問上一聲,他是她的丈夫,她便是這樣心甘情願地將他往者別的女子的懷裡送不成?!但是這念頭一起,自己這手掌下觸及到的是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這樣的動作便是再也做不出來,傷了她,這最後糾結的還不是他一人罷了。
“你……你——”
鳳血歌想要說她兩句,卻又是找不到什麼可以說的言辭,這最後的時候還是說不出來什麼嚴厲的話語,有很多時候,鳳血歌恨不得是能夠將她給一把掐死,但是掐死了之後呢,這世間他上哪裡去找尋這樣一個人,叫自己變得有些像是一個正常人的人來。
“非要同我說這種話麼,你明知道我不會。”鳳血歌一聲長嘆,若是他有心,早就已經是後宮佳麗三千了,哪裡還是會同她說着這樣的話來。
鳳血歌在宋珩的身邊躺靠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拿宋珩何如,搶又不能搶,說,她這自己的意識便是這般地強的,要是能聽進他話,便是不用叫他這般的爲難了,也罷了,她現在這樣大腹便便的,也不能真的是抓了她離開北雍。這一路上他是沒什麼的,但是她未必是能夠受得住的。
他握着宋珩的手,那入手的觸感便是叫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還是清減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藏劍山莊有沒有好好過着的緣故,想到沈從墨,鳳血歌的眉頭皺得越緊,他到底還是在意的,不過這種事情別說是他了,即便是旁的男人,不管是誰都是要在意的,若是不在意,那便是代表着他是半點也不看重的。
“睡吧,今夜我在這裡陪着你。”鳳血歌一手支撐在腦後,他偏着頭看着宋珩,如同多少個日夜前,他也是這般陪在她的身邊的。
“你怎會來看我?”宋珩早就已經做好了此生不復相見的準備,而當日她離開的時候鳳血歌也便是已經說出了那樣的話來,她想,大約他也是恨極了她了。不過轉念一想之後也好,誠然若是如同大夫說的那樣,她要是挨不過生產的時候,他不在倒也是一件好事,他這一生清苦,看着他時常是坐擁高位,但是他的身邊,總是孤孤單單的。她這樣離開他,他恨她也好,至少他還有力氣恨,自然地也就會讓自己過的更好。
可是現在鳳血歌來了,他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前塵往事彷彿不過就是一場雲煙,當初的爭執,當初的執着,便是完全就像是一場夢境一般,一下子散了。她們還是能夠這樣平靜地在此說着話,這樣躺在一張牀上,她的鼻息之間,也全都還是他的氣息。
他很生氣,在她說出那種決絕的話來的時候,但是後來等到冷靜下來的想了一想之後,她雖然說着那樣的話,但是那種話,明面上是自私自利的,但是事實上卻還是同他着想,可他最是生氣的便是她竟然是嫁給了沈從墨。即便是兩個人從來都是沒有什麼親密之舉的,但是到底還是存了這樣的一個名分在的。
鳳血歌良久不語,宋珩困極,她最近容易疲憊,時常早早就睡下了,現在躺在鳳血歌的臂彎之中只覺得自己周身一片安全,自然是沒有什麼防備的心態,神經一鬆懈之後,那睡意襲來她便是有些抵擋不住,那一雙眼皮子耷拉着,只是在睡前還是不忘叮囑上了一句:“一早的時候,你便是要回前線去的,免得惹出什麼事端來,一個帝王,到底還是不應當隨着自己的性子來的……”
她的聲音到最後的時候只是剩下一些個呢喃的意味。
鳳血歌輕撫着她的背脊,讓她睡得更加純熟了一些,聽着那綿長的呼吸聲,鳳血歌才低低地在她的耳邊道:“我來,是想尋了我的妻子。”
宋珩微微動了動,便是往者鳳血歌的懷中鑽進了一些,卻是沒有醒來。
“既然你不願意走,那便是在藏劍山莊多呆上一陣,等塵埃落定的時候,我再來接你。”鳳血歌的手指拂過那一張素淨的臉,他的聲音低低的,柔柔的,“你要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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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去掛了點滴……晚上也沒了低燒,差不多這幾天感冒就能好了,明日約了妹子寫一萬字,應該可以日更字數多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