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叫聲太過驚恐,很快地養心殿之中便是被那哀嚎聲充斥着。
那麼快便是駕崩了?!宋珩還是有些遲疑的,原本她便是覺得慶曆帝已經是命不久矣,但是卻沒有想到這一日竟然是會來的這麼的快。當然了,宋珩並非覺得慶曆帝眼下這個時候駕崩不是一個好時候,而是此時此刻的慶曆帝駕崩的太是時候了。
在眼下這個時候,慶曆帝一死,百里縉雲是會越發說不清楚,如果當初慶曆帝沒有死去,那麼百里縉雲或許還能夠在衆人的面前做上一場好戲,畢竟現在的慶曆帝口不能言,躺在牀上只能是用眼神來看人,且要同慶歷帝說話只有靠得極其近,以自己的手掌爲紙,慶曆帝以手指爲筆在自己的手上書寫下自己所要說的那些個話,否則的話,誰都不能清楚地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百里縉雲想必也便是想到了這一重之後這纔會同意讓這些個人進入養心殿去見慶曆帝。
哀嚎痛哭聲不絕於耳,她牽着的百里明玥也便是明白了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掙脫開宋珩牽着的手,小跑着進了養心殿之中,宋珩也是半點都不敢怠慢的,跟在百里明玥的身後進了養心殿,在內殿裡頭龍牀前頭稀稀拉拉地跪着這些個位高權重的大臣,一個一個人臉上神情悲慼無比,老淚縱橫,哽咽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宋珩哪裡是不曉得這些個老臣們的只是面上悲慼罷了,心中未必是會有半點的悲慼的,或許也是會有一些悲慼的存在吧,怕是慶曆帝這般一死之後,這往後新帝登基,自己還能不能夠維持着眼下這風光的前程,是接着會用了他們這些個臣子,還是會讓他們一個一個都告老還鄉了。
宋成也便是在那一羣哀泣的老臣之中的,他心中悲慼的並非是慶曆帝一下子駕崩了,若是新帝上任之後真的是不要他這臣子的,這告老還鄉也是沒什麼的,這些年來宋成所積累下來的也是足夠自己到老死了,實在不成的時候還有自己的一雙兒女可以仰仗。這朝堂之中雖說那些個人都是說他的女兒雖是有些不守婦道,在一羣男子的跟前爭鋒奪位,但是這實際上卻是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在妒忌着他的,畢竟這古往今來也便是隻出得他們宋家一個姑娘家會有這樣無上的榮光罷了。
眼下慶曆帝是一下子去了,那些個老臣們自然便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不知所措了起來,宋成心中還是有些鎮定的,想他的錦兒如今也可算是立下了戰功,總不至於會讓他們宋家辱沒的。
只是……宋成一邊用寬大的袖子擦着自己臉上勉強流出來的眼淚,他看向了跪在一旁的宋珩,她的模樣似有着悲慼的色澤,但是又像是完全不在乎眼前這一切似的,那模樣倒像是早晚會有這麼一日來到的似的,這樣的宋珩倒是叫宋成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了起來,想着自己這個女兒雖然可算是膽大妄爲了些,但是到底還是不至於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的……吧?!
百里明玥幾乎趴在牀邊,在牀前站着百里縉雲同寧王兩人,百里縉雲的面色幾乎是鐵青,而寧王的神色之中雖然是有着悲慼,但是眼角眉梢之中都是帶了一些個得意的色澤。
寧王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的日子便是過得這般的稱心如意過的,想自己的皇兄這大半輩子都是對不住他的,但是眼下他的皇兄終於是做了一件極好的事情,他死的實在是太應該,太是時候了!在他最需要他死去的時候,他終於是死去了!
眼下一死,便是死無對證,他自然是可以將罪名安在了百里縉雲的身上,也完全是可以說百里縉雲爲了皇位將自己的父皇給毒害了,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能夠成爲一個帝王人選的呢!
百里縉雲除了震驚,他已經生不出旁的心思來了,明明……明明今日上朝之前他瞧見自己父皇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是的,的確是好端端的,父皇雖說還是不能動彈,但是那容顏看起來的時候還是挺容光煥發的,只是依舊是開口說不了話、他也是命人好好看着父皇的,絕對是不會出這樣的亂子。百里縉雲當然知道眼下的慶曆帝去的太不是時候,怎麼是能夠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去了的呢?偏偏是在今日寧皇叔質問自己的今日給去了,如果是在他登基之後那一日再去,那便是木已成舟誰都不能夠奈何他如何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百里縉雲很想在這個時候仰天長問上一聲。
百里明玥當然是不知道自己的皇兄和自己的皇叔眼下心中想的事情,他伸出了小手去觸碰自己的父皇,入手的便是一片冰冷的,明明之前父皇還抱着自己坐在他的膝蓋上同自己說着話,還囑咐着他是一定要好好聽了師父的話的。可眼下父皇卻是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
“父皇?”百里明玥叫了一聲,他推着慶曆帝的遺體,“兒臣回來了父皇!”
慶曆帝的遺體動也不動,百里明玥湊近了慶曆帝的耳邊,“父皇,兒臣回來了!父皇你不看看兒臣嗎?”
“明玥!我的好侄兒!”寧王伸出了手將那個孩子攬到了自己的懷中,他一臉的沉痛,那一雙眼睛微微泛着紅,他低聲安撫着百里明玥,“你父皇去了,明玥你不要傷心,寧皇叔在這兒,皇叔會爲你做主的!”
“明玥你別哭,你父皇最是疼愛的便是你,你要是現在哭了,你父皇是會走的不安心的!”
他將百里明玥抱得緊緊的,那姿態任誰看起來都像是一個強忍着悲痛的叔父對着自己兄長的孩子安撫的模樣,寧王這一番話說出口,寢殿之中大臣的哀嚎聲是更加響亮了起來,寧王也終於是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他跪在龍牀前,看着那慶曆帝的遺體有些傷心欲絕地喊着,“皇兄!皇兄你倒是睜開眼看看啊,看看明玥,看看臣弟!你怎麼能夠這般撒手人寰,叫臣弟可是如何是好啊?”
百里明玥看着這一幕,他張着大大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他當然是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的一雙眼睛通紅通紅,明明眼淚都是在眼眶裡頭打轉了,但是卻是倔強地沒有掉下一滴淚來。
寧王還在那邊哀嚎着,他鬆開了抱着百里明玥的手,一下子撲上了前,抱着慶曆帝的屍體,他轉頭看着百里縉雲,那一雙眼睛狠毒無比,就像是一條帶着劇毒的蛇看着眼前的人似的,他一張口,那毒牙便是已經冒了出來,準備射殺着眼前的獵人。
“你不是說皇兄只是病了,只是在休養嗎?怎麼會是突然之間暴斃而亡!”寧王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像是要捅穿了百里縉雲似的,“眼下你還敢說皇兄是心甘情願將皇位傳給了你!只怕是你使勁了手段趁着皇兄病重的時候將皇兄囚禁在養心殿之中好藉此把握朝政,然後奪取帝位纔是吧!你這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你怎麼可以是對皇兄做出這種事情來的,皇兄畢竟是你的父親,對於自己的父親尚且如此,若是對於旁人,那你還會做出什麼來!”
百里縉雲聽着寧王那一聲一聲的竭問,只覺得自己身後已經是膩出了一身的冷汗來了,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是怎麼會這樣的,明明這早上的時候父皇還是好端端的,難道說早上的時候父皇是迴光返照不成,他又醫者,又哪裡是知道這麼多的,只當福黃石如同往常那般,也沒有細想那麼多。
“寧皇叔你休要出口傷人,本宮沒有煮過這些事情,也從未做過皇叔口中的那些個事情!”百里縉雲雖是不知道眼下這些個情況到底是如何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絕對是不能夠認下這些罪名,所以只要是寧王所說的那些個話,自己只要反對就是了,絕對是要發對的,絕對不能承認半點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本宮今日一早還來看過父皇,當時還有父皇的身邊的總管太監相伴,當時父皇雖是身子不好,但是到底還是同本宮說了幾句的,如今父皇暴斃,本宮傷心還來不及,寧皇叔眼下這般的咄咄逼人,你居心叵測,只怕是另有所圖纔是!”百里縉雲梗着一口氣朝着寧王道、
“本王另有所圖?”寧王冷笑,“你可有什麼證據證明,各位大臣且上前來看看,我們進殿纔多久,陛下便是已經暴斃了,難道你還要說是本王謀殺了陛下不成?!眼下皇兄身體發硬,這手指泛黑,明顯是重了毒的模樣,難道你還要說是本王下的毒不成?!”
百里縉雲想了想道,“不無這個可能,剛剛皇叔可是一馬當先先入了寢宮,我同幾位大人隨後纔到,寧皇叔走的這麼的快,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這個時候阻擊重要的已經不是去計較到底慶曆帝到底真正的死因是什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清楚第知道這一點的,因爲不管再怎麼去計較,慶曆帝便是已經死亡了。誰都不能夠再去計較去研究慶曆帝如何的死亡,若是生在平常人家之中,遇上這種事情肯定是要保管處理的,但是天家是不一樣的,百官都是天家的奴才,有哪個官吏敢於去探查慶曆帝的真正死因,難道還要像是品嚐人家似的,找來仵作來驗屍不成,這平常人家尚且不願意自己的親人的屍骨在死後還不得安寧,更何況是一個皇帝的,誰人敢去觸碰半分?!
這些個道理旁人懂得,百里縉雲同寧王更是懂得,所以這件事情即便是真的慶曆帝中毒而死,那麼慶曆帝的屍骨是絕對不能觸碰的,而將這關鍵推脫到誰人的頭上便是最緊要的事情了。
爲了各人的利益,他們自然是要將這件事情咬死了往着對方的身上推去,同樣的,若是將這件事情推到百里明玥的身上會讓他們兩人獲利更大,宋珩想,這兩個人會是毫不猶豫地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一個五歲的孩子身上去的。
剛剛寧王的確是一馬當先率先進入了寢宮,但是寧王這先進入寢宮還不是爲了能夠再第一時間瞧見慶曆帝,然後獲得一些個有利的訊息好讓自己能夠一舉之下將百里縉雲扳倒,但是隨即地百里縉雲也便是第二個進入寢殿之中的人,爲的就是怕寧王在不經意之間得到了點什麼訊息。眼下他們兩人便是將剛剛在朝堂上的爭吵搬到了養心殿之中來的,好想只要能夠再這裡爭吵出一個結果便是能夠贏得一切似的。
宋珩在心底之中冷冷地哼了一聲,想必慶曆帝也便是沒有想到有一日他的兒子和他的弟弟就像是大街上的潑婦一般地相互叫罵着,那裡還有半點皇族之人的高貴和優雅所在,不過這北雍皇朝原本就可算是稱之爲一種笑話了。
“本王好端端的便是爲何要謀害自己的皇兄,皇兄的遺體通體冰涼,顯然已經死去許久了,又豈是本王剛剛進入寢殿之中的人便是能夠做到的?”寧王上前了一步道,“我看你這逆子還是要不承認,如此這般狡辯,想來定是心虛不已。之前皇兄病重,本王同其他皇侄要去接見便是全部被你阻擋,卻不想你便是這般的狼子野心!你迫害兄弟,迫害自己的父皇,按律例,你便是應當受千刀萬剮的罪行!如今你謀害了自己的父皇竟然還是想着將這樣的罪名推到本王的頭上來!”
寧王深吸了一口氣,他看向官吏,面色上有着一種讓人不忍卒視的痛心疾首,“各位大人請看看,如此這般的忤逆之人難道我皇兄還會將北雍交託到了他的手上不成,這不是毀了我們北雍又是什麼!”
官吏們一直低着頭,低聲哀泣着,就像是沒有聽到這些個話是的,即便是聽到了又如何,這爲官之道不是爲了什麼強出頭,而是保持着中庸之道,凡事不能強出頭,閒事莫管,凡事莫理,這便是能夠在官場上無往而不利。眼下這兩個叔侄之間的戰爭,其實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有着一些是非曲直,有着自己的論斷在的,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是幫誰都不對,只有保持沉默纔是最重要的。
“皇叔,你這般說便是對父皇的不敬了,父皇可是親自頒下了口諭立我爲太子,如今皇叔這麼說,便是質疑父皇的決定了?!”百里縉雲收斂了情緒,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到這般不濟的時候,至少他還有聖旨,還有玉璽在手!
“不敬?!”寧王回頭看着百里縉雲,他便是從袖口之中掏出了一樣物什,那是一枚有着九條龍的金印,“這是皇兄當年賜給本王的,如今皇兄一死,本王覺得皇兄的死因有些蹊蹺,便是要調查這件事,你是允還是不允?!”
百里縉雲看着寧王手上的金印,他的確是認得的,那的的確確是自己的父皇賜給寧王的,那金印便是代表着如朕親臨的意思,在北雍,人人都是知道藏劍山莊裡頭有着聖祖爺賜下的丹書鐵卷,但是卻不知道寧王也是有着慶曆帝所贈予的一枚金印,慶曆帝允諾過,將來無論寧王犯下多大的錯處也罷,只要有這金印在手,無論如何便是會饒他一命的。
百里縉雲知道這金印是一個禍害,可自己若是現在否認了寧王手上的金印的效力,就等同於否認了自己父皇所承認下的事情,那麼寧王便是也可以用這樣的一個理由否認當初的那一道聖旨的效力。如此一來,自己的苦心經營便是半點也得不到回報了,自然地,百里縉雲是絕對不能夠否認這件事情的。
“寧皇叔一切也便是爲了父皇,父皇突然之間駕崩,我這兒臣也便是覺得蹊蹺無比的,這件事情自然是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自然是要好好查上一查,皇叔同父皇畢竟是兄弟情深,這情感自然是同旁人不一般的,本宮也是能夠理解的。皇叔你是想如何做的?”百里縉雲幾乎是咬着牙同寧王說着這樣的話,他便是沒有想到自己今日會是吃下這樣的虧,這一切已經完全出乎了他的預計範圍之內,而自己幾乎是被寧皇叔突然之間的決定打擊了個措手不及,完全沒有半點的還手之力。
現在他不讓查,便是從私下認定了這件事情是同他完全脫不開關係的,但是要查,這查起來的時候要是查出了一星半點的事情來,自己絕對是躲不過去的,想到這些個事情,百里縉雲便是覺得自己身後的汗水入雨一般地下着,在這冬日的季節裡頭,這是有些個不和常理的,但是現在的百里縉雲便是隻有這麼一個感覺,他覺得自己彷彿是置身在火爐之中似的,熾熱從他的身體內部不斷地冒出,心虛,害怕,恐懼……各種各樣的情緒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像是要壓得他喘不過那一口氣似的,他的背脊挺得異常的堅挺,彷彿只有這樣纔會讓自己不會被這樣的壓力給壓垮似的。
寧王看着百里縉雲,他眼神很不懷好意,“既然皇侄你是最大的那個嫌疑人,那麼有勞皇侄你在天牢之中呆上一段時日,若是本王查出這一切都是同皇侄沒有半點干係的,自然是會讓皇侄你出了天牢,且是三跪九叩迎着皇侄你成爲我們北雍的新帝!”
寧王在心中想着,只要是他一等入了天牢,便是會在也走不出那個地方了,就算是這件事情真的是同百里縉雲沒有半點關係的,他也是會將這一切弄得像是百里縉雲做的,這在天牢之中因爲抵抗不住自己心中的壓力,因爲後悔自己做出那種事情而畏罪自殺的人可是不在少數,百里縉雲必然地也便是會成爲這樣的人物。
百里縉雲自然不是同一個傻子,今日自己的皇叔這般對着自己,若是還瞧不出半點的端倪來,那麼他就是真的蠢到家了。這天牢是什麼地方,一旦自己真的是進了天牢之後,這所有的人所有的輿論會是變成怎麼樣的,他們都會改變了風向,說自己便是謀逆的賊子,而依着現在寧皇叔這般咄咄逼人,百里縉雲知道,自己這個皇叔便是在等着將自己送進天牢之中,想着使上什麼手段好叫自己去屈打成招,又或者是將自己弄成了畏罪自殺的模樣。
除非是他死了,否則這種事情他是絕無可能答應的!
“皇叔,眼下這個時候你要本宮去天牢?”百里縉雲看着寧王,字字嚴厲地道,“這朝政之事交託給何人,父皇的後事又當交託給何人?本宮絕對不會在眼下這個時候拋下這些個事情離去的,並非是本宮不願意去天牢,而是眼下這一切還需要有人鎮守着,若是三國接着來犯,皇叔覺得我們北雍難道還是有着半壁的江山可以相讓的?還是皇叔覺得眼下父皇駕崩,我們這些個當兒臣的人便是看着父皇孤零零地走,而不是送上這最後一程的。這民間尚且如此,我們天家難道還要讓老百姓看了笑話不成?!皇叔想要調查出事實的真相可以,本宮不逃不走,便是留在金陵城之中,皇叔有什麼想要說的,到時候便是可以帶着三司來尋了侄兒,但是要讓本宮眼下去了天牢,恕難從命!”
寧王同百里縉雲的視線在空氣之中交會,那凌厲的眼神幾乎是在接觸之間像是要迸發出火花來,兩個人都是在叫着勁,相互對抗着,踩着彼此的底線在進行,這個時候,除了能夠找到確實的證據,否則便是隻剩下氣勢了,絕對不會退讓的氣勢。
寧王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即便是再堅持下去想必也是討要不來什麼好事的,今日是絕對不能將這個逆子給拿下了,這逆子做出那種事情來自己必然也是有些準備的,朝中的那些個官員多半是做着一些個壁上觀的姿態,自然是不可能會是貿貿然地支持自己將這個逆子拿下的,所以他必須要剋制自己,眼下這局面,他是一定要等,要細細地安排好了接下來的每一步,這樣子纔是能夠讓自己站在不敗的地位。
“那便是叫本王府上的專用大夫來瞧瞧,皇兄到底是因爲什麼毒而去的,本王是絕對不可能放過殺害皇兄的人!”寧王道,他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目光依舊是死死地看着百里縉雲。
“這宮中有許多的太醫,又何必是讓宮外的大夫來看,皇叔,你這般作爲難道是想弄虛作假不成?”百里縉雲聽到寧王要請旁的大夫來,心中雖是有些害怕,但是他自認自己雖不是一個特別孝順的兒子,但是到底還是知道什麼叫做綱常的,他要的也不過就是權力二字而已,自然是不會讓人給慶曆帝下了毒,這到底便是自己的父親,自己的血脈之中流淌着的也便是這個人的鮮血,他即便是再大逆不道,到底也是不會做出這種惡毒的事情來的,他只是想要帝王之位,等到他拿到帝王之位之後,自然是會讓父皇頤養天年的。
但是這些日子來,阮碧蘭對慶曆帝所做的那些個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是阮碧蘭做了一些個手腳便是讓慶曆帝口不能言,這些都是他默認之中的事情,一旦被人看了出來之後,百里縉雲不敢想象,但是現在即便是他這個半點也不懂醫理的人也是能夠完全瞧出自己的父皇的確是一副中毒的模樣,那指甲呈現出了黑色,父皇不能起身已經不是一兩日了,這照顧的慶曆帝的人也全部都是百里縉雲的人手。
除了自己,除了那些個太監宮女外,能夠接觸到慶曆帝的也就是隻有阮碧蘭同……宋珩!
百里縉雲擡眼朝着宋珩看去,她跪在幾個大臣的最後面,頭低垂着,半點也是瞧不見她的此時此刻的神情到底是怎麼樣的,百里縉雲很想懷疑宋珩,但是想來想去,似乎宋珩也沒有要這麼做的理由,她同自己出謀獻策,除了那一日她將了慶曆帝一面之後也是沒有再見過的,且當時還有阮碧蘭在那邊看着,如果當時有什麼異狀絕對是不能不知道的,而且阮碧蘭是恨宋珩恨之入骨的,斷然不可能會幫着她掩飾些什麼的。
而且宋珩如果要下手,應該早就已經是駕崩了纔是,怎麼可能會是到現在這個時候才駕崩的?!
百里縉雲的腦海之中想了許多,他甚至也有些懷疑是否是寧王搞的鬼,今日他在朝廷之上公然反他,如果自己這個皇叔早就已經是對自己不耐煩了,那麼應當在之前的時候就提出了反對意見來,又怎麼可能會是到現在,到今日突然之間說出了這種話來,這其中必定是有一些蹊蹺的。
百里縉雲覺得自己就像是面對了一張網,一張巨型的網,這網似乎是要將他困住,生生地困死在這裡,百里縉雲眼下是誰都不敢相信,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去,覺得每一個人都是有着嫌疑在的,是的,他懷疑着每一個人。宮中的每一個太監,甚至連平常被他視爲心腹的人,百里縉雲眼下也便開始懷疑着,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不可信的,每一個人都會是有可能背叛他的人,這種想法充斥着百里縉雲的腦海,幾乎是他要讓他完全不能呼吸了,沒有人可以想象當自己身邊的人全部都有可能會是你的敵人的時候這種感覺是有多麼的可怕,那幾乎是要將人逼到窒息的地步。
“這宮中的太醫又是哪個是可信的?”寧王嘲諷意味十足地說着,“不是說皇兄只是病了,修養上一段時日便是能夠痊癒的,而今呢,皇兄竟然是在皇宮之中暴斃,那麼這太醫院裡頭的太醫一個一個都是玩忽職守,依本王之見,只怕一個一個都是應該陪葬纔是!也不知道是否是有人故意延誤了皇兄的病情這才導致皇兄在眼下這壯年之間便是暴斃而亡,此事若是不徹查乾淨又是能夠如何,這太醫院裡頭的太醫既然是這般的不中用,那自然地便是應當由着宮外的大夫來看了!”
寧王看着自己那面色越發難看起來的侄兒,這個侄兒這一次他便是要將他徹底地拉下了馬去,這皇位是同他這個廢人半點干係也是沒有的!
“若是侄兒你信不過本王,那邊是如此吧,王大人,霍大人,你們二人立刻給我出宮去,金陵城那麼大,本王便是不相信請不來一個有用的大夫!”寧王轉頭看向那跪在地上正在嚶嚶哭泣的兩位老臣道。
那兩位老臣聽聞此言,這也便是顧不得再裝出這傷心的模樣來了,一個一個睜大了臉,面容上是那完全沒有修飾過的震驚。眼下這種情況,這早就已經是在官場上歷練得成了精的兩個人又是哪裡不知道,這事不論辦好了還是辦差了便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王大人同霍大人,這兩個年紀加起來幾乎是已經過了百歲的人踟躕着,很是不願意前往的模樣。
寧王便是見不得這兩個人那畏首畏尾的模樣,他手上的金印一揚,便是惡聲道:“怎麼,本王金印在手,二位大人是不是覺得本王這金印還不夠分量,需要本王請人拿出玉璽來方纔肯動身?”
兩位大人面如苦瓜,怏怏地應了一聲是,便是從地上站起了身來,顫顫巍巍地朝着宮門口而去。
宋珩看着那兩個相互攙扶着的纔沒有讓自己倒下去的兩個大人,心想此時此刻這兩位大人恨不能是讓自己辭官退隱了方好,也好過在二人夾縫之中求了這生存。
眼下這局面便是已經發展成了這別有居心的叔叔同侄兒爭奪家產的戲碼來了,也不知道這戲碼會是在什麼時候纔會結束。宋珩跪在地上,索性她這人畏寒,也便是在內裡多穿了一些保暖的衣物,倒也算不上特別冷。只是這人常年不跪,這跪了一會之後便是會覺得有些疼痛了。
百里明玥還是站在那處,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父皇已經去了似的,那呆呆的模樣倒是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寧王的心思便是早就已經轉開了,他知道眼下百里縉雲只是沒有辦法反駁於他罷了,眼下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是同他掛上勾,這段時日來,能夠靠近過慶曆帝的人也便是屈指可數,只要尋找到正確的突破口,自然是能夠將百里縉雲一舉扳倒的。
寧王的心思便是已經轉來,他早就已經是在等着了,早在百里縉雲帶來口諭說皇兄命他做監國的時候,他的心底之中便是已經有了困惑在了,但是當時便是三國聯軍之事讓他退怯罷了,他並沒有足夠的能力是能夠將這件事情辦妥的,寧王當時心中想的便是眼下爭那一時之氣也是無用的,若是沒有人能夠成功地阻止了百萬三軍揮軍而下的時候,那麼北雍將會徹底地不復存在,到時候即便是再說些什麼也是沒有半點用處了,倒不如先做了旁觀者,盡觀事態的發展罷了。且那個時候永寧又不知道是跑到哪裡去了。
寧王雖然是不怎麼喜歡自己那作爲暗樁存在的王妃,但是卻還是真心實意地疼愛着永寧的,這畢竟是自己嫡出的孩子,且生得嬌俏可愛,很得自己的寵愛。這樣突然之間消失不見,寧王也便是心亂如麻,他派遣了不少人去尋了那永寧,可卻是半點的音訊都是沒有的,他日日想念着自己的這個孩子,自然地也便是不能將一顆心分成那麼多分,既要是擔憂着永寧的去向,又要擔憂北雍會不會破國、皇兄是真的要將皇位傳給自己這個侄兒的事情。
他管不了那麼多,而且有些事情也是不能急躁在一時。
只是事情總是會出乎人的預料,眼看着百里紹宇夜闖皇宮卻是被誅殺,而在外賑災的百里流觴抗旨不回被下令捉拿的時候,寧王便是發現百里縉雲這個無德無能的混小子一步一步靠近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了,他怎麼是能夠容許這種事情的發生的,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夠發生的,他可不想見到北雍的江山徹底毀在了自己這個侄兒的手上。
寧王韜光養晦多年,宮中自然也是會有一些個暗藏的人手,但是慶曆帝這養心殿自己安插的人手卻是被清了出去,寧王也知道這些事情是誰做的,百里縉雲將慶曆帝拘禁起來這件事情寧王也是曉得的,他料定了自己的皇兄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自取滅亡的蠢事來的,所以在今日,在百里明玥班師回朝的時候,他這纔將這件事情提了出來,若是不在眼下提出來,只怕在過幾日便是真的要看着他成了九五之尊了。
雖是不知道宋珩和藏劍山莊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意思所在,但是寧王倒是知道一件事情的,他想只要將那件事情宣佈出來,想來整個朝野的人都是不會站在百里縉雲這一邊的,宋珩是個聰明人,自然地也不會作出錯誤的選擇來的。
“宋學士身懷六甲,這般如此實在是太遭罪了,父皇生前便是最看重宋大學士,如是父皇還在,必然也捨不得宋學士這般折騰的,宋大學士還是起身吧!”百里縉雲看着宋珩道。
宋珩昂頭看了一眼百里縉雲,他的眼神之中帶了一些求救的色澤,在這種情況下,百里縉雲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做了,所以他自然便是想着一向是足智多謀的宋珩,他私心想着只要是有宋珩在的,那麼自然而然地便是會將這些個問題全部都迎刃而解的,哪怕是讓他拿一些個條件去同宋珩做交換,百里縉雲也是願意的,哪怕是宋珩再要一道空白的聖旨,他也願意的,只要是宋珩能夠幫着自己解決了眼前的困境,讓他順利地登上了帝王之位。
他看向宋珩的眼神之中便是充分地流露出了這樣的一個信息,這樣的百里縉雲看在宋珩的眼中便像是一個正在垂死掙扎的人似的,他難道還真的以爲自己永遠是會同他站在同一陣線不成?難道他還覺得自己有旁的利用價值,在宋珩的眼中,他的利用價值早就已經是匱乏了,他在她的眼前早就已經是沒有半點的價值,現在自己多看他一眼便是覺得厭惡的,這個有着極其膨脹的貪慾的男人!
宋珩看了一眼寧王,寧王微微頷首,也便是開了口道:“宋學士身懷六甲,本王自然是會體恤的。”
寧王將“體恤”兩個字說的極重,那別有深意的咬字便是在告訴着宋珩,只要她願意幫着自己指證了百里縉雲,便是會有着她的好處的,絕對是少不了她的。
宋珩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果然是百里家族的人,腦海之中充斥的也全部都是利益兩個字,既能因爲利益而成爲親人,自然地也便是能夠因爲利益而成爲仇人,果然這皇家人的作風便是如此、
宋珩站起了身來,她身子重,自然是比不得以往的時候的那般輕便,她起了身,慢慢地走上了前來,將百里明玥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她伸出了手,捂住了百里明玥的眼睛,這樣的場面委實不是應該讓一個孩子承受的,但是她卻沒有法子。
這任性最是醜陋的一面便是這樣不加掩飾地出現在這個孩子的面前,親人相互抨擊,半點也沒有顧及到在場的還有一個孩子,一個無辜的孩子。
在宋珩的手捂上百里明玥眼睛的那一瞬間,便是有溫熱的液體慢慢地流淌而下,百里明玥小聲地哭泣着,就像是一直被拋棄了的小狗似的嗚咽着。
不過就是一炷香的時間,王大人和霍大人便是領着兩個金陵城之中最具盛名的大夫去而復返。
------題外話------
明天,大約阮碧蘭會掛掉。
明天見,親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