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已經許久都沒有回到宋家來了,曾經住過的別院似乎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庭院之中清掃的乾乾淨淨的,院子裡頭有一些個四季常青的灌木叢,在冰天雪地之中還是依舊郁郁青青的,上頭堆了一些白雪,壓得有些彎彎的。
宋錦一直便是住在這個院落之中的,每日都是要讓丫鬟們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彷彿這裡不單單隻有他一個人在似的。宋錦讓丫鬟沏了一壺茶,然後便是屏退了四周,這纔開了口:“你今日來,應當不是隻是來通知我要我上戰場這件事情吧?”
宋錦早已經不是一個完全不知事的人了,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只怕也是不會想得那般多,但是現在,珩兒一向是足不出戶的,雖是有大學士之名,但是這每日的朝也是陛下特地免了的,且現在金陵城之中本就不大太平,陛下已經許久未親政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交託給了二皇子的,珩兒今日又怎麼可能會是見到陛下,這其中必然是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原委所在的,且還是特地到了宋家來。
“果真一切都瞞不住大哥!”宋珩輕笑了一聲,她捧着熱茶微微喝了一口,那氤氳的熱氣不停地往上涌着,她停頓了一會之後方纔道了一聲,“我原本也是不願意大哥上了戰場的,但是眼下的局勢大哥也應該是知道的,陛下不是病了,而是已經被囚禁了。”
宋錦聽到宋珩這般說,雖說這心底之中已經是有了一個底,大約是知道現在的慶曆帝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否則怎會在一夕之間,蕭太后暴斃而亡,而朝政之中的事情全部都交由了二皇子殿下來掌管,只是沒有人能夠見到慶曆帝陛下,就算是想要探尋,也無從探尋而起、皇宮到底是不比尋常百姓家的,並非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宋錦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在那皇城之中所發生的竟然是這樣的事情!
“這二皇子殿下委實太過大膽!”宋錦拍了一下桌子,整個人很是憤慨,但是在憤慨完了之後,宋錦又是有一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到底那些個事情即便是發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若是沒有上級的命令,他卻還是依舊不能動手的,想到這些,宋錦整個人便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最後只有長長的一聲嘆息。
宋錦在心中止不住地感慨了一些,但是轉瞬又是看向宋珩,二皇子現在是誰都不讓見陛下的,那珩兒爲何是能夠見到慶曆帝陛下的,難道說——
不等宋錦詢問,宋珩自己便是將答案說了出來:“我曾經向陛下提起過關於有朝一日這三國聯軍大舉進攻的時候應該如何制敵取勝的,二皇子殿下眼下雖是把持了朝政,但是那號令三軍的虎符卻還是在陛下的手中,陛下以見到我爲交換。”
宋珩這些個話像是完全漫不經心是的,但是這其中卻是包含着的卻是有着不少的深意。
宋錦默不作聲,等着宋珩將話說完,她必然是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完的。
“哥哥,我舉薦了九皇子殿下上戰場當主帥。^//^”宋珩對着是宋錦道。
宋錦聽到宋珩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他雖是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做事一貫是有些驚世駭俗,不走尋常人的路線,但是在乍然聽到這個話的時候,宋錦幾乎也是要咆哮出聲的,他覺得這個決定委實是太大了一些,宋錦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也是發佈出來的良久之後,他才幹巴巴地擠出了一句:“你是認真的?”
“恩。”宋珩點了點頭,“陛下也是同意了的。”
宋錦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找不到半點的言論來反駁宋珩,並非是他不知道要怎麼說,而是他不知道要說點什麼纔是真的,不過想了想之後,宋錦覺得宋珩這個決定雖然是冒險了一點,但也不失爲一個可行之策。
“二皇子之所以讓哥哥也上了戰場並且是擔任着副將的職責,其實也是想要看看我有沒有耍別的花樣。”宋珩看向宋錦道,“反正眼下這個世道也是在放手一搏之間的事情了,若是成了,自然是能夠解決所有的困境,這即便是敗了也沒什麼的,不過就是按着既定的命運而行進罷了,哥哥無需介懷。我今日來尋了哥哥你倒不是要同哥哥說這些個事情,而是……”
宋珩湊近了宋錦,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聲,宋錦的眼睛漸漸地張大,這最後的時候他點了點頭,只道了一聲好。
宋珩回到藏劍山莊的時候,是在宋家用過了午膳之後,她在宋家的時候便是着了人回藏劍山莊回了話,免得讓沈從墨以爲自己還沒有回來是遭遇了什麼事情,這纔剛剛進了後院,已經是等了良久的沈從墨便是迎上了前來。
“他醒了。”沈從墨輕聲道,這他是指誰,自然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指得便是昨晚差一點將藏劍山莊陷入了困境之中的那一個人,沈從墨提起這個人便是沒有什麼好氣的,頓了頓之後,沈從墨又補上了一句,“聖旨已經到了。”
接到那一個聖旨的時候,沈從墨也是有些不大敢相信的,甚至於是極其的錯愕,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但是這些個疑惑她從旁人的身上是完全得不到解答的,只有在宋珩的身上才能找到他想要的回答。
宋珩點了點頭,她踏進了自己的臥室,走進了裡臥,便是瞧見了那半靠在牀頭上的百里紹宇,他的面色還是蒼白的厲害,那脣色幾乎是沒有半點的血色的。
宋珩看着百里紹宇,而百里紹宇也是在看着她。
“你明日就得走。”宋珩看着百里紹宇,她知道百里紹宇現在的傷還沒有痊癒,還有那什麼傷筋動骨一百天的說辭,雖說是有些誇張了一些,但是受了那樣嚴重的傷需要修養的一段時間是不爭的事實,可百里紹宇要養傷可以,但是絕對是不能留在藏劍山莊的、“明日三軍會出發前往前線,一早的時候我兄長會帶侍衛的衣服來,你便是同我兄長和九殿下一同離開藏劍山莊。等出了城之後,你若是要去尋睿王殿下,絕對不會有人攔着你。”
百里紹宇點了點頭,宋珩做到這一份上已經算是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來了,“你是說,他願意讓三軍出動了?”
百里紹宇對於百里縉雲的性子也可算是極其的瞭解了,他那個人膽小而又多疑,總是想着不勞而獲的事情,絕對是沒有這樣的魄力做出應戰三軍的事情來的,這麼多日來他一直按兵不動,這便可以看出百里縉雲到底是怎麼樣的人了,要他上戰場?百里紹宇覺得這基本上可算是一件很是稀奇的事情了。
“他沒有別的選擇。”宋珩冷冷一笑,她看向百里紹宇道,“因爲眼下這領兵作戰的並非是他,而是九殿下!”
百里紹宇啞然失笑,他也真的是悶笑了一聲,這一聲笑扯到了他胸口處的傷處,讓他悶哼了一聲,臉色越發的蒼白了起來,他看向宋珩:“這是你提的意吧,也便是隻有你能夠想得出來這種法子了。可是宋珩你這樣做,你意欲何爲呢?”
百里紹宇腦海之中很快地轉動了起來,他想了許多許多,最後這目光便是沉沉地看着宋珩:“你是想——”
百里紹宇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宋珩知道他是已經知道了的,她在一旁坐了下來,直勾勾地看着百里紹宇,“若是你想去尋了睿王殿下,你們想要回到皇宮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在你們回到金陵城之前,只怕陛下就會駕崩,二皇子殿下就會登基成爲新帝,而你們也就會成爲謀逆之人,如果想背上一個犯上作亂的罪名,我想大約是有不少人樂於見到這樣的發展的。反正現在陛下也已經是躺在牀上半點也是不能動彈的了,話不能說,空有一個帝王之名,如此一來,也可算是幫着陛下從苦難之中解脫了出來。”
百里紹宇沉默着不做聲,宋珩說的那些話不是不可能的,依着百里縉雲的性子,他壓根就是會這樣做了的,到時候他們是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但是宋珩這意思是……
“秦王殿下,你可不要忘記,你所答應我的事情。”宋珩看着百里紹宇,她的眸色冷冷的,“你若是現在有任何異議,我可以現在就解決了你。”
百里紹宇盯着宋珩,良久之後,他像是做出了什麼選擇似的,有些頹敗,“如果,當初沒有去南嘉,或許你現在應該還是同我們一道的吧?”
百里紹宇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想過的,如果那個時候宋珩沒有一併跟着去南嘉的,或許現在就是另外的一條路子了,而她也不會是在他們的對立面之上。他們可能會是最好的盟友,有宋珩的存在是或許也是一件如虎添翼的事情。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宋珩淡淡地說着,“也許還會是在一條道上,也許,如同現在這樣分道揚鑣了,其實像是現在這般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大家各取所需罷了,你要留着你的性命,而我要的也本是不多,你應當還記得的,當初我在浮圖塔之中,所說的那些個話吧?”
百里紹宇自然是沒有忘記的,當時宋珩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她說要北雍血流成河,而現在也果真是開始血流成河了,她說要讓他們失去,而有些東西也正在漸漸地失去之中。
“你可以選擇同我合作,又或者是背叛我,”宋珩看向那幾乎是面無血色百里紹宇,“過河拆橋這種事情我經歷過一次,自然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惹怒了我,對你們來說是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那——”百里紹宇沉吟了良久,他想了太多太多,甚至連百里流觴的態度也一併考慮進去了,只要是這些個事情同宋珩沾上了邊,只要是不違背道義的事情,只怕流觴爲了心中的那些個愧疚也不會爲難宋珩的,“我只想知道,你會將百里縉雲這人如何?”
他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自然地也是不會放過百里縉雲那個人的。
“如你心中所願。”宋珩淺淺一下笑,在這個時候百里紹宇提到百里流觴這個人,自然地是不會放過那人的,她原本也是沒有打算放過他的。
百里紹宇閉上了眼,再睜開的時候,目光之中一派沉靜,“在你這一局之中,我應當扮演着怎麼樣的角色?”
鳳血歌的營帳之中永遠都是最安靜的,半點喧譁也無的,甚至於有巡邏的士兵巡查到鳳血歌營帳外的時候便是會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唯恐就是將這個最具傳奇色彩的帝王給驚擾了。
鳳血歌很少會出現在人前,甚至於也不怎麼關心前方的戰事,彷彿所有的事情都是同他無關似的。
今夜,鳳血歌的營帳之中卻是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黑衣的,彷彿整個人都是要隱入黑暗之中的一個人,鳳血歌慢慢悠悠地煮着一壺茶,淡淡的清香在營帳裡頭慢慢地瀰漫開來。
“這麼說,北雍是打算反擊了?”鳳血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小的一杯,微微帶了一些淺黃色的茶水。
“是,前方探子回報,三軍已經整頓了,估摸着明日一早便是會趕往前線了。”影衛低聲地道了一聲,他不敢去看鳳血歌的神色,聲音雖是一貫的平穩,但是在尾音之中還是帶了一些顫抖,“今日一早,宋小姐入了皇宮,之後又去了宋家,午時三刻的時候,宋錦去了軍營,整頓了是三軍。”
“宋小姐?”鳳血歌輕輕地笑了一聲,聲音不辨悲喜,“應龍,你這稱呼錯了,應該稱呼她爲沈夫人的。”
應龍微微一抖,他今日回稟這件事情的時候,便是覺得有些不大妥當的,只要這事情牽扯上宋小姐,必然是會叫主上動容,可主上的心思,即便是跟在主上身邊已經多年的自己也是拿捏不準的,誠然如現在這般,他實在是說不定主上此時此刻到底是怎麼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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