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暗施巧計

民間有諺:“臘雪不烊,種田人飯糧;春雪不烊,斷脫人肚腸。”瑞雪必定是照着豐年,今冬的一場大雪過後,靜月看着銀裝素裹的小耳山,心中欣喜異常,看來明年春暖花開時,這南郊必定是山清水秀、田沃土肥。

冷霜見靜月一直看着窗外的白雪和遠山發呆,擔心她受了寒氣,給她披上手中龍三剛剛從樺州帶回來的紫貂皮裘。

靜月感到身上一暖,看着身上華貴的皮裘問道:“這是誰送過來的?”

冷霜關上了窗戶,將小暖爐放在靜月的手中說:“小姐,是龍三從樺州帶回來的,他說這是越王爺讓親自交給您的!”

“龍三呢?”靜月並沒有看到龍三的身影。

“他看起來很累,一到莊子裡,將皮裘交給我之後,就倒在忠寶房裡的炕上睡了起來。”冷霜想起剛纔見到龍三的那個樣子——滿身雪霜,嘴脣凍得發紫,上下眼皮都快擡不起來了,很明顯是幾天幾夜沒睡覺,累的了!

“你去小廚房給他熬些薑湯,再做一些熱粥和包子,讓他吃完喝完再睡。另外,你讓忠寶把他房間的炕稍微燒熱一些,等到龍三填飽肚子之後,再燒一些熱水,讓他泡個澡。”

靜月從蕭辰域的每日一信中得知,樺州今年冬季的冰災雖然沒有去年的嚴重,但還是有些村鎮受到了影響,幸好蕭辰域之前就讓每家每戶都盤了炕,還讓他們儲存了很多的柴火。

得知蕭辰域在樺州做的這些事情,靜月又是開心又是感激。她開心的是蕭辰域已經開始學着如何做一個對百姓有責任感的王爺,而她感激的是上天沒有在感情方面薄待她,讓她遇到一個願意爲她而改變的男人。

如今人雖暫分兩地,但彼此的心卻越靠越近,也許有一天她真的會爲他披上紅嫁衣。就在靜月思來想去的時候,冷雨面紅耳赤、火冒三丈地走了進來。

靜月見她一身怒氣,不禁出聲問道:“冷雨,誰惹到你了,怎麼氣性這麼大?”

冷雨跺了跺小腳,嘟着嘴不滿地說道:“小姐,鄭家的人實在欺人太甚!如果不是小姐不准我們胡亂殺人,我一定一刀宰死一個!”

看到冷雨身上忽現的殺氣,靜月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得大咧咧的冷雨都想殺人了?

冷霜見冷雨說話總是不說重點,就走到她面前,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帶點訓斥口音說道:“你這丫頭,就不能收斂一下你暴躁的脾氣,發生什麼事情還不趕快告訴小姐!”

冷雨被冷霜一說,這才調皮地吐了一下舌頭說道:“今天早上我和魚兒、劉正去山中打野味,沒想到在山腳下的樹林裡救了一個要上吊的姑娘。詢問之下才知道,她是京中富戶安家在南郊莊子上暫時養病的大小姐,鄭家的三個庶女的女婿爲了貪佔她家南郊的五百畝地,不但陷害她一家入獄,還一把火燒了她家南郊的莊子。不僅如此,那鄭家的女婿還想要毀她清白,幸得忠僕護主,她才從虎口狼窩逃了出來,可是她家已經被查封,家人也都被下獄,走投無路之下,她一時想不開就打算上吊自殺。”

“那後來呢?”靜月沒想到鄭家的人已經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

冷雨滿臉憤懣地繼續說道:“後來我氣不過,又聽說鄭家那三個作惡的女婿在南郊正分安家的地,於是就讓魚兒先照顧着安家小姐,我和劉方就去找他們。誰知,這三個胡作非爲、貪得無厭的人,把安家的五百畝地據爲己有之後,竟然爲了三家分田分得均勻,量地的時候,往南多量了五十畝,往北多量了五十畝,這北邊的五十畝田是屬於一戶姓林的,而南邊這五十畝田則是我們宋家的,只不過鄭家的三個女婿以爲南邊的這五十畝田是別人家的,現在還不知道這田已經被越王爺買下,送給了小姐您。”

原來事情是這樣,靜月心想道:她和鄭凌兩家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鄭家庶女之婿橫行鄉里,而凌家遠方之親則稱霸縣鎮,果真是一丘之貉。

“安家小姐現在何處?後來,你有沒有和鄭家的人起衝突?”靜月想了一下問道。

冷雨怒氣消了很多,搖了搖頭,說:“安家小姐現在在魚兒的房間裡休息,童大娘正在照顧她。本來我是想教訓一下鄭家的那三個女婿,可是劉正拉住了我,讓我回來稟告小姐之後再作打算。”

靜月點了一下頭說:“劉正做的沒錯,唉,你這丫頭就是急脾氣。好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會看着辦的,你去告訴劉管事,鄭家多量這五十畝田的事情他先不要管,我來處理。”

“是,小姐,我這就去告訴劉叔!”冷雨此時才慶幸劉正剛纔勸住她,萬一她莽撞行事,說不定就壞了自家小姐解決這件事情的計劃,以後一定要三思而行,再難的事情小姐也會想到好辦法解決的。

懷着對自家小姐無比的崇敬和信心,冷雨飛快地跑到了隔壁的舊莊子去找劉管事。

冷雨走後,靜月將冷眉、冷葉叫到了自己的身邊,然後對二人說道:“你們現在就回一趟京城,儘量打聽有關鄭國公府的事情,越詳細越好,然後回來告訴我!”

“是,小姐!”

冷眉、冷葉離開之後,冷霜也去了廚房爲龍三準備吃的,而靜月就坐在書案前,拖着下顎靜靜發呆。

傍晚的時候,南郊又下了一場小雪,冷眉和冷葉風塵僕僕地從京城歸來的時候,雪還沒有停。

靜月見兩人身上並沒有什麼雪花,但臉上有雪水,想着一定是騎馬騎得太急,也怪她沒有提醒二人不必如此趕路。

冷眉、冷葉一進屋,靜月就讓冷霜給她們各端來一杯熱茶。房間裡原本就有正燒着的熱炕,冷眉和冷葉又有內功護體,所以她們並不覺得寒冷,不過靜月的關心還是讓她們心中一暖。

冷眉從懷裡掏出一個類似書籍的冊子放到靜月的面前,恭敬地說道:“小姐,這是有關鄭國公府所有人情況的冊子,後面幾張是我們下午才探聽到的。”

靜月沒有追問冷眉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到有關鄭國公府的“秘密檔案”,因爲她也猜到宋家在京城暗中還是有些能人的。

認真地翻看着冊子,靜月這才清楚地知道:原來老鄭國公是溪朝先祖皇帝身邊的近臣,原本也曾備受皇室寵愛,只是自打鄭太妃入宮之後,先帝就對鄭國公府不喜。

如今鄭國公府的國公爺叫鄭圖,他的妻子是已逝樂紅公主的嫡女曹氏。曹氏嫁給鄭圖之後只生下兩女,長女鄭芙兒、次女鄭蓉兒。樂紅公主在世時,鄭圖並不敢廣納姬妾,誰知公主一死,鄭圖雖然也懼內,但仗着有鄭太妃和皇后撐腰,娶了西平將軍府的嫡次女康氏爲平妻,生下了一女鄭曼兒。

也不知鄭圖這輩子是不是造孽太多,他一心想要個兒子,結果家中的嫡妻平妻,外加幾個妾室,生得全都是女兒。

如今爭奪南郊這幾百畝田的是鄭圖三女兒、四女兒和五女兒三名庶女的夫婿,雖說是庶女之夫,可他們背後的大靠山是鄭國公府還有鄭太妃和皇后。

靜月正在翻看鄭國公府“內部信息”的時候,已經休息好的龍三敲門走了進來。

“二小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龍三和忠寶關係近來變得比較好,剛纔在屋外看忠寶鎖着眉頭,想着莊子裡一定有事發生。

冷霜在靜月的示意下,就將鄭家三婿如何逼害安家、如何強佔南郊田地一事全都簡單地告訴了龍三。

龍三聽後,心中火起,他對靜月說道:“二小姐,屬下來之前,主子曾讓我好好幫助您處理外部的事情,這件事情您交給我吧!我現在就去宰了鄭家的那三個女婿。”

靜月搖頭一笑,阻止他說:“龍三,你忘記我以前對你說的話了嗎?如果一殺人就能解決事情的話,那這世間還不成了無間地獄。這件事情我自有辦法解決,你就安心聽我調遣就是,如若以後再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小心我趕你出去。”靜月心中一嘆:該不會長久跟着蕭辰域的這些龍家兄弟,一遇到事情就殺人解決吧?

龍三“嘿嘿”一笑,撓着後腦勺說:“二小姐,屬下沒敢忘,您還是我師父呢,您說的話我一定聽!屬下就是太生氣了,鄭家的人這麼禍國殃民,早就該下地獄了。”

接着龍三又說道:“二小姐,您可能不知道,這安家的三老爺就是京城裡的安御史。據屬下所知,他一向和賢王爺走得比較近,但皇上都對凌鄭兩家沒有辦法,估計沒有實權的賢王爺也幫不上什麼大忙。這一次,安家在京城是註定鬥不過鄭家的。”

冷雨聽到這裡也點頭說道:“沒錯,鄭家沒一個好人,他們在溪朝做無法無天的事情還少嗎?在京城他們就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欺壓百姓,搶奪良田,誣人下獄,在地方上就更是作威作福,百姓苦不堪言。小姐,你根本不用對他們這麼好心,這些爲虎作倀之徒一刀殺了豈不是省事!”

冷霜拽了一下冷雨,臉色變冷地對她說道:“你這丫頭怎麼越發說話沒大沒小了,小姐哪是對鄭家好心,她是不想你們濫殺無辜,即便那人有罪,也應該依法治罪,再說你一刀殺了那人,不但惡事會重演,那真正幕後的作惡之人也不會被揪出來,反而藏得更深。”

靜月不敢置信地看着冷霜,說實話,她都想起立爲自己的這個小丫鬟鼓掌了。沒想到,實在沒想到,她身邊這樣通透的人兒看事情竟如此之深,而且也最瞭解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靜月讚賞地看了冷霜一眼,對幾人說道:“殺人並不只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尤其是還要你親自殺人。除非我的生命受到極大的危險,否則我不會輕易出劍要殺人命。再說,奸惡之徒的性命不一定要有你親自來解決,藉助惡人之手懲罰惡人,不是更有趣。”

龍三初聽靜月前面幾句,覺得她實在善良太過,可聽到最後,又覺得她手段真是狠辣。不過,冷霜和靜月的話,還是讓龍三和冷雨都慚愧地低下了頭,原來手起刀落雖然暢快,卻也同樣不是聰明做法。

“小姐,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冷葉覺得既然天下惡人殺不完,但依照小姐的意思,她一定有絕妙計策。

靜月翻完冊子上的最後幾頁記錄,嘴角邪笑一下,手指輕輕地敲着桌面。她的腦袋轉得飛快,鄭家三婿狼子獸心貪良田,那她就來一招巧爭暗奪護周全。屋子裡的其他人一看靜月這種架勢,就知道接下來要有大戲上演了。

靜月抿嘴一笑,招幾人近前說道:“我現在需要幾名不引人注目的能人異士,不知你們幾人可有這方面認識的人?”

“二小姐,你就說要什麼人吧,屬下一定能幫你找到!”龍三可不是誇海口,他們龍家幾兄弟找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靜月笑着說:“我需要一名輕功高超、慈眉善目的三十歲左右的婦人,還需要一名同樣輕功厲害貌似得道高僧的五六十歲的老者,兩人身上需具有仙家風範,舉手投足要有仙氣兒。”

“小姐,你要這樣的兩個人做什麼?”冷雨沒想到靜月要的人無論武功、年齡、樣貌都這麼具體。

龍三也一時愣住了,要找到附和靜月要求的這樣兩個人,短時間內是需要費點功夫。

靜月看了一眼爲難的龍三和仰着好奇小臉的冷雨,說道:“找人盡力就行,即便找不出最合適的,到時候我再找其他人湊合也行。這一次你們家小姐要做回臨時導演,好好地讓你們看一出大戲。”

冷雨忙問:“小姐,什麼戲?”她最喜歡的就是看戲了。

靜月調笑地拍了一下她的腦門說:“等着瞧,你就知道了!不過,我們得有演員才能演戲,沒有演員之前只能先做道具了!”

龍三、冷雨、冷霜、冷眉和冷葉都不明白靜月口中所說的“導演”和“演員”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唱戲的班主和臺上的戲子?不管是什麼,小姐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讓他們找什麼人,他們就儘快去找。

接下來,靜月安排龍三去找她需要的人,又暗中派冷眉去京城宋家的成衣鋪,找最好的師傅連夜做出了她需要的衣飾。忠寶和忠大三兄弟在靜月的指揮下,跑到山中偷偷地製作靜月要的“道具”,而冷葉則在自己的房間秘密配置靜月演戲要用的“調料”,至於冷雨她就陪着魚兒和安家小姐在一起。

靜月分工明確,幾人的辦事效率也極快,一天一夜之後,所有人都在靜月的示意下,分批來到了山中一處不起眼的臨時搭起來的木屋內。 wωω✿TTkan✿¢ Ο

最讓靜月意想不到的是,蕭辰域真的在一天之內幫她找到了理想中的人,而且做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好。

衆人在木屋齊聚之後,靜月就讓蕭辰域找來的幾人換上她讓冷眉拿來的衣服。

不一會兒,簡陋的木屋內赫然出現了一位真假難辨、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只見她手捧精靈美玉雕刻而成的童子,眉間一個紅點,象徵白毫相光,白色長裙曳地生波,左右兩邊分別站着兩個靈氣逼人的十一二歲的少男少女,正是靜月沒想到而蕭辰域爲她而想到的“金童”和“玉女”。

緊接着,又有一個披着紅衣袈裟,一手託着木鉢,一手拿着紫檀佛珠的高僧模樣的人,口唸“阿彌陀佛”,走到了衆人的面前。

見到幾人的裝扮,靜月嘖嘖稱奇,說道:“真是想不到,你們裝扮上之後,竟真的有幾分仙氣兒。我給你們半天的時間練習臺詞,明天你們可要好好給我演一場戲,可不許演砸了!”說完,靜月從懷中掏出事先寫好的幾張紙,分別遞給了假扮觀音菩薩的石英和冒充得道高僧的遊慕容。

第二天天未亮,宋家南郊的小莊子裡就悄悄地飛起了幾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覺地朝着大耳山的方向施展輕功而去。

同一時刻的鄭國公府則顯得有些忙亂,今日是府中另一位國公夫人康氏特地進山拜佛的日子。

康氏今年已經三十有三,自打嫁進鄭國公府以來,一心要生個嫡子繼承鄭國公府的她,只生下鄭曼兒一個女兒,自此後肚皮再也沒有動靜。每年她都會去註生娘娘廟裡拜菩薩,希望能生下一個男丁,可惜天不遂人願。

前幾日,她聽前來探望她的孃家嫂子說,在南郊大耳山有一個香火不是特別鼎盛的觀音廟,平時也只有附近的窮苦百姓去拜一拜。誰知近些年,但凡拜過廟裡的註生娘娘,來年一定會產下麟兒,十分地靈驗。

最重要的是,康氏的孃家嫂子還告訴她,大耳山下有一個將近四十歲的婦人,自從拜過這座廟裡的註生娘娘,竟然老蚌懷珠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現如今,去這座廟裡求子的人是越來越多。

聽到這裡,康氏就動了心,她如今只有三十三歲,而且加上保養得好,看起來就像二十七八,說不定去多添點香油錢,菩薩就會賜她一個兒子呢!於是,她就選了今天這個好日子進大耳山拜佛。

一番裝扮之後,康氏就帶着幾個丫鬟和十幾個護衛浩浩蕩蕩地進山了。

剛剛下過一場雪的大耳山山路並不是特別地好走,幸好康氏要找的這座註生娘娘廟並不是在山頂,而是在半山腰處。不過,今日來求子的人並不多,康氏進入廟裡大殿之後,就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殿中只留了一個貼身的嬤嬤和大丫鬟。

康氏誠心誠意拜完佛之後,給了廟祝一千兩的香火錢,然後走出了大殿。正在這時,空中突然飄來了很多紅色的花瓣。

有一個會逢迎拍馬的老嬤嬤走到康氏面前滿臉堆笑地說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紅花迎客,必定是喜照!”其他幾個丫鬟、婆子也都圍在康氏身邊道喜,似乎她進去拜一拜,肚子裡就已經有了孩子。

康氏且不管其他,這漂亮的紅花圍着她落下,自是上天的吉兆,看來這注生娘娘廟果真靈驗。康氏心內歡喜之下,又讓大丫鬟給廟祝二千兩香火錢。

等到大丫鬟回來的時候,走到康氏面前高興地說道:“夫人,剛纔廟祝告訴我,註生娘娘廟的後院有一株求子極爲靈驗的紅梅花,只是需要您一個人虔誠地去梅花樹下參拜,不能讓任何人打擾,否則驚擾了聽您祈求的註生娘娘,就不靈驗了!”

“既然如此,你們都在院門外守候,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來!”求子心切的康氏說完就已經朝着廟祝指引的後院而去。

註生娘娘廟的後院裡果真有一棵開的正豔的梅花樹,康氏走到樹下,雙手合十參拜。

突然,她感覺一股悠遠的檀香味鑽進鼻孔,再睜開眼睛時,自己竟然身處在一個煙霧繚繞的仙境之中。

“三十二應周塵剎,百千萬劫化閻浮,瓶中甘露常遍灑,手內楊枝不計秋,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作渡人舟。阿彌陀佛,康氏,你可認得本座?”

正暈頭轉向的康氏忽聽得一陣飄渺之音傳來,然後擡頭看去,竟見半空中佛光照耀之下,一位菩薩手捧玉童,左右兩邊站着男女兩個仙童,蒼天呀,這不是那大殿之上的註生娘娘,又是何人!

康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頭再也不敢擡起,誠惶誠恐地說道:“信女康氏拜見註生娘娘,拜見註生娘娘!”

“康氏,今日本座來此,乃是念你前世修的一絲善緣,特來點化於你。”註生娘娘聲音柔和中帶着肅穆,驚得康氏只得不停地磕頭。

“多謝娘娘憐憫,多謝娘娘憐憫,信女必定謹聽教誨。”

“你且聽仔細,前世你修有福源,所以才保你今世坐享榮華富貴。可惜你與惡爲友,平日裡做下不少的壞事,而且傷害了多條無辜性命,以至於你福源將近,下世恐要輪迴畜生道,被人斬殺於食案。而且今生你本應有子,可惜你夫家作惡多端,更將你的親子之緣斬斷,如若你能自此悔過,廣結善緣,本座念你一絲福源未斷,可爲你續上這子孫線。如若執迷不悟,爾之性命休矣。”

註生娘娘這番話真真是嚇得康氏魂魄離體,別看她善於後宅爭鬥,懂得抓住男子之心,但她很信神佛,每每棒殺了丫鬟、小廝,或者毒害了鄭圖的那些妾室,她都會在佛堂裡唸經爲亡人超度。

“註生娘娘,信女一片誠心禮佛,望娘娘看在信女的福源未盡上,爲信女指點迷津,信女從今後一定日思己過,多做好事,廣結善緣,求求娘娘,您賜給我一個麟兒吧!”康氏想着今日註生娘娘親自來點化她,定是因爲她還有福源,那麼日後有了兒子傍身,鄭國公府豈不是她一人當家,再也不用看曹氏的臉色了。

註生娘娘沒有忽略康氏嘴角泄露出的那一絲輕蔑和狠毒,但她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念你誠心悔過,本座就講明與你。你本是鄭國公府半個當家主母,可是你的女兒女婿殘害無辜百姓,仗勢欺人,因他們仗的是你鄭家的勢,所以消的必定是你鄭家的子孫福緣,鄭圖無子,也是這個原因!”

好呀,原來是那幾個賤蹄子這些年在外橫行霸道,才害的自己沒有兒子,一想到是這個原因,康氏恨不得此刻就把鄭圖的那些庶女女婿都撕吃了。

康氏臉上的狠毒一閃而過,她又恢復惶恐的樣子,對註生娘娘乞求道:“註生娘娘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們吧!信女回去之後,一定會嚴懲那幾個不知死活的賤丫頭。以後,一定早晚三炷香地供奉您,求您賜給信女一個兒子吧!”

“康氏,世間事有因必有果,善緣得善報,惡緣得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您且回去吧,今日得見本座一事,萬不可對外人提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註生娘娘說完這些話,長袖一甩,康氏就又和剛纔一樣,暫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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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躲在暗處觀看一切的靜月等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而負責製造煙霧的忠寶、忠大幾人也一臉笑嘻嘻地走了出來。

“小姐,這鄭國公府的夫人可真夠蠢的,竟然以爲天上的菩薩會特意來見她這個心如蛇蠍的婦人!”冷雨瞪了一眼昏過去的康氏,嘟着嘴對靜月說道。

靜月笑着說:“菩薩點化世人可是不分好人壞人的,點化壞人是希望他能改邪歸正,而點化好人是希望他能繼續行善積德。佛愛衆生,不是嗎?好了,龍三,你趕緊將康氏送到梅花樹下,我們要回家了!”

“是,二小姐!”

龍三伸手一拉、一提,康氏就被他扛在肩頭,然後他施展絕頂輕功,又將康氏送了回去。

靜月等人回到小莊子的時候,蕭辰域正躺在她的房間休息,龍七和龍五像左右門神一樣在門外守着。

靜月看到二人,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麼從樺州回來了?蕭辰域呢?”

龍七嬉皮笑臉地說道:“二小姐,我家主子正在屋裡休息呢!這些天樺州的事情都要把我家主子忙壞了,要不您做點好吃的犒勞犒勞他?”

冷雨“切”了一聲,不滿地盯着龍七說:“哼,我看是你饞嘴了,想要我家小姐下廚給你做吃的,而不是你家王爺吧?拿錢來吧,我給你做去,別勞累我家小姐了!”

“你做的沒有二小姐做的東西好吃!”龍七還嫌棄上了,他覺得這世間的美味佳餚都比不上靜月做的一道家常菜,他現在好想吃糖醋魚、紅燒肉、栗子雞……光想想口水就要流下來了。

冷雨正想和龍七回嗆兩句,房間裡忽然傳來蕭辰域低沉冰冷的聲音:“回來了?進來吧!”很明顯,這句話是對靜月說的。

靜月推門進去,就看到蕭辰域精神奕奕地坐在書案前,沒有龍三和龍七給她傳達的那樣疲累,難道休息一下他就生龍活虎了?這精神恢復力還真是有點嚇人。

“樺州的事情都解決了?沒有什麼特別大的事情發生吧?”靜月走近蕭辰域問道。

蕭辰域轉臉看向她說:“沒有,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接下來的時間我會一直呆在京城。今天的戲演得不錯?”

他莫不是有千里眼順風耳,怎麼所有的事情都好像瞭如指掌似得?靜月暗想道。不過,她還是老實地回答了蕭辰域的問題:“還不錯,這兩天應該就能看到成果。”

“都是別人家的事情,何必操心!”蕭辰域現在開始見不得靜月將心思花在其他事情上,別說是其他人的事情,就是靜月最愛的種田,他也覺得耽誤了自己和靜月在一起的時間。過一段時間,一定要多找些會種田的能手幫她,這樣她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和自己在一起了。

“什麼別人家的事情!鄭家佔得可是我的田,你不知道五十畝田能產多少糧食嗎?再說,像鄭家這樣的大蛀蟲,我看趁早掃除比較好,這樣對百姓對溪朝對皇室都好。”

“你說的對,只是我不想你這麼辛苦,不想你總是爲這些事情費心。有這費心的功夫不如多用在我身上。”蕭辰域現在說起曖昧的情話來,已經不像當初那麼尷尬了。他現在已經給靜月貼上了“越王女人”的標籤,自己自然要充分享用了。

可是還沒等他進一步行動,屋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冷雨那丫頭大聲對靜月說,假和尚遊慕容回來了。

靜月讓冷雨將遊慕容請到書房,蕭辰域和她一起來到了書房,冷雨、冷眉、石英、龍七等人也都跟着走了進去。

遊慕容一見到靜月和蕭辰域,就講起了他今日在京城化身得道高僧“巧遇”鄭國公府的國公爺鄭圖的事情經過:“屬下按照靜月小姐的意思,先查清楚鄭圖回家的路線,然後半路上高念靜月小姐教給屬下的那幾句話:‘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三世有法,無有是處。阿彌陀佛,施主好自爲之!’一直跟着他念一路,後來坐在轎中的鄭圖差人問我爲何只對他念這幾句話,屬下就對他說,‘本有今無,本無今有,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望施主廣結善緣。’然後我就走了。鄭圖果然如靜月小姐所料,派人跟蹤我了,我就走到了一座荒廢的寺廟,施展輕功甩開了那些跟蹤我的人。”

“石英、遊慕容,你們二人做得很好,記住從今往後你們儘量不要以現在的形象出現在鄭圖和康氏的面前,免得他們認出你們,到時候可能就有些麻煩了。”靜月想着鄭圖和康氏都一心要個兒子,她就利用二人的這個弱點加以利用,希望能借助二人之力處罰鄭家那三個貪婪的女婿,可她不想日後因此再生破折。

誰知,石英和遊慕容聽到靜月的話,相視一笑,然後在衆人面前一低頭,右手在自己臉上一抹,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就撕了下來。此時靜月和其他矇在鼓裡的人才知道,這二人竟然是易容高手。

等到晚飯過後,暗中跟着康氏探聽後續情形的龍三,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小莊子,給所有參與這件事情的人報告好消息。

他第一次繪聲繪色、口齒伶俐地給衆人講起了康氏回到鄭國公府的事情:那康氏一回到府裡,就氣得砸碎了好幾個花瓶,然後先把其他幾個沒出嫁的庶女嚴厲地訓斥了一頓,然後又讓人把出嫁的三個庶女叫回府。

這期間,受了高僧點撥的鄭圖也回了府,他一向比較寵愛康氏,所以回府之後就去見康氏。

雖然他們夫妻兩個在房間裡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龍三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聽到嬌滴滴的康氏梨花帶雨地對鄭圖哭訴道:“老爺,你可要爲爲妻做主。我康敏嫁給老爺之後,一心爲這個家勞心勞力,更是一心一意地伺候老爺。生下曼兒之後,實指望過個一年半載再爲你添個嫡子,讓鄭家後繼有人。可誰知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息,我原以爲是自己的肚皮不爭氣,時至今日才知道,竟是那些下賤蹄子做的孽,害的我折損福源,害得我子孫線要斷。”

“敏兒,你爲何如此說?”鄭圖不解地問道。

“老爺,這件事情原是上天給的機緣,不可說!可菩薩說不能告訴外人,但老爺您對敏兒來說不是外人,即便今日要遭天譴,我也要對您表一表我這些年來的委屈。”康敏用委委屈屈地語氣說道。

“敏兒,你莫哭,哭得我心肝都疼了,快說是何事?”鄭圖最見不得康敏哭。

“今日我不顧嚴寒去山中的註生娘娘廟裡求子,大殿參拜完之後,突然一陣紅花漫天飄來,衆人都說是吉兆,廟祝又讓我去後院靈驗的梅花樹下祈求註生娘娘賜子,結果註生娘娘進我夢中點化我,說我前世修有善緣,今世過得好,而且命中註定我有子,只是因爲老爺那嫁出去的幾個女兒在外仗勢欺人,所以損了鄭家的子孫線,老爺這纔沒兒子的。”康敏這番話可是把曹氏嫁出去的兩個嫡女也算在了內。

“真的如此?”鄭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老爺要是不信,可找來今日同去的丫鬟、婆子、侍衛詢問,那漫天紅花落地,他們都是親眼看到的。”康敏說道。

“我不是不信,只是今日回府的路上,我碰到一位奇怪的僧人,他一直對我什麼‘本有今無,本無今有’,還說什麼因因果果的,這未免也太巧合了。”鄭圖心裡還是有些懷疑。

“老爺,哪是什麼巧合!分明是菩薩分別點化你我二人,高僧所言的‘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不就是說:老爺你本來命中有子,可是現在沒有了,而我們日後還可能會有兒子的。”康氏言之鑿鑿地說道。

夫妻兩個又嘀嘀咕咕一陣,經過康氏不懈努力地解釋和添油加醋地說服,鄭圖終於確信自己生不出兒子就是三個女婿整日作惡導致的。

於是,他不但將三個女兒逐出家門,和他們斷絕了關係,還揚言如若他們以後還藉着鄭家的名頭作惡,絕不姑息。另外,他還讓自己的管家拿了一萬兩銀子去捐錢蓋廟,修觀爲善,希望上天能賜給他一個麟兒。

“二小姐,你是沒看到鄭家三個女兒、女婿被趕出鄭國公府的狼狽樣,以後他們是無法依仗着鄭國公府的勢力做壞事了。”龍三很是暢快地說道。

“小姐,咱們這齣戲這麼精彩,是不是要給它起一個響亮點的名字?”冷雨歡快地問道。她就看不得壞人當道,好人受欺負,只要壞人被懲罰,她就十分開心。

靜月眼珠子一轉,微笑着說道:“起個名字?嗯——那我們這齣戲就叫‘註生娘娘巧點貴門婦,得道高僧暗度鄭國公’,你們覺得怎麼樣?”

“好,好!這戲名字好!”

“妙極,妙極!”

“那小姐,咱們這齣戲唱完了嗎?”冷霜覺得這件事情似乎只是個開端,小姐要做的應該不僅僅是懲罰鄭家那三個女婿。

靜月稱讚地看了冷霜一眼,這丫頭就是最深知她的心。於是輕快一笑,說道:“當然沒有!鄭家三個爲非作歹的女婿是罪有應得,他們現在不過是被趕出了鄭國公府,雖然暫時和鄭國公府脫離了關係,但難保以後他們不會捲土重來,而且安家的人還都在大牢裡。所以,咱們這齣戲還要接着往下唱,而且還要勞煩咱們的越王爺出馬,去請一位大牌的‘臨時演員’助陣,這齣戲才能唱的更熱鬧。”

蕭辰域看着靜月臉上調皮的笑容,心中也是一暖,又聽她說“咱們”二字,就更是開心不已,別說是請什麼“大牌”,就是請天上的帝君聖母,他也毫無二話。

“說吧,你要讓我請誰出馬?”

“賢王爺!”

“小姐,你要請賢王爺出馬,那我們接下來這齣戲是不是也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冷雨好奇外加興奮地問道。

靜月和蕭辰域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她故意提高聲量笑着說:“沒錯,咱們接下來的這齣戲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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