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楊昭站在庭院內不停的活動着手臂,甚至打起了緩慢的太極拳,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剛柔並濟,馬步沉穩,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不多時,楊昭就是一陣大漢汗出透,望了望自己的手臂,上下左右已是活動自如了。而且一雙細長的手臂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像是從未受傷一樣。
楊昭不由得深深的佩服起老太醫的那個師傅來,這藥水他才泡了不過五六日就有如此奇效。畢竟她的骨折可不是輕傷,而是傷上加傷。
“昭弟。”杜雲卿手中端着一個盤子,上面放着幾個饅頭跟一些稀粥小菜。“該用早飯了。”
在太醫院的幾日裡,杜雲卿皆是親自到廚房去尋找一些不用的食材或是沒有吃完的東西。雖說是剩飯剩菜,可到了杜雲卿的手裡,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就好比面前的這碗稀粥,看上去就是白淨的一片,可到了嘴裡最是甘醇清淡而又不至於清湯寡水。饅頭也是蒸的恰到好處,不軟不硬,吃到嘴裡就是溫熱得正好。
楊昭開心的吃着,不但是因爲這頓尋常的早飯,更加因爲杜雲卿的心靈手巧。有了這等本事,就算你是個啞巴也能在後宮的女人中分外受寵。
“今日的早飯可是最普通的了,昭弟居然吃得如此開心。”見楊昭邊笑邊吃,杜雲卿也是笑着打趣說道。
楊昭見偷笑被發現,也不掩飾說道:“這吃到好吃的東西,自然該開心了。除了我娘跟桂嫂,你是第三個做東西給我吃的。桂嫂年紀大了不得受太久的煙燻,不然還挺想念她做的東西,你們一個比一個做得好。”大飽口福的楊昭,心裡開心得也說出了許久沒說的讚美之詞。
杜雲卿笑了笑,也拿起了饅頭就着稀粥吃了起來。她吃得很斯文,用手一片一片的掰着饅頭,再低頭喝一口稀粥。
杜令忙於公務,沒有什麼時間管教女兒。可杜雲卿卻沒有野丫頭的性子,連一絲野性都沒有。可見那位從未謀面的杜夫人,定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女人。
楊昭觀察了幾天,見杜雲卿一舉一動都很好,沒有什麼會惹得皇后或是佳貴妃不悅的舉動。比起多年的宮娥來,只怕還要好上很多。
“宮裡的規矩,你都記下了嗎?”楊昭問道,這幾日給她的書她都有好好看,就是不知道記得多少。這宮中的規矩,可比市場上的販子還多呢。
杜雲卿點點頭,輕鬆答道:“早就記下了,你該不會這幾天就等着我把規矩記下來吧?”這規矩不記清楚,進了後宮那就等同於找死。
楊昭自然說道:“當然,這宮中的規矩你爹也不盡然全知道,不過他是個政績赫然的好官。就算是壞了什麼規矩,也沒人動得了他。”說罷楊昭便覺得自己失言了,這杜雲卿一想起杜令,定然是要傷心的。
杜雲卿表情冷靜,說道:“爹爹確實是個好官,我自然不能與他相提並論,只是這規矩我早在幾天前就記好了。你若早幾天問,只怕我現在就能進後宮了。”
楊昭放下手中的饅頭,說道:“空閒這幾日也不單單是爲了讓你看規矩,我也還在斟酌到底要將你安插在誰的宮裡。”思來想去,楊昭總覺得顏皇后跟佳貴妃都有着利弊。而且權衡不出,哪邊會更有利一些。
杜雲卿不瞭解當下的形勢,有些事情她知道楊昭不願意告
訴她,而且那些事情也不是她應該知道的。杜雲卿很識趣的沒有問,但憑這楊昭安排。她只要知道,楊昭不會害她,這就夠了。
楊昭本是決定將她送到顏皇后身邊的,可若是出了事,楊昭還沒有把握能夠在顏皇后那裡迴旋,顏臨對她又是忌憚。佳貴妃那邊,至少還有個吳爲康可以利用。
就在楊昭考慮之時,幾個小藥童從一邊經過,口中還說道:“你聽說了嗎,皇后娘娘那邊有一個女婢被她杖斃了!”
楊昭心中一凜,回神細細聽了起來。
“這誰不知道啊,拉到大庭廣衆之下,而且還硬是找了一堆人去圍觀。我可遠遠的瞧見了,那血肉模糊的。”說着竟嘖嘖的發出一陣噁心之聲。
“我還聽說了,這女婢是因爲跟某個野男人私通,被發現了這才下了死令。”
話剛說完,幾個小藥童就遠遠的走了,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息。楊昭瞳孔驟然收起,心中思慮了片刻。
杜雲卿聽了卻是面紅耳赤,說道:“都說宮中女人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安分守己,賢良知禮,看來所言非虛。”
楊昭擺了擺手,說道:“深宮寂寞,那些在鄉野中的人又怎能體會。而且這女婢死得蹊蹺,其中也並沒有這麼簡單。”私通之罪,按宮中的刑法來說並不是杖斃。就是皇后也不能這樣草菅人命,否則她這皇后可也是要論罪的。
顏皇后一定有個可以杖斃女婢的理由,只不過這理由估計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所以找了個污穢的罪名冠在了這個女婢的頭上。
楊昭招來了一個小藥童,給了他一些銀子讓他去悄悄的幫他打聽一些事情。事情並沒有多難,對於調皮好動,四處遊竄的小藥童來說,更是容易。
小藥童不多時就跑了回來,把楊昭要問的事情一一都弄清楚了。一字不差的都回復了,正是楊昭想要的答案,也證實了她心中所想。
杜雲卿聽不懂小藥童在交待什麼,但是覺得這藥童年紀雖小,但說起話來卻是流利乾淨,沒有多餘的廢話。果然學醫之人,各個都是伶俐的。
楊昭遣走了小藥童,並且囑咐他不要將此事再多做談論。小藥童心中明白,楊昭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當下就挺直了身子立了誓,保證不會說出去。
杜雲卿見藥童俏皮的跑了,心中有趣而又疑惑,說道:“昭弟爲何要一個藥童去打聽幾個太監,還有聽他所言那幾個太監似乎已經。”
不等杜雲卿說完,楊昭就點頭打斷了她,說道:“不錯,那幾個太監應該已經去見了地府下的好朋友了。”楊昭打聽的真是前幾日跟他喝過酒的幾個太監,他們幾個那天之後,再次因爲宿醉而失足跌入池中溺死。
在宮中,太監偷偷聚齊喝酒是常有的,只要不被拿住就行了。而這四個人的關係很好,管事說他們只要不當值就會在一起喝酒,這四個人同時溺死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管事將四個人的屍首都撈了起來,找人來擡走給了太監的家屬他們的月例,多賠了幾兩銀子打發了就完事了。
杜雲卿見楊昭面色沉重,說道:“昭弟可是覺得,他們四個是被人害死的?”
楊昭點頭,說道:“不是覺得,是肯定。他們四個人都是死在那個女婢的手裡,或者說是死在顏皇后的手裡。”見杜雲卿不解,楊
昭繼續說道。“你若是深宮裡的太監,有一個漂亮的女宮娥找你喝酒,你喝不喝?”
杜雲卿不懂深宮太監,但聽了楊昭說得寂寞,登時也明白了幾分,思慮了片刻,說道:“既然寂寞難耐,自然是會答應的。可一個女人怎能害死四個太監,這太監怎麼說也是男人啊。”
楊昭笑了笑,說道:“這男人最敵不過的就是酒色二字,有酒有色,這男人也就不堪一擊了。”
杜雲卿明白了,這女婢定是在那些酒裡下了什麼藥。而後再將幾個太監一一的推入了水中。女人的力氣雖然小,可對付四個軟癱如泥的男人,還是做得到的。
楊昭思慮着,食指敲打着桌面,說道:“現在,你還敢不敢到顏皇后身邊去?”
杜雲卿一怔,原本楊昭是不打算將她送往顏皇后的,怎麼突然就改了主意了?
楊昭接着說道:“孫世良跟裕親王有交集,裕親王又跟毒害皇后一事有關。可現下的形勢,裕親王該巴結顏皇后纔是,就如你所說的,失勢之時相助,必然有所回報。”顏皇后刻薄寡恩,會不會報答不知道。但裕親王一定是會跟顏皇后靠得近些,因爲毒害顏皇后,佳貴妃是最大的嫌疑犯。要是跟佳貴妃靠攏,那等於引火燒身。
這幾日,楊昭可是打聽到了不少裕親王府的消息。這孫家夫人不單往沈家跑,也沒少往裕親王府跑。孫令武乃是獨子,他們沒有女兒,只因爲這裕親王還有一個同胞妹妹,年紀也差不多到了出嫁的時候。
孫賢靜一心只放在沈家上,倒不怎麼理會裕親王府。在她看來,一個失勢的親王還不如一個手握重權的侯爺千金。
既然裕親王跟孫府有關,那楊昭就絕對不會放過。這千絲萬縷的關係,看起來複雜可要是想明白了其中利害,要解決也很容易。
楊昭對杜雲卿說道:“我將你送進棲凰宮,你必須要想辦法獲得顏皇后的信任。這之後,你就好好的觀察有什麼人出入棲凰宮,要是有裕親王府的人,你就更要想辦法去得知他們有什麼陰謀。”
一連串的話並沒有讓杜雲卿面容有一絲的改變,沉聲說道:“你說得這些先別提做不做得到,關鍵是你怎麼把我送進顏皇后的棲凰宮?”
楊昭詭異一笑,明顯是有了主意,說道:“辦法是有,只不過要委屈一下雲姐了。”說着便湊過了頭去,在其耳邊低聲細語了幾句。
溫熱的風拂過杜雲卿的耳畔,激起了她一陣戰慄,杜雲卿瞬間變得面紅耳赤。不單是因爲身子的反應,還因爲楊昭說的話實在是太過羞人了。
“明白了嗎?”楊昭離開杜雲卿認真的問道。“若是爲難,我另想辦法就是了?”
杜雲卿看着楊昭一本正經的臉,知道她沒有不軌之心。楊昭年紀尚小,可這對她來說也是有些尷尬。她仔細的看了看楊昭的臉,生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齒,臉上那一道似疤非疤的東西並沒有遮掩住他的清秀。
杜雲卿別過了頭,說道:“你纔多大,哪裡就能讓我爲難了。只是我擔心這個辦法,騙不過顏皇后。”
楊昭心知她還是會覺得尷尬的,再小的男人也是男人,說道:“放心好了,若是別人用了這辦法,顏皇后不一定相信,可這是我用了,她就一定會相信。”
楊昭微微一笑,笑得胸有成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