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惟秀聽得都氣炸了,只有沒有用的男人,纔會打女人。
她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的小娘子,都跟她一樣,會拳腳功夫,誰敢動手,兩個大耳刮子扇回去,扇得他哭爹喊娘,喊一百遍,“女大王饒命”,然後再將他給休了,這才心中舒坦。
這封都簡直不是人。
“封都當時應承了,回來就對靈芝變本加厲對不對?”
老婦人用衣角擦了擦眼淚,“正是如此。封都回來之後,大罵靈芝同張本廉有苟且,說要不然的話,人家怎麼會掏出那麼一大筆銀錢來救他們呢?天底下哪裡有這等掉餡餅的好事?”
老婦人說着,指了指院子門口的那個大缸,“那張本廉家啊,做的是大缸的買賣。以前想娶我家靈芝的時候,非讓人搬了一個來。封都那一次罵得厲害,還拿着鐵錘子來我們家,把那大缸給砸了個洞。”
“老頭子氣不過,原想把缸給扔了,可擡到門口,卻又覺得不能受了封都擺佈,便扔在這門口不管了,這一扔啊,就是十多年了。”
“封都氣呼呼的回去了。村裡人都指指點點的,靈芝都羞得不敢出門。老頭子不放心,每天早上,天剛矇矇亮,就去後山撿柴。站在後山上,能夠看到靈芝家院子裡。看到她在院子裡做活計,看到她家煙囪裡起了炊煙,才放心一些。”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爲何不直接告官,請求和離呢?我們大陳朝,並不反對女子和離,譬如夫君三年未歸等等原因,都能夠去告官,然後和離的。”
老婦人搖了搖頭,“靈芝一開始念着舊情。後來是因爲腹中孩子,她若是同封都和離了,那孩子怎麼辦?就他那個德性,孩子還不給他活生生的餓死了去。”
“就是京裡的貴公子不見了的第二日,因爲貴人封山了,老頭子便牽着驢子,打靈芝門口經過,卻發現煙囪裡沒有煙,家門也關着。老頭子一瞧,慌了神,我家靈芝手腳勤快,嫁過去那麼久,從來沒有不起來做朝食的時候。”
“他拼命的拍門,半天都沒有人來。倒是吵得隔壁的鄰居來看,那隔壁的人說,昨兒個封都又喝醉了,打了靈芝。老頭子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騎上毛驢,就去開封府告官了。”
“到了晌午,封都卻來了,一進屋就抱着我家老頭子痛哭流涕,拼命的抽自己的大耳刮子,說自己不是人,對靈芝不好。才氣得靈芝同那個張本廉私奔了……我們都不相信,我家靈芝,從小就乖巧又老實,被封都那樣欺負,都不和離。怎麼可能同人私奔?”
閔惟秀點了點頭,雖然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靈芝聽起來性格比較綿軟,十分在意外人的看法,應該做不出什麼私奔之事。
“那你們爲什麼又信了呢?”
老婦人站起身來,“你們且等等。”
她說着,進了屋,過了好一會兒,拿出了一張泛黃的信紙來,“就是這個,老婆子不認識字,拿去給村裡的夫子看過了。夫子說,是張本廉寫的信,說他真心喜歡我家靈芝,看不得她受委屈,所以把她帶走了,說是一定會好好待靈芝,等以後有機會了,再帶靈芝回來看我們。”
“信也可以僞造啊!去開封府裡,隨便出幾個大子兒,就有代寫家書的書生。”閔惟秀拿起那信看了看,上面寫的的確是老婦人說的那些內容。
老婦人一愣,“我們倒是沒有想這麼多。老頭子嘴上硬,覺得靈芝做出這等不守婦道之事,太過丟人;心裡卻放不下,騎着毛驢去京城張家的大缸鋪子,想要問問情況。可是一去啊,發現那大缸鋪子易主了。”
“新的東家說,張家人舉家南遷了,不光是鋪子,就是宅院都賣掉了,去江南做買賣去了。老頭子一聽,當時就覺得,封都說的事情,八成是八九不離十了。爲了靈芝的聲譽着想,便找了那個推官,說人找到了。”
“我們當真不是有意騙人的。之後只說靈芝同封都和離了,我們把她嫁到外地去了。封都那個狗屁倒竈的玩意兒,這麼些年,總是拿這個事情來威脅我們,要我們給他買酒喝!不然的話,就要把實情說出來,讓我們家的孫女們再也嫁不出去!”
“是以先前貴人們來,我瞧着趕馬車的小哥兒凶神惡煞的,還以爲是來討債的,實在是得罪了。”
老婦人說着,突然看向了姜硯之,焦急的搓了搓手,“大官人,你們來這裡,該不會是我家靈芝出了什麼事吧?”
姜硯之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們來這裡,是來查白沐陽失蹤一案的,並沒有靈芝的消息。因爲你們撒了謊,所以我才登門相詢問,以爲有什麼線索。”
老婦人既高興又失望的鬆了口氣,“大官人,可惜我們沒有幫上什麼忙。張郎君是個好人,一定會對我們靈芝好的。”
姜硯之站起身來,“阿婆可否給我們指條路,我想上山,去看看封都家在哪裡。”
老婦人應了一聲,這個時候,靈芝的父親,從裡屋走了出來,“我帶你們去,跟上。馬車走不了。夫人有孕,山路不好走,要不同我老婆子一起坐坐,稍等片刻。”
閔惟秀一聽,在原地跳了跳,就差沒有躥到房樑上去了,拍了拍胸脯,“我結實着呢!”
靈芝的父親張阿大嘴巴張得可以吞下一個雞蛋了,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再也不提叫閔惟秀歇着的事。
那山離張家並不遠,走一小會兒,便到了。
張阿大擡起手來,指了指,“就是那個屋子,站在這裡,能夠一清二楚的看見他家的情況。靈芝出嫁的時候,我特意給她買了最好的紙,把窗戶糊得嚴嚴實實的。我家靈芝,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跟張本廉走,封都騙了我們對不對?”
“老婆子不知道,可是我經常進城。衣着富貴的推官,身邊還帶着一個小娘子的,只有三大王一人。三大王斷案如神,老頭子一直在門簾子後頭看着,你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眉頭緊皺,神色卻並不好。是我家靈芝出事了對不對?”
張阿大說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姜硯之嘆了口氣,“我的確是來查白沐陽案的,靈芝只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若是我的推斷沒有錯的話,靈芝的確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