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門敞開着,姜硯之率先走了進去。
元三娘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的臉色蒼白,嘴脣微青,顯然已經死了。
“官家,不若讓鳴美試上一試?”
姜硯之驚訝的看向了新科狀元宋鳴美,“你也喜歡屍檢?”
宋鳴美點了點頭,手緊了緊,“三大王洗冤錄,我冊冊都能倒背如流!”
閔惟秀髮誓,之前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都沒有眼前的宋鳴美來得有威脅!
《三大王洗冤錄》已經發展到冊冊這麼多的地步了麼?
姜硯之笑了笑,“你來試試吧。”
宋鳴美蹲了下來,看了看地上的元三娘,“她的嘴脣發青,應該考慮是中毒,或者是窒息身亡。可是脖子上並沒有勒痕……手腳之上也沒有傷痕……官家……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是……”
宋鳴美說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身,他之前太激動,忽略了一個致命問題,那就是男女有別!
官家看除了皇后之外的別的女人,那跟石頭沒有啥區別。
可是他不行,他還沒有修煉成精。
元三娘雖然死了,但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隨便看吧……
姜硯之擡了擡下巴,得意的笑了起來。
閔惟秀癟了癟嘴,這個宋鳴美要不是赤子之心,要不就是一個馬屁精!
姜硯之也蹲了下來,“窒息而死,並非只有勒脖子一種,通常情況下,若是用錦被,或者用手捂住口鼻,都是有可能窒息而亡的。用錦被,帕子之類的捂死人,很有可能會在口鼻之中留下掛絲。”
“若是用手捂死的,再等一段時間,死者的屍體上,會出現明顯的淤青。”
“所以在人剛剛死的時候驗看屍體,應該關注更多可以得出解答的東西。你看看元三孃的表情。”
宋鳴美瞅了瞅元三娘,這表情用猙獰來形容都不爲過了,“她很痛苦。”
“沒有錯,像是喘不上氣來一般。而且她的手一直按在胸口上。在之前她摔倒說話的時候,我便注意到了,她一直捂住胸口,說話的時候,喘氣聲十分的大。”
“這另外一種窒息而死,問題出在內腹,心肺受損。”
姜硯之說着,看向了在一旁哭泣的元四娘,“你阿姐最近可有胸悶氣短的毛病?”
元四娘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半個月前,阿姐從盈盈姐姐生辰宴回來,中了暑氣,在家中躺了好些日子。我常聽到她咳嗽。”
關盈盈一聽,臉色頓時一變,“這都快一個月了,怎麼也同我扯上關係?”
姜硯之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一旁不說話的孔維珍,這孔維珍乃是孔大學士的孫女兒。
“你來說說,你們五個人,來了這裡之後的事情吧,元三娘死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孔維珍臉色慘白,但還是比較鎮定,“除了劉英是今日第一次見,我們其他四個人,經常在一起玩兒。我同元四娘年紀相仿,又都喜歡器樂,比較投契。三娘同盈盈喜歡打馬球,經常想約。今日太后設宴,提前同各家都說了,要秀才藝。”
“這裡屋子比較多,三娘覺得身上髒,先挑了一東邊的屋子進去換衫。盈盈要跳舞,挑了相鄰的一間,換舞裙。我同四娘要琴簫合奏,不會換,便在中間的花廳裡調琴絃,等候她們。”
“劉英一進來,就說她剛纔嚇得肚子都疼了,去恭房了。花廳這裡,能夠看到各間屋子的門,我確定三孃的門沒有打開過,除了她並沒有別的人進去。我剛試了兩根弦,就聽到三娘房中嘭的一聲,應該是有什麼瓷器打碎了。”
“於是我同四娘立馬跑了過去,關盈盈也從旁邊的屋子裡開門出來了。可是三娘換衣衫,把門給拴上了,我們力氣小打不開,招呼了守在門口的卓公公,這才把門給踹開了。”
“我們進來的時候,三娘已經躺在地上的,她的衣衫才換了一半。我想着一會兒人來了瞧見了不好,便把她的衣裙穿好了。劉英出了恭回來,嚇了一跳,我便囑咐她去叫人了。整個過程就是這樣。”
孔維珍說話有條有理,遠比其他的幾個人要鎮定許多。
姜硯之點了點頭,看了看栓得好好的窗戶,往那邊走了走,伸出手來,摸了摸窗棱,心下了然。
“這水榭平日裡幾乎不適用,因此宮人打掃得不算很細緻。窗上,窗邊都有一些灰塵。”
因爲宮裡人太少,有很多宮殿都閒置了下來。
閔惟秀是個待不住的人,不會喜歡在水榭賞花,那些太妃們,又自持身份,多半是低調禮佛,水榭已經很久沒有人過來了。
這人一不來,宮人自然不會擦得一塵不染的。
“元三娘在屋子裡換衣衫,門窗都栓得死死的,相當於她死的時候,這是一個密室。水榭不大,門口的卓公公能夠瞧見坐在花廳裡的元四娘同孔維珍,她們兩個有不在場的證明。”
“她們在外面,並沒有聽到元三孃的呼救聲,這個窗棱也沒有被人侵入的痕跡。因此我推測,元三孃的死因,並不在今日,她應該是心肺有舊傷,捱到了今日,才死亡的。”
“怎麼說呢,就好比一個茄子,長在地裡的時候,飽滿光滑,若是摘下來放久了,就會皺巴巴的。人的心肺也是如此,若是受到了重創,就像摘下來的茄子一樣,慢慢的萎縮了,這就是爲什麼我之前問元四娘,元三娘是不是胸痛已經很久了。”
他說着,看向了孔維珍,“你適才給她穿衣衫的時候,可見她胸口有傷?”
孔維珍看了關盈盈一眼,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有,而且我知道傷口是怎麼來的。”
關盈盈臉色一變,“不是我不是我!同我沒有關係的!沒有!不可能的,都過去這麼久了……”
孔維珍抿了抿嘴,“剛纔你也看見了,三娘胸口的傷根本就沒有好。那是在你生辰宴上,被你用金簪扎的……”
元四娘猛的站起來,“什麼金簪,你爲什麼要扎我阿姐?你們兩個,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那日她來了葵水,腹疼難忍,便沒有去,只是元三娘一個人去的,元三娘不但去了,還在關盈盈家中住了三日方纔回來。她們兩個人要好,留宿是常有的事,元家人根本就沒有當回事兒。
回來之後,元三娘也沒有提及過,是以元四娘根本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