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閔惟秀同高銀芳私定終身,呸呸,敲定婚事;這廂御書房裡,羣臣心裡直打鼓,小皇帝下巴一擡,我們就知道他要出幺蛾子。
蘇中丞低着頭,看着不遠處大喇喇放着的三個冰盆子,有些神遊天外。
自打他挑中了最肥美的那棵青菜,他在朝堂之上,可謂是春風得意。
他若是個佞臣,自然是小人得志,躺着享受皇權富貴。可偏生一個操勞命碰到了一個攪事精,令人頭禿。
蘇中丞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髮髻,虧得他們大陳朝,不管男女都梳髻,還喜歡戴冠,不然的話,他禿頭的事,就要被人發現了,憂鬱。
冰盆子涼颼颼的,胖子怕熱,看來是真的!
不怪蘇中丞胡思亂想,不管不顧其他大臣們詢問的眼神:老蘇啊,官家今兒個又是唱的哪一齣?
實在是姜硯之現在得學會獨立行走,他雖然能出謀劃策搞定那些人,但是他年紀大了,在這朝堂也待不了多久了,總歸得等小青菜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才能夠迴歸田園,過上養孫子養狗的美好生活。
至於青菜爲何會長成樹,別問他,他只是一個捉蟲人。
姜硯之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
在場的大臣們只感覺脖子一涼,他們今兒個算是見識到了,便是待在宮裡,也自然有殺人案找上門來。
呂相公的眼角抽了抽,“官家爲何嘆氣?”
你別嘆氣啊,嘆得我們心裡慌,還以爲你夜裡去看了生死簿,發現在座的有一個今兒要死!
姜硯之擡起頭來,就等你這一句話了,這些老狐狸,一個都不吭聲,一個都不接茬。
“朕實感痛心,想那馬學涼兒子枉死,白髮人送黑髮人,卻投告無門,逼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新任開封府尹張迷一聽,忙站了起來,“官家,當年開封府推諉不接此案,雖有不妥當,但也並非說不過去。開封府管的乃是開封地界的事,開封人的事。那馬學涼在京城做生意,但並非京城人士,他兒子的死亡之地,也發生在附近的關縣,並不在京城……”
“像這種案子,開封府若是接了,難免會被人說,越界專權了,御史臺追究起來……臣想,當時的推官出於此考慮,這才拒接此案的。那馬學涼若是覺得關縣推官辦事不利,可以去大理寺申請複議。”
姜硯之笑了笑,“朕想起了還是做三大王的時候,被先皇派去了大理寺任職。當時恰好遇到了開封府的案子,於是就被人給參了,說的正是我爲了出風頭,爲了表功,於是管了超出自己範圍內的事情。”
“當時我是如何說的來着?”
開封府尹張迷的臉色一變,不言語了。
姜硯之看了他一眼,面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各司其職,乃是好事。但是事情不可能就完完全全的照着規則去發生。有的時候,就是會出現這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管也可以,不管也可以的事情。”
“咱們官員審案也好,水利良田賦稅等其他要事也罷,不是玩兒蹴鞠,若都相互推諉,百姓該如何看我們?”
“你久經官場,知曉遇到這種事情,可以找關縣的推官,可以找大理寺,可是平頭百姓馬學涼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無處申冤,上告無門,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蘇中丞看了一眼開封府尹張迷,有些詫異。
張迷這個人,辦事能力是有的,但是行事作風走的乃是中庸之道。人倒是忠心耿耿,但不喜歡無事找事,恨不得開封府日日無事可做。先皇十分的喜愛他,不管是哪一個皇子掛了開封府尹名頭的時期,都是張迷來處理開封府的日常事務的。
姜硯之登基之後,內閣主張開封府以穩妥爲主,張迷並無過錯,便給他正了名。
以前的張迷,圓滑愛附和,簡直就像是開封府裡的影子,並沒有什麼存在感。
還有不少人嘲笑他,說他一個人坐三張板凳,竟然還坐得穩穩當當的,可見多沒有風骨,喜歡溜鬚拍馬。
今日倒是頭一遭,瞧見他提出不同的意見。
張迷感受到了蘇中丞的目光,硬着脖子挺了挺胸膛,“官家所言甚是。只不過,若是大家夥兒都插手關中間的事,難免會發生衝突。到時候豈不是亂了套?”
“天子言一成,大臣做十一成。譬如馬學涼的案子,大家不甘人後,都怕因爲不管被官家責斥,於是開封府要管,關縣推官也管,大理寺的也來插一槓子,那該如何?”
下頭不少人一聽,都差點兒被口水嗆死。
這個張迷,沒有看出來,還真敢說啊!大家夥兒都心知肚明的,你幹嘛放到檯面上來說,你以爲你是閔皇后嗎?
姜硯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那照你而言,馬學涼之輩,就只能夠接着綁勳貴的兒女們,以求上達天聽了,是與不是?在座的都明哲保身,怕是要綁到自己個頭上來了,纔會覺得肉疼吧?”
張迷脖子一縮,紅着臉說道,“官家,馬學涼只是偶然之事……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他那麼膽大包天。”
姜硯之被他氣笑了,“你們是覺得他們不敢效仿對不對?仔細想想,今兒個他們綁的是誰?在座的,有誰覺得,自己比武國公府還有高將軍府更能打?他們連閔惟思同高銀芳都敢綁,還有什麼不敢?”
下面議論聲一片,是哦,武國公府同高將軍府,那絕對是整個汴京城最惡霸的兩家沒有錯了,連這兩家的兒女都敢動,就別提自己家的那些弱雞了。
“咳咳,臣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這個時候,一個不着調的聲音響起。
不用扭頭,所有人都知道,這肯定是李不白。
“講!”姜硯之說道。
李不白清了清嗓子,搖頭晃腦了幾圈,說道,“我兒李明白,前些日子同我說過一個事兒,就說樊樓最近客人多,那些小廝一個個的,都爭搶着想要去服侍達官貴人,以求多得一些賞錢。”
“這年頭,怎麼能夠以貌取人,有不少貴人因爲衣着簡樸受到了怠慢。掌櫃的很苦惱,便告到了李明白這裡來。這小子想出了一個法子,熟客自有熟悉的小廝伺候不提,那不熟悉的,他同誰走得最近,誰就上去引着。再派了一人,專門瞅着。”
“若是沒有人接,他便協調了一人去。同時還起了監督之職。適才議論的事兒,也可以用同樣的辦法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