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梟和沈睿鋒頗具威嚴的注視下,高慕雪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有心想爲自己辯解兩句,卻又覺得在他們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多說無益,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竟也詞窮了。
好在這時高夫人帶着一衆僕婢趕來救火,爲高慕雪的窘境解了圍,隨同高夫人前來的還有容延等容家幾個兄妹,包括聶含瑜和聶含瑧兩姐妹也來了。
容聶兩家的長輩均已提前回府了,他們都是聶含璋的家人,她出了事,身爲姐妹兄弟的自然是要趕過來看看。
礙於高夫人在場,聶含璋鬆開了對高慕雪的鉗制,有席梟和容延在,她現在反而一點也不擔心了。
面對高夫人和衆人疑惑的眼神,聶含璋只得把剛纔跟大家說過的話又重新向後到的這些人解釋了一遍。管他們信不信,反正她是受害者,高府真要追究也追究不到她的頭上來。
聽完聶含璋所說,再看看一片狼藉的客房,以及同樣狼狽的聶含璋和千霖主僕二人,高夫人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前者臉上和衣服上都沾了些黑灰,髮絲凌亂,後者身上則乾脆披着一條薄被,光着腳丫子走路,還在溼漉漉地往下滴水,實在不雅,須得趕緊找地讓她們換身乾淨衣裳纔是正理,否則丟臉的只會是太尉府。
“聶大小姐,今兒實在是府上招待不週,讓你們主僕二人受了這麼多的委屈,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眼下,你們主僕二人還是先行去換一身乾爽的行頭吧,我會加派人手伺候的,一定不會再出差池,還請聶大小姐放寬心。”
高夫人輕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尋思着無論如何也得將善後之事做明白了,不然實在沒法向客人們交待。
“夫人客氣了,那便有勞您去安排了。這事不過是意外罷了,只能怪含璋倒黴遇上了,夫人不必自責。”
主人家尤其是長輩的面子,聶含璋還是要給的。高夫人既打了包票,保證會護及她們主僕的安危,相信高慕雪是不敢再來拆自己生母的臺的,否則她就真的蠢到無可救藥了。
“聶大小姐真是通情達理,怪不得席將軍對你一往情深。只是這後院裡還住着其他女客,若是席將軍執意留在此地相陪,唯恐驚憂了她們。可否請席將軍移步外院暫事休息稍作等候。”
說罷,高夫人一臉爲難地看着面沉如水的席梟和沈睿鋒,有些不知所措。想勸退他們,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剛纔她也聽明白了,這二人怕再出意外累及親人,死活也不肯走。
可這兩尊大佛非要呆在女眷休息的後院,傳了出去成何體統,太尉府當真是一點規矩和臉面也留不住了。
所以高夫人想通過聶含璋來作通席梟的思想工作,只要席梟肯答應離開,獨留沈睿鋒一個外男,他就更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夫人所言甚是,既然容家兩位表妹與三妹、四妹都來與我作陪,我心裡也十分踏實,便沒那麼害怕了。席將軍,不若你給高夫人一個面子,出去外頭等着吧,有這麼多姐妹陪着我,你不用擔心。”
聶含璋給了席梟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安心去外院等着,畢竟主人家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再賴着不走,便是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好。席某適才關心則亂,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高夫人見諒。只是席某也懇請高
夫人說話算話,確實保證璋兒的安危,若是再有何事發生,休怪席某不給太尉大人留顏面。”
因着高夫人出面勸說,聶含璋又叫了容聶兩家的四位姐妹陪同她去客房梳洗作伴,席梟才肯離開後院,不過他只肯在離後院較近的前廳等着,說什麼也不去外院呆着了。
“一定,一定,席將軍請放心,聶大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也是聶大人的愛女,
我們怎敢讓她有個三長兩短。當然了,也請小侯爺您放心,以我沈高兩家的交情,決計也不會讓沈三小姐有什麼不妥的。您二位還是暫時先去前院喝茶休息片刻,我保證還你們一個毫髮無傷的人兒。”
高夫人爲何如此低聲下氣,那是因爲她深知這兩尊大佛不能得罪。
沈家自不必說,與高家是世交,斷不能因爲這些誤會傷了兩家和氣。而席梟更是丈夫一心想要拉攏的人才,也是得罪不得,若是因爲她沒管理好內院之事,而壞了幾家交情,丈夫非得剝了她的皮不可。
席梟看了眼聶含璋,見她朝自己點頭,雖心下擔憂,但既然她已做出決定,自己便尊重她的意思好了。他相信,她有能力自保。
席梟同意走,沈睿鋒更沒有獨留的道理,也跟着一塊往外走。加之剛到又要離開的容延容銘兩兄弟,四個男人一起來到前院的客堂,各自沉默地喝着茶,想着心事,室內一片詭異的靜謐。
容延心思縝密,早前就得知高慕雪對聶含璋懷有敵意,並且已經朝她下過毒手,所以剛纔通過聶含璋的三言兩語,他已推斷出了事情的大致真相,這些意外的幕後黑手除了高慕雪,別無他想。
只是高慕雪一再陷害璋兒所圖爲何?此次她又爲何如此大動干戈,不惜冒着得罪席府與沈府的風險,將席梟和沈睿鋒也算計在內?
究竟她與璋兒有何仇怨,非得置她於死地不可?容延眉頭深鎖,一直以來困擾他的問題,此刻更是盤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席梟倒是有了一些頭緒。似乎整件事情都與沈睿鋒脫不了干係,有人在利用沈睿鋒對璋兒的心思大作文章。
剛開始,那人將沈睿鋒藏有璋兒帕子一事抖落在他面前,還能勉強稱爲巧合。可璋兒的客房走水時,那麼湊巧,沈睿鋒竟然又是第一個出現在事發現場的人。倘若不是璋兒機警,當時他所救的人就會是她。
在那種情況下,兩人難免肌膚相親,屆時會是什麼後果?他想都不敢想。由此可見,帕子一事也是有人故意爲之,特地做給他看的。
這兩件事單獨看,沒什麼蹊蹺,可以解釋爲意外或巧合,可若是連在一塊看,那意圖便相當明顯了。
背後之人處心積慮,似乎就是想破壞他和璋兒的親事,並暗中攝合沈睿鋒與璋兒。表面上看,受益最大的人無疑是沈睿鋒,他的動機也最充分。
可這是太尉府,沈睿鋒與高傢俬交再好,也可不能將手伸得這麼長,尤其是高府內院之中,他一個男人更是鞭長莫及。
當然席梟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這件事情沈睿鋒似乎完全不知情,他也是被算計的一方。
心裡再不爽沈睿鋒暗戀聶含璋一事,但對方確實是個品性高潔的君子,不能因爲他跟自己喜歡同一個女人就去貶低或詆譭他。
整件事情從
頭到尾,就是有人在挑撥離間。根據璋兒的暗示,操縱這一切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高慕雪。
可高慕雪此舉意義何在?破壞了他與璋兒的親事對她有何好處?撮合璋兒與沈睿鋒她又圖的是什麼?
究竟此事是太尉府所爲?還是高慕雪一人所爲?一團又一團的迷霧困擾着席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的席梟斷然不會想到,高慕雪所作所爲只是出於“嫉妒”和“佔有”,而自己居然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面對席梟時不時掃過來略帶探究和不善的眼神,沈睿鋒表面上再裝得雲淡風輕,心裡也是打起了小鼓。
今天的事情巧合的如此邪門,要說這當中沒鬼,恐怕連鬼都不信。
他隱隱也查覺出自己和胞妹是被人算計了,尤其是聶含璋接連還被算計了兩次,可對方的意圖是什麼,一時半會沈睿鋒也理不清頭緒。
還有席梟爲何要這樣看他?莫非他知道一些內情?沈睿鋒心下一凜,突覺渾身不自在。
客堂裡的四個男人各自陷入沉思之中,誰也沒開口說話,詭異的僵局一直持續到聶含璋的到來才被打破。
高夫人給聶含璋重新安排了客房,又調派了十幾個僕婢在旁伺候,確保她的安全。而她身邊還有容聶兩家衆位姐妹丫鬟共處一室,“重兵把手”之下,根本沒有機會下手,迫使高慕雪不得不歇了心思,臨時改變計劃。
一則當然是爲了顧全母親高夫人的面子,不讓她失信於客人;二則,高幕雪也覺得若此時再發生什麼意外,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接二連三的意外,任誰都會看出其中端倪的,到時順藤摸瓜,難免會有其他人聯想到她頭上來,她決不能讓自己的名聲有半點污損。
所以,這一次聶含璋總算是“無病無災”,安安全全地從高夫人給她安排的那間客房離開,中間再沒出過任何一絲差錯。
拾掇好一切,聶含璋便迫不及待帶着衆人去前院的客堂與席梟等人匯合,向主人家提出辭別,高府別院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她發誓以後但妨有高慕雪在的場合,就算打斷胳膊摔斷腿,她也堅決不會出現。這個女人太瘋狂了,她實在招架不住。
高夫人愧疚難當,一路賠着笑,將聶含璋一行人和沈睿鋒兄妹親自送到府門前,沈睿鋒兄妹路途比較遠,跟聶席容三家也不怎麼順路,就比他們先走了一步。
而高慕雪則乖巧地跟在高夫人身側,毫無芥蒂地跟聶含璋等人道別。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能如此沉得住氣,面不改色地繼續與她們姐妹相稱,這份心性,聶含璋不得不佩服,也愈發覺得這個女人可怕。
高慕雪拉着她的手依依道別時,門內匆匆跑來了一個高府的丫鬟,手上正捧着一套洗刷得乾淨卻仍在滴水的衣裙,往聶含璋方向飛奔而來。
聶含璋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今天出門時穿的那套衣裙,掉落荷花池去往第一個客房脫下之後,她就讓千霖將衣服收好了,打算帶回府裡再處理。
後來客房走水,一片混亂之中,誰還顧得上這些沒人要的髒衣服啊,沒想到這衣服如今卻又蹊蹺地跑到了高府下人的手中,聶含璋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心想這衣服裡頭不會又埋了什麼“定時炸彈”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