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楓葉,那日的山風,那日的露水,那日的一雙人……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吱嘎吱嘎走的很快,她緩緩轉過身來,正好瞧見幼柳拖拽着裙角,笨手笨腳的跑進來,一臉的焦急。
她轉過身子,等着幼柳跑過來,心中一緊,莫不是又出了什麼事情。
幼柳還沒來得及跑到她身邊,便高聲道:“完了,全都瘋了,五爺殺了二爺,佔了整個西北大營!”
沈嬋兒手裡的梅花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一雙腳匆匆踏過梅花,將那支梅花揉進了雪地裡,化成了明年的春泥。
她急匆匆走到大院,裡面一片譁然,沈嬋兒心驚膽戰,心中只有一句話:南榮府開始瓦解了。
二爺死於五爺之手,這件事就像個導火索,直接引起了整個南榮族的軒然大波,各路支脈不在暗箱操作,開誠佈公的尋找靠山,整個南榮族頓時分成了三股力量,分別與這三位少爺取得聯繫,三爺南榮鈞一脈,五爺南榮欽一脈,最後還有一個最神秘的七爺南榮鋒一脈。
整個京城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進入白熱化階段。
沈嬋兒走進大院裡,裡面亂的人仰馬翻,二少夫人指着五少夫人,放聲大哭,但是指了半天,也是無話可說,這本就不是女人能參與的事情,這又能怎麼辦?五少夫人一張臉慘白的如白紙,她先是失去了孩子,後又失去了整個王氏孃家靠山,連她的婆母四夫人現在也還在太廟裡關着,現在在府中,她只是一粒渺小的沙礫,而現在這顆沙礫徹底的傻了眼,因爲她的丈夫殺了南榮府二少爺。
沈嬋兒看二少夫人那裡圍了一圈人,自己也插不進去,便走到了五少夫人身邊,低聲道。
“五嫂,這不關你的事,你千萬要想得開。”
五少夫人是個膽小的性子,當初派人去刺殺南榮鋒的事情恐怕她也是聽了四夫人的挑唆,而後來也調查清楚了,那封信本就不是四夫人發出去,而是大少夫人模仿了四夫人的筆記,這裡面所有的事情都複雜的緊,對於這位年僅十七八歲的女人來說,或許等於天已經踏了。
五少夫人緩緩擡起頭來,表情呆滯,目光空洞的瞅着沈嬋兒,傻傻的道。
“他殺了二哥,我還怎麼在這個家裡呆?”
沈嬋兒看她狀如癡傻,心裡一驚,莫不是嚇出了毛病,趕緊拍了拍她的後背,連聲道。
“五嫂,你想開些,這件事情馬上就要過去了,二哥的死並不全然怪在五哥身上,我們做女人的,怎麼能參與到他們的事情當中去呢?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五少夫人的表情仍是很呆滯,直勾勾的站起身,朝門外走去,身後的丫頭趕緊跟上,沈嬋兒嘆了口氣,給幼柳使個眼色,幼柳會意的點點頭,跟着走了出去。
二爺娶了兩房,現在屋裡正哭喊的厲害,沈嬋兒一陣陣頭疼,瞅了眼那個圈子,便沒興趣走進去,想了想,朝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外,便被侍衛攔住,恭敬的道。
“將軍有請。”
沈嬋兒早就想到南榮鈞會來找她,點了點頭跟着侍衛走到南榮鈞的院子,只見一個身影在雪地上飛舞,一片片雪花濺起,像極了西北大營的雪,那日,她回頭望去,在城樓上看到了南榮鋒的身影,她朝他跑去,去被鄭白羽死死攔住,他的一支箭射向他們兩人,鄭白羽用腳划起一片雪花,擋住了箭氣,在那一片雪花裡,她記住了城樓上那個人的身影。
“想什麼呢?”
她的回憶被打斷,南榮鈞已經收起了劍,扔給身後的侍衛,擦了擦手,轉身對沈嬋兒道。
“外面冷,進屋。”
沈嬋兒走進暖閣,迎面撲來陣陣暖氣,臉上似乎起了一層水珠,身上的貂裘已經穿不住,她脫了下來,拿在手上。
南榮鈞走到矮几邊,坐了下來,示意沈嬋兒坐在他對面,沈嬋兒走過去坐下,看着他嫺熟的動作,一個男人能將煮茶的動作做的如此細膩卻不顯得女氣,着實讓沈嬋兒多看了幾眼。
南榮鈞熟練的將水壺裡的水倒出來,從高到低再由低到高,連續幾次之後,一壺茶終於泡好了。
沈嬋兒見他收起了茶具,淡然道:“三哥有事?”
南榮鈞將一杯茶遞給她,然後自己也拿起一杯,示意她嚐嚐看,沈嬋兒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果然香醇純正,但是她現在還沒心情想這些,只是看着南榮鈞,等他說話。
南榮鋒自己喝了一杯,很享受的深吸口氣,然後纔對她道。
“七弟選擇幫助五弟,這在我意料之中。”
沈嬋兒就知道他找她來,還是說一些南榮鋒的事情,這些天都是這樣,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話,瞅着南榮鈞道。
“三哥很敬佩七爺?”
南榮鈞表情一頓,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咬了咬牙,瞪着沈嬋兒道。
“這是什麼話!怎麼可能!”
沈嬋兒見他這般,就料定了自己的猜想,站起身來,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後回過身緩緩道。
“在三哥的字裡行間已經體現出來,三哥很在意七爺,或者說,三哥對七爺有一種特別的感情。”
南榮鈞的臉色已經是說不出來的陰沉,沈嬋兒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將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掃在了地上,嘩啦一聲巨響,沈嬋兒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她終於明白了南榮鈞爲何對她的態度這麼不同,原來他心裡有南榮鋒,這是一種變態的心理。
沈嬋兒不想打探這兩人的過去,只是覺得不可思議,也覺得有些噁心,在南榮府裡,什麼樣的人都有可能出現,因爲這裡就是個扭曲的世界。
她看着南榮鈞發火,默不作聲,等他平靜下來,她繼續道。
“你可以將我交給五爺,他或許比你更需要我,畢竟現在七爺已經到了西北大營。”
南榮鈞嚯的一下站起來,兩步躥到沈嬋兒面前,一把掐住她纖細的脖子,惡狠狠的瞪着她的眼睛,咬牙道。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沈嬋兒感覺到窒息的痛苦,臉色憋的通紅,但還是不知死活的道。
“怪不得你一直蒐集七爺的事蹟,而且對他的態度不明,既有讚賞,又有痛恨,因爲你也被這種感情折磨嗎?你可對得起三嫂,對得起修兒?!”
沈嬋兒的最後一句話終於激怒了南榮鈞,他用力一甩,沈嬋兒被甩到了門框上,後腦一陣劇痛,她眼前一黑,消失了意識。
耳邊一陣嗡嗡作響,沈嬋兒皺着眉頭睜開眼睛,本能的轉了轉腦袋,頭上一陣劇痛,疼的她嘶了一聲抽一口冷氣,眼前一黑,不敢再動。
“千萬別亂動,你頭上還有腫塊。”
忽然聽到一個溫婉的聲音,沈嬋兒轉了轉眼睛,看到牀邊走過來一個熟悉的女人,一身素雅的裝束,髮髻鬆鬆的綰在腦後,眼睛因爲笑容,變得眉眼彎彎,是一個很優雅的女人。
沈嬋兒深吸口氣,不敢用太大的力氣,輕聲道:“三嫂。”
三嫂點了點頭,從身後丫頭的手裡端來一碗湯藥,坐在牀邊,丫頭將毛巾圍在沈嬋兒的脖子邊,三嫂舀了舀黑漆漆的湯藥,溫柔的笑道。
“苦是苦了點,但是良藥苦口,喝了藥咱們吃蜜餞。”
三嫂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對沈嬋兒說,沈嬋兒臉上一紅,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嗯了一聲,皺着眉頭一口一口喝下了苦藥,丫頭趕緊拿來蜜餞,給她壓一壓舌根下的苦味。
三嫂看着她吃過藥又吃過蜜餞,笑了笑,對身邊的丫頭道。
“你們先出去吧,我跟七弟妹說說話。”
看似那個丫頭是三嫂的心腹,點了點頭,給另外兩個丫頭使個眼色,三人齊齊退了出去,關上門,門外悄無聲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