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嫿自然是看見了薄寧和裴元予驚詫的眼神,她不禁搖頭,說道:“看來這件事還是隱藏得極好了,否則的話你們倆能救我,卻不知道這個消息也是不應該的。”
薄寧和裴元予大驚,皇貴妃的兩個兒子竟然真的不是親生的!?
“此事也要從當年那件事說起。”邢嫿也不打算把當年的事隱瞞,她多半也猜到了,如今只怕是有更重要的事發生了,而元予也因爲這件事才發現了自己的身世,否則的話,他被她下了蠱,又怎麼會記起這樣的事來呢?
“姑姑,這件事您一直都知道?”薄寧皺眉,這件事若是姑姑一直都知道的話,皇貴妃怎麼會放任這樣大的一個秘密流出去?哪怕那人只是她的一個階下囚而已。
邢嫿聽到薄寧的問話,卻是搖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道:“不,這件事她自己也不知道。”
薄寧和裴元予面面相覷,今日聽到驚訝的消息實在是太多了。霍準和霍禎不是皇貴妃的孩子也就罷了,竟然連皇貴妃都不知道這件事?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可薄寧轉念一想,又心下了然了:“姑姑的意思是,皇貴妃是中了夢生蠱?”
夢生蠱,顧名思義就是醉生夢死。中了夢生蠱的人,就會在真實的生活之中出現自己十分渴望的一切。而皇貴妃身在皇宮,最想要的自然就是孩兒,還是兒子。這一切都是那樣的順理成章,當然這樣的蠱毒也是極難培養的。
裴元予卻並不知道夢生蠱是什麼東西:“爲何夢生蠱?”
“夢生蠱,一種能夠令人產生渴望的幻覺,甚至是有身體變化的一種蠱毒。”薄寧淡淡的開口解釋:“這夢生蠱知道的人實在是不多,因爲夢生蠱就算再好的東西,若是沒有同根血脈和一滴同根心血實在是養不成的。”
只是薄寧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這種蠱類的影響是日積月累的,並且最重要的是,這種蠱毒若是要消除,唯有血親之人換命一說。
“怎麼會有這樣的毒物?”裴元予不解,聽薄寧的意思這件事他的生母秦梔,也就是邢嫿也有份的。
裴元予自問也是個涉獵頗廣之人,可薄寧提到的夢生蠱實在是從來都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而這夢生蠱,看樣子也是極爲厲害的。
“這件事知道的人有四個,當今聖上,溫莊長公主,我,還有一個就是你已經去世的父親。”邢嫿見薄寧已經把夢生蠱說了出來,她便是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這件事早晚也會出現的。
裴元予臉色不太好,看向邢嫿的目光有些陌生,“那麼霍準和霍禎是不是皇家血脈?若不是,此等混淆皇家血脈之事,皇上怎會同意?”
“是,自然是。”邢嫿的臉色有些怪異,叫薄寧和裴元予都摸不清:“秦橦對外說了我的死因之後,便是秦家讓她代替了我的位置進宮,皇上也給了秦家足夠的尊榮,把秦橦封作皇貴妃。皇貴妃就已經是形同副後,當年柴皇后尚在,皇上所有的心思基本上都在皇后那兒。秦橦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皇上不來她宮裡,就算是來了也很少碰她。”
“而我,當年也是因爲長公主去蓬萊請來了一個隱世神醫,以移命之法將我救活……”
……
“你這一生也算是波折詭行,可否告訴本宮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溫莊長公主看着眼前的女子,臉色平靜。她也沒有想到過,秦梔竟然會這樣‘死’在秦橦手中,而長公主也沒有想到秦橦對皇帝的執念竟然這麼大,居然不惜讓秦梔身死!
秦梔僅此一劫難,已然對秦橦徹底死心:“長公主妙算,是秦梔太過相信她,此番之後秦梔再也不想做秦家人。”
“不想做秦家人?”溫莊長公主聽這話,臉色有些微妙,隨後說道:“本宮請來神醫,也不是爲了讓你這般逃避的。你可知道,裴禎知道你的死訊之後有多瘋狂?”
“求長公主,不要將我還活着的消息告訴裴郎。”秦梔聞言猛然擡頭看向長公主:“此生我願爲長公主做牛做馬。”
溫莊長公主一把扶住了正要下拜的秦梔,把她拉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本宮哪裡需要你這個小女子來做牛做馬?本宮只想問你一句,你與裴禎到底打算如何?若是你要嫁給他,往後就少不得要受苦了。”
溫莊長公主的意思很明顯,秦梔已經死了,如今活着的人是絕對不能以秦家貴女的身份嫁給裴禎,最多也就能是個妾。可這一切,也是秦梔自己選擇的後果。
“況且,你已經死了,秦梔這個名字你是不能用了,這張臉也是一樣。否則的話,後患無窮。”溫莊長公主說着這話的時候,眼中的狠戾叫秦梔都爲之一顫。
秦梔疑惑的看向溫莊長公主,不解道:“名字可以換,可是臉……”
秦梔並不知道溫莊長公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是秦梔卻是無比的相信長公主了,若不是因爲長公主的話,自己早就已經死的透透的了,哪裡還有機會站在這裡。
“他既然能救活你,那麼也能夠幫你移形換面。”溫莊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平靜,也是十分自信。
秦梔毫不猶豫的點頭,可溫莊長公主下一瞬的話又讓她的心稍微起了波瀾。
“你先別答應我這麼快,移形換面可不是簡單的事,那可是要在臉上動刀子的,這般生剜皮肉之苦,你可是承受得了?”溫莊長公主看向秦梔的眼神很認真,那眼神的意思也很尊重秦梔,若是秦梔開口拒絕的話,長公主也不會勉強秦梔。
秦梔卻是笑,那笑容頗有看破紅塵之意:“死都死過一次了,千刀萬剮也不怕。”
“好!”
自那以後,秦梔更名邢嫿,而面容也變爲今夕模樣。至於移形換面之苦,不用邢嫿多說,薄寧和裴元予自然也是知道的。
要將面容更改,原本秦梔的面容是如何薄寧和裴元予不得而已,但是邢嫿之言,她和皇貴妃秦橦極其相似的。從那樣相似的面容,到而今只有眼睛與秦橦相似。這般切膚之痛,怎麼會不疼。
薄寧看了看邢嫿的臉,只覺得十分驚奇。竟然在這樣的時代之中,又那麼高超的易容術,這要是放到現代那不足爲奇,在古代實在是令人驚歎。
“姑姑,您的醫術是跟那位神醫學的?”薄寧對於那位神醫很是好奇,因爲邢嫿本身是京城貴女,可如今卻是名聲在外的神醫,醫術若不是跟着那位神醫學的,又是跟誰學的呢?
所以薄寧對於這個神秘的蓬萊神醫很是好奇,她的醫術想必也是襲承那位神醫的。
邢嫿點點頭,說道恩師的時候,眼神之中帶上些許哀慼:“恩師說他逆天改命,蒼生也會責怪於他,已經仙去。”
原來如此。薄寧心中略微遺憾。
裴元予看着邢嫿,他有些無法想象這張臉並不是她真正的臉。可這樣的苦,卻是他生母所受,裴元予心中滋味千般百般不是。
薄寧看向裴元予,看到裴元予眼中的關切,又知道裴元予還是對邢嫿有一些心結,便是開口問道:“姑姑,那後來呢?”
“後來啊……”
邢嫿笑,那笑容之中帶着些許甜蜜:“長公主秘密將我留在身邊,我與長公主定下一個約定……。”
“本宮也是眼看着你們這一對受盡苦楚,本宮有一個要求,不知嫿兒你能否答應本宮。”長公主看着這張全新的面容,還是覺得秦梔,不,邢嫿的命運多舛。
如今,她只想盡她所能幫一幫裴禎。
邢嫿對溫莊長公主的恩情無以爲報,自然是唯長公主的意思馬首是瞻。
“長公主請說,邢嫿這條命都是長公主給的。長公主讓邢嫿做什麼,邢嫿都心甘情願。”邢嫿這話說得是真心話,她對於長公主的恩情是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什麼恩情?形同再造。
溫莊長公主搖搖頭,不由得笑道:“你呀,不要隨口就把這些事放在嘴裡,本宮知道你的心意。這件事,是本宮替裴禎給你的決定。”
“裴郎?”邢嫿有些緊張,她如今已經是一個新的人,而裴禎,他也無需在意秦家了。
“是。”溫莊長公主點頭,道:“他並不知道你還活着,也不知道你已經改頭換面,若是這樣的你,他都認得出來,還愛着你,本宮就放你們在一起,餘下的事本宮處理。若是他認不出你來,那麼你往後也不能留在宮廷。只能跟隨你的恩師離開京城,從此隱姓埋名的生活去。”
邢嫿聽到長公主的話,心頭大驚,連忙跪下道:“長公主……”
“不用多說,這是本宮的決定。”溫莊長公主斷了邢嫿還想再說什麼的心思,且給她定下了一個時間——三月之期。
而後來的事情,則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最後邢嫿都已經絕望,要跟着蓬萊神醫離開京城的時候,裴禎到底還是認出了邢嫿。而長公主也如約幫着裴禎和邢嫿悄然在一起了,只是從此以後長公主說了再也不會與邢嫿相認,此生不要再出現在長公主跟前。
邢嫿感激長公主,也知道長公主這樣的舉動是爲了保護她,當即便是在溫莊長公主的跟前磕了三個響頭,便被裴禎帶回了暨王府。
可是當時暨王府已經有了王妃,也是皇帝爲了彌補裴禎痛失秦梔,而給裴禎賜婚。只是裴禎從來對暨王妃都沒有任何一點情誼,更是把邢嫿安排在別莊之上,只是跟暨王妃說了納妾,暨王妃吵鬧也無法。
因着邢嫿當年改頭換面,與身爲秦梔之時還是有較大的變化,故而暨王妃偷偷去看過邢嫿,發現邢嫿長得和秦梔有幾分相似的時候,也就死了心了,她也知道自己這一輩子也永遠無法得到暨王裴禎的心了。
於是暨王妃又和暨王裴禎約定,邢嫿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怎麼樣都要留給她來撫養,否則的話,暨王妃表示就算自己拼死也會讓暨王后悔。而暨王也爲了保護邢嫿,所以纔將邢嫿的第一個孩子,也就是如今的暨王裴元予交給了暨王妃。
可是這件事畢竟是暨王妃心裡的一根刺,起初對孩子怎麼怎麼好,知道邢嫿再度有孕的時候,便是生出了恨來,想法設法讓邢嫿落了胎。這樣,也就是造成了再後來爲何邢嫿會帶着致玉出走,離開京城遠去宣南了。
暨王妃和皇貴妃秦橦有幾分交情,自然是希望皇貴妃慫恿皇帝出面,可是沒有想到皇帝率先知道了這個消息,便是將邢嫿送走,也陰差陽錯的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
那時的邢嫿已經盡得蓬萊神醫真傳,自然也知道夢生蠱。於是溫莊長公主和皇上達成約定,對皇貴妃種下了夢生蠱。而裴禎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邢嫿原本養好了的身子也有些損傷了,畢竟心口的一滴血實在是大傷元氣。
至於霍準和霍禎還真是皇帝的孩子,只是這兩個孩子並非皇貴妃秦橦所出。秦橦早就在入宮的時候被溫莊長公主下了絕子花,又怎麼可能生的下孩子呢?
就算邢嫿這樣把事情都告訴了裴元予和薄寧,裴元予還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雖然這些事依照皇上和溫莊長公主的能力的確能夠辦到,可是這生孩子總不會是說生就生的吧?
“夢生蠱,也有旁人之影響。”邢嫿解釋:“當年我身邊的一個丫頭送到秦橦身邊,在得知皇上的一個才人有孕之時便是開始在她耳邊說有孕之事,秦橦本就日思夜想的想要孩子,夢生蠱怎麼會察覺不到呢?那個丫頭在她身邊日日影響,自然這些事就順理成章了。”
整件事情,到現在,多半已經是清晰明瞭。可裴元予和薄寧還是覺得這些事實在叫人咋舌,也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看到裴元予和薄寧的神色,邢嫿突然又懊悔,道:“也是我的錯,沒有防備秦橦的野心。在她‘生下’兩個兒子之後,竟然想要對柴皇后下手。皇上對此十分震怒,便是讓重重責罰了秦橦,把兩個皇子送到了其他妃嬪之處,秦橦被逼無奈這才裝了多少年的乖。”
“可,在太子殿下出生之後,秦橦還是忍不住下手了。”薄寧接着邢嫿的話說下去,一字一句道:“殿下一直都知道,殺母仇人就是秦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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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這樣的排版會不會有些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