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王啓年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漢”,從旅率的位子上被李閒降爲隊正,他居然沒有絲毫怨言反而總是表現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百度:◇◇◇這種心理素質已經不能用強大這兩個字來形容了,起碼要用四個字。
非常強大。
上午,王啓年帶着五十名遊騎薩水河道一路往上游巡查,沿路上見到一些高句麗百姓,士兵們打算就這麼過去不理會那些沒有殺傷力的難民,但是王啓年卻突然下令將那四五個穿着破衣爛衫的高句麗百姓殺掉。士兵們猶豫了一下,還是遵從了隊正的命令。一陣連弩射過去,四五個高句麗人頓時被射翻地。
王啓年從馬背上躍下來,走到其中一具高句麗人的屍體邊上蹲下來檢查了一下,果然從那人揹着的包裹裡翻出了鋼刀和一身高句麗士兵的號衣。其他幾個人也一樣,都是暗藏利刃,很顯然這幾個人都是高句麗軍的斥候。他們之所以見到大隋的遊騎而沒有躲避,是因爲隋軍一直都是以仁義之師自居,從遼東城一直到平壤城,幾乎沒有傷害過沿途百姓。當然,絕大部分高句麗人都躲進了大城中根本就不敢出來。但隋人不濫殺,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以至於這些高句麗斥候明目張膽的站路邊看着隋軍遊騎經過也不躲閃,只是這次顯然他們的判斷出了錯。
看着那幾句屍體,王啓年忽然皺起了眉頭。
平壤城已經被大隋遠征軍圍住,這些高句麗斥候是從哪兒來的?答案顯而易見,自然是乙支文德手下的士兵。
王啓年讓士兵們割了首級帶回去報功,然後帶着遊騎繼續往上游巡查。
等他們遠去之後,幾個躲樹木亂石後面的高句麗士兵悄悄露出了頭,看着王啓年等人消失視線中,這幾個高句麗士兵低聲交談了幾句,隨即留下兩個人繼續監視,其他人掉頭跑了出去。
……
……
李閒知道薛萬徹是什麼意思,將左屯衛這三個折衝營留南岸,看起來是對李閒不錯將沒有危險的任務交給了他,事實上,這正是薛萬徹對李閒不信任的體現。不得不說,薛萬徹確實算不上是個聰明人,比起他弟弟薛萬均來說差得太多了。李閒相信,若是換做薛萬均來指揮的話,一定不會將左屯衛和左御衛之間的原本不存的矛盾挑出來,他搞出這麼一個局面,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得出來,左御衛的人根本不拿左屯衛的兵當自己人。
洛傅等人都被李閒派出去安排士兵們紮營,李閒特意將劉滿留了下來。
“劉校尉,我初領兵馬,對營中事物都不熟悉,所以留下劉校尉只是想請教一下,還請你不吝賜教。”
李閒面容誠懇的說道。
劉滿是個三十幾歲的漢子,博陵人士,也是寒門子弟出身。雖然家中有個姐姐嫁到了博陵崔氏,但嫁給的那崔家子弟也不過是個崔氏遠枝,也沾不上什麼光。真說起來,那人家的家境尚且還不如他們劉家。只是博陵崔家實名氣太大,女子就算嫁過去給一個偏枝子弟做妾,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也算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不過這劉滿卻是個溫厚的漢子,並不善於投機鑽營,士兵們中人緣極好,倒是與當初的頂頭上司張別將關係處得不大融洽。那張別將是個收錢從不手軟的傢伙,幾次跟劉滿暗示,讓他孝敬一些,但一來劉滿確實拿不出許多錢財,二來他也不願意花這個錢,他的餉銀每三個月就會派親兵送回博陵家中孝敬老母,這樣一個以孝爲先的人多多少少也看不起那張別將的嘴臉。
正是因爲這樣,那張別將對劉滿沒什麼好感。歷次上陣廝殺都將其派前面,奈何也不知道是運氣還是老天爺看眼,劉滿活得還好好的,倒是那張別將隋軍攻打那座不知名的大城時候被流矢射死。
“將軍,您還是稱呼我善爲吧。”
對李閒,劉滿也頗有好感,覺得這個年紀輕輕就升爲別將的少年不似張別將那樣,絲毫也不驕縱,反而對自己這樣不是他親信的人也禮遇有加。
“不以惡小而爲之,不以善小而不爲……劉校尉這表字取得好。”
李閒笑了笑說道。
劉滿道:“這是縣學李教授所贈,卑職其實受之有愧。”
李閒擺了擺手道:“足見縣學那位長者對你的讚賞,老人家的眼光不錯。”
劉滿微微彎腰致謝,隨即問道:“將軍有什麼要問的?卑職這軍中待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將軍如果有什麼疑問,卑職知無不言。”
李閒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聽說……臨出發之際,辛將軍特意將你叫了去,可有此事?”
劉滿臉色一變,垂頭道:“確有此事。辛將軍那日將我叫了去,只是吩咐卑職,多多協助將軍領兵,不可欺將軍年少。辛將軍說,將軍受陛下賞識,他日必成大器,所以讓我量幫助將軍您穩定軍心。”
李閒點了點頭笑道:“辛將軍倒是客氣了,自從進了左屯衛之後,燕某多受辛將軍照顧,心中也是感激不啊。”
劉滿低着頭道:“將軍年少有爲……”
李閒看着劉滿的臉,隨即自嘲的笑了笑道:“什麼年少有爲,若不是有貴人相助,只怕我早已經變作平壤城下一具枯骨了。”
劉滿臉色大變,竟似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李閒也不再說,只是叮嚀了幾句軍務上的事,便讓劉滿回去。劉滿垂着頭向外走,到了軍帳門口忽然停住腳步,回身對李閒道:“將軍,咱們這次攜帶的糧草勉強只夠十日,還請將軍多多意。”
這話似乎沒有什麼深意,但李閒卻站起來鄭重一禮道:“多謝。”
劉滿連忙回禮,隨即嘆了口氣,快步走出了軍帳。
劉滿離開之後,洛傅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鐵獠狼對李閒點了點頭道:“清點過了,辛世雄撥給咱們的糧草,袋子裡裝得大部分是土石,能吃的東西不多,絕對堅持不了兩日。”
李閒點了點頭道:“劉滿這個人,確實是個君子,他不會說謊。”
朝求歌笑道:“幸好少將軍早就猜到了辛世雄那髒心思,咱們自己偷了不少糧草出來,不然這次真的要餓肚子了。”
陳雀兒道:“那是,咱們好歹是護糧兵出身,若是不能弄些糧草出來,豈不讓人笑話。”
李閒笑了笑道:“安排咱們的人將那糧草都換掉,若是辛世雄發現少了糧草難免會以此爲把柄追究,到時候他派人來查,糧草數量上只要對得上,他就找不到藉口。總不能,他承認自己撥給咱們的糧草都是土石吧。另外,多出來的糧草裝袋子裡混搭建壁壘的土石中,謹慎一些。”
鐵獠狼道:“我已經安排人,保證不讓辛世雄抓到把柄。”
洛傅笑道:“這還得多謝謝王啓年纔對,若不是他暗中幫忙,這偷出來那麼多糧草倒也不是個簡單容易的事。”
李閒道:“對了,說到王啓年,我使他帶遊騎巡視薩水上游去了,讓他回來之後見我。”
正說着,就聽見外面有人高聲道:“卑職遊騎隊正王啓年,求見將軍!”
……
……
平壤城
高元指着手下幾個臣子破口大罵,罵得那幾人垂着頭唯唯諾諾不敢說話。也難怪高元生氣,從今日一早,隋軍就開始再次攻城。城牆上幾次傳來險些被隋軍攻破的消息,嚇得高元一整天都不得安寧了。他罵自己手下臣子無能,罵乙支文德陰險,罵隋人不講信義。總之,將所有人罵的狗血淋頭。只是罵歸罵,他現卻不敢得罪了乙支文德。如果隋軍攻勢一直這麼持續下去,難保哪天就會破城,到時候還得指望着乙支文德手中的十萬大軍來救他。所以一聽說乙支文德出隋軍大營的時候“不慎墜馬”,他立刻派了親信臣子出城去慰問了一下。
另外,高元讓人試探着問乙支文德,這平壤城如今也不安穩,自己打算搬到軍中去住怎麼樣。結果臣子帶回來的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乙支文德不同意高元出城!理由很簡單,他說就算平壤城中再危險,也比無險可守的野外安全的多。乙支文德對那臣子說道,遼東城能擋得住隋人百萬大軍圍攻數月,隋人兵強馬壯還不是束手無策?平壤城遠比遼東城要高大堅固,所以請陛下安心,隋軍是攻不破平壤城的。
高元氣得臉色慘白,卻對乙支文德沒有辦法。他只好再派人去求乙支文德,問問是不是再去一次隋軍大營求和。如果隋軍願意退兵,稱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乙支文德的回答很簡單,若是陛下願意求和,臣願意派人護送陛下親自去隋軍大營和宇文述詳談。
高元這次真的沒辦法了,將手下親信臣子們召集起來商議,結果平日裡那些誇誇其談的臣子們沒一個能說的出什麼,只是垂着頭表示無奈。
寶山王高金見高元氣得臉色都變了,又見高元熱切的眼神一直自己臉上飄啊飄的,再裝傻也說不過去了,只得硬着頭皮道:“若是沒有其他辦法,要不……臣弟去隋軍大營走一趟,對那宇文述大將軍說明,陛下願意對大隋稱臣?”
高元就好像抓住了後的救命稻草,拉着高金的手痛哭流涕道:“關鍵時刻,還是自家兄弟對我好啊。”
於是,高句麗寶山王高金,作爲高句麗王高元的全權代表,出城求和去了。
這次出城求和,高元給了高金極大的權利,授予他臨濟專斷之權,甚至以和自己同樣的儀仗將高金送出了平壤城,他對高金說道,若是此次能讓隋軍撤退,這天下便是咱們兄弟倆的。
出了城的儀仗隊伍中,一輛看起來還算奢華的馬車走隊伍中間。坐馬車裡,一臉悲憤的寶山王高金忽然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叫你嘴賤!叫你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