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
明珠樓的菜品絕地物有所值,十分美味。
三個人胃口不錯,不緊不慢的,竟然將三十道菜品用掉了大半,只剩一下殘餘。沈柔凝胃口尤其好,無比滿足。
那碟子辣椒醬在動過最初的幾筷子之後,就再沒被動過了。
捧一杯熱騰騰地茉莉花茶,香氣馥郁擾在鼻端久久不散。
“既然醫學院那邊的籌建已經到了尾聲,只差開春之後的考覈招生,端榕你也歷練的足夠,年前這幾日就不用再過去了。”陳厚蘊緩緩地道:“天冷,在屋裡複習一下課業,開春之後也好跟的上學院的課程。”
沈端榕聞言愣了愣,道:“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嗎?”
陳厚蘊解釋道:“讓你去做事,只是讓人深入民間,歷練自身而已。你手頭上的事情,屆時總管會安排人接手的,不必擔心。”
沈端榕低頭認真想了想,慎重地道:“姐夫,我想待醫學院招生結束正式開課之後再進學。做事情要有始有終,最近我收穫很多。”頓了頓,他補充道:“姐夫放心,課業我也有溫習,不敢完全荒廢的。我天資不算優秀,總要勤奮一些。”
陳厚蘊聞言有些驚訝,隨即欣慰道:“你既然有了決議,那就依從自己本心吧,我之前也僅僅是提議而已。”
“榕哥成熟穩重了。”沈柔凝一樣十分欣慰。
今日的沈端榕,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撐起一個家。再不會她擔心什麼了。
沈端榕被兩個人一起誇獎,有些不好意思,抓了一下脖子,忙換了話題,問道:“姐夫,西夏真的叩邊了?現在戰況如何了?我們大慶軍隊沒有準備的話,一開始會不會失利,損失很大?”
“西夏舉族衝出了草原,根據上次的消息。突擊之下,已經拿了兩個城。”陳厚蘊面色微臣,聲音有些冷,道:“大慶才安樂幾年。軍中就開始懈怠了,簡直是自大又愚蠢!”
依照常識,冬天天冷,不適合出兵征戰。再加上西夏王的消息,估計守城的那些大將心中是認定了戰事不會再起。連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沒有了!
若是他們警惕一些,西夏人從草原上衝出來就已經是冷餓睏倦之境,怎麼會抵擋不住,乾乾脆脆地丟了城!
“那現在怎麼辦?”沈端榕有些緊張。
陳厚蘊緩聲道:“你績表哥一直就等着這一日……怎麼會讓草原賊寇繼續猖狂。放心,他和他麾下的將士,早已經磨好了刀槍,已經及時開動前往攔截了。多年憋着這一口氣呢。”
“原來績表哥到現在沒回來,是在等這一日啊。”沈端榕有些後知後覺,想着兩位表哥寶刀傳信,他對陳厚蘊的欽佩又深一層。心道:眼下這局面,說不定是蘊表哥在裡面做了多少工作呢……不過,他如今已經知道輕重,並未開口講出來。
沈柔凝覺得用的有些多了,胃裡略微有些不舒服,便走到窗前,眺望湖光山色。
明珠湖很大,便難以結成厚冰。
而往往纔在夜間結了一層,白天被諸多的畫舫行駛,就又被破開了。
此時。湖面波光粼粼,硃紅濃綠的畫舫盪漾其中,美如畫卷。沈柔凝美目一掃,盯着湖岸邊的一個畫舫上多看了幾眼。示意紅纓過來,低聲道:“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她的目力不太夠。
而紅纓不禁目力出衆,記性也非常不錯。
紅纓順着沈柔凝的指點看過去,仔細辨認了一下,平凡的臉上露出些驚容。低聲道:“主子,是皇上和達海公公。”
沈柔凝不禁有些動容。
陳厚蘊一直留意着她們這邊,此時走過來往窗外看,口中道:“看見熟人了?”
沈柔凝想了想,沒有瞞他,道:“剛纔應該是皇上同一個公公一起,上了那艘畫舫。就是才起錨的那一艘。”她沒有提達海的名字。
許久那一次她從瓊華宮出來之後,有向陳厚蘊打聽過齊傾城的境遇。據陳厚蘊說,應王一直沒有放棄對齊傾城的搜捕,要斬草除根……但這麼多年過去,齊傾城成爲達海之後一直待在皇宮,一直沒有暴露身份。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從瓊華宮華妃身邊調到皇上身邊當差了。
皇上和達海進了船艙,陳厚蘊這會兒自然看不到他們了。他並不像沈柔凝一樣太震驚,道:“這一兩年,皇上越來越不滿足於困在深宮,便衣出宮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這樣的湖光山色,美人美景,比深宮裡有意思多了。
沈柔凝怔了一下,道:“但現在兩國交戰呢,京城萬一有敵國之人慾對皇上不利呢?我沒看到有人在護衛,皇上總不是偷跑出來,什麼人都沒帶吧?”
“皇上的安全,御林軍和錦衣衛從來都不會掉以輕心的。”陳厚蘊道:“恐怕這一片已經被反覆排查過許多次了吧。其實,有些暗衛是護在暗處,輕易難以察覺的。”
沈柔凝微微點頭。
那艘華麗的沒有太多特點的小畫舫此時已經駛入到了湖心半道,漸漸靠近了一艘更大也更華麗的畫舫。
沈柔凝隱隱只能看到有兩個人,應該就是皇上和達海,一同登上了大畫舫,再次隱沒了身形,許久都沒有再出來。
陳厚蘊搖搖頭,道:“皇家的事,輪不到我們這些小人物來操心。阿凝,湖邊風大,我們回去吧。”
沈柔凝順從地點點頭。
這麼遠,那艘大畫舫是個什麼情況,她是半點都看不清楚的。既然看不到了,也就沒有意思了。
“咱們的皇上,當的可真是省心逍遙啊。”江邊一艘畫舫內,秦敘看着那艘華麗的大畫舫,笑眯眯地感慨一句。
安王正在他對面而坐,道:“命好,沒法子。父皇早早就將大好的江山交給了皇上,而且還是完整的統一了的江山;大慶文武百官各安其位秉公實幹,更重要的是有皇叔不辭辛苦又忠心耿耿地輔佐,皇上當然能安享逍遙。”
秦敘聽後眯起了眼睛。良久沒有開口。半晌,他才重新開口道:“沒想到西夏人真的有狗急跳牆孤注一擲的膽子。有些可惜,我竟然回京來了。”
“侯爺若是覺得可惜,相信現在趕回去還來的及。”安王道。
秦敘搖搖頭:“這一仗沒有什麼挑戰可言。而我卻已經是軍功赫赫的小侯爺了,不太想趕路那麼辛苦。再說,陳二哥一直想要軍功封爵,他堅持留在軍中沒回來過年,肯定就是在苦等這一次機會……多少年的好兄弟了。我不與他爭功。”
“侯爺確定當真掙得過?”安王平靜地道:“姐夫他既然提前做了準備,肯定不會再讓這份功勞跑掉的。”
和秦敘一樣,軍中的那些有資格鎮守一處的將軍們,除了家眷就在附近的,那些家在京城背景硬一些的,基本都回京準備過年了。
而陳厚績家中有嬌妻幼兒,卻沒有回來!顯然,他對這一仗只怕早有了估計,也做足了準備!
秦敘想要搶功,卻要看他倉促之中拔營的速度有沒有陳厚績快了!
安王能想到這一點。秦敘自然也能想到這一點。他心中甚至篤定:一定是陳厚蘊暗中出了常人看不見的招,纔有了眼下這個局面!也纔有了陳厚績迅疾的反應!
這些,陳厚蘊沒有告訴他,陳厚績也沒有。
秦敘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快活,衝着安王殿下揮手道:“哎呀呀,二殿下長大當上了王爺,實在不如從前有趣了!遵規守紀老氣橫秋的,真是沒意思!”
說完這個,他又仰天惆悵:“偌大一個京城,有趣的人真是越來越沒有了啊。”那意思是說。原來以爲安王殿下還是從前二皇子那樣的性格,他纔來找他玩兒呢。沒想到二皇子殿下變了……心有惆悵,遺憾不已。
安王殿下怔了一下,將目光從秦敘臉上移開。又去看着那畫舫,眼中有了一抹深沉。
有意思,什麼叫做有意思。
二皇子可以任性胡鬧,但安王殿下卻……且,人總是要經歷過許許多多之後長大的。至於他,早在無數個擦洗祖先牌位的時候。長大了。
如此而已。
秦敘惆悵完畢,看向那畫舫,突然“咦”了一聲。
安王回神,見一艘小畫舫正從側面靠近那大畫舫,停留在邊上,似乎有人登上了畫舫……從這個角度看不到,他挑眉問道:“侯爺看到了什麼?”
“兩個美人兒罷了。”秦敘轉頭不再看,笑眯眯地道:“許是咱們皇上也想要試試美人陪酒的滋味了。”
畫舫上的美人兒,多半就是風塵女子了。
皇兄如今是隻圖新鮮刺激,越來越不挑剔了。安王目光深沉,突然覺得眼前景色十分膩味,道:“我要走了。侯爺呢?”
秦敘擺擺手,一副興致盎然地道:“王爺慢走保重。我難得回京,這京城美景沒有看夠呢。”
安王聞言,也不多言,出了船艙之後,足尖在船頭一點,跨過幾尺,上了岸。在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行駛過去之後,也不見了他的身影。
秦敘目送了安王離去之後,拿了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來,靠在椅背上,看着那艘畫舫,漫不經心地抿着。似乎想到了有趣處,他的脣角不禁勾起了一個弧度。
有船孃子看着這樣的笑容,站在那裡,癡了。
“兩位姑娘這邊。”達海飛快地打量着來人,一邊引路一邊低聲爲道:“不知兩位姑娘擅長什麼?”
兩位姑娘都是薄紗蒙面,道:“我們輕舞一曲吧。”
達海點頭,向人低低吩咐一聲。不多時,絲竹之聲想起,達海指着前面一道珠簾,道:“公子就在那邊。”
兩位姑娘對視一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同時一咬銀牙,去掉身上的皮裘大氅,露出裡面十分單薄的色彩鮮豔的舞衣,前行幾步,搖曳着自己的身體……最後走出了珠簾。
若是沈柔凝和紅纓幾人沒有離開,肯定能一眼認出來,這兩個所謂的“姑娘”或“舞姬”,正是清瀾兩位姐妹,兩位先帝的妃嬪,兩位娘娘!
一切正如陳厚蘊所言那般——
在之前兩位守將大意之下連丟兩城之後,兇悍如同餓狼一般的西夏人的滾滾腳步終於被抵擋下來,被大慶一位將軍設下連環埋伏陣,一次伏擊連着一次伏擊,硬生生地將西夏軍隊打的心驚膽戰,連才佔領的城池也不敢回,只能循着生物的本能想要逃回草原裡去!
只是一夜之間,大慶丟失的兩座城池又回來了!
這位阻攔了西夏人的腳步,奪回兩座城,立下大功的將軍,正是陳厚績!
消息傳回京,全城譁然,上下稱頌!
皇宮。
皇上得到捷報也大爲高興,大笑道:“朕的這個姐夫果然神勇無雙!待他凱旋迴京,朕就爲他封候!這一次的功勞,妥妥地夠了!”他也知道陳厚績的心思。之前他很想成全陳厚績——對於他來說,一個爵位不過是朝廷多出一份俸祿而已——但卻被應王攔住了。
理由自然是陳厚績從前的功勞不足以封爵。
現在,這個理由就不成立的。
皇上很爲明嘉郡主高興。
他正在乾清宮,與身邊人說話,正是達海。
達海先是道了“恭喜”,而後就沉默下來,似乎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話直說,朕又不是那爲了一句話就砍人腦袋的暴君。”皇上不悅地道。
達海連忙跪下請罪,低聲道:“是奴才聽到了一個流言,怕會污了皇上耳朵,所以不知道該不該講。”
“什麼樣的流言?”皇上有了一些興趣。
達海趴在地上沒起來,低聲道:“就是關於這次捷報的。有人說,之前皇上同意援助西夏,王爺就有所不滿……他表面上聽從了陛下您的話,背地裡卻做了許多動作,硬是讓仗打起來了。不然,爲什麼陳將軍會不回京過年,又能那麼及時地出現在戰場上力挽狂瀾,肯定是有人提前通知他準備了。奴才覺得荒謬,講給皇上聽,希望皇上能下令徹查流言,找出這背後挑撥之人,嚴懲以示大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