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錦雲喝道:“住口!”
什麼亂七八糟的!
把大爺當成什麼人了?
裴知府聽得潸然淚下。
王亨絲毫不爲裴茗的表現所動,等裴茗被樑錦雲喝住了,才冷冷道:“別怪本官不憐香惜玉,要怪就怪你們的父親。誰讓他喪盡天良呢,把海商當海盜屠殺,連襁褓中的嬰兒都不肯放過。比起你們來,那孩子更無辜!而你們,既然享受了你父親帶來的榮華富貴,有何可叫屈的?”
裴茗不敢相信,轉臉去看父親。
裴芸原本木呆呆的雙眼空洞,此時也終於有了變化,也去看裴知府,看着看着,慘笑出聲。
裴知府羞愧低頭,不發一言。
王亨懶懶道:“裴大人,該說什麼,還要等本官來問嗎?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本官一夜未眠,火氣大的很。等本官親自問你,恐怕你會不好受,還是你自己說吧。”
裴知府頹然道:“下官都招。大人想必也都知道了……”
遂將他和孟遠翔勾結、將海商當做海盜屠殺,奪取海商財物的事一一招供;另外還有牽涉其他同謀、現在何處爲官,又是如何分贓的也都詳細招了。
王亨命人記錄下來,令他畫押。
這時,姚褀來回稟他:“滿庭芳所有護衛和衙役公差僕婦下人都傳來了,只沒找到那兩個蒙面人。”
王亨問:“裴大人,你派去刺殺本官的蒙面人呢?”
裴知府便說了一個名字,指出一個人來。
姚褀上去就對那人當胸劈出一掌,那人閃開,兩招後就被姚褀踩在腳下,喝道:“他不是!那兩個蒙面人身手高強。”
王亨雙眼眯起,道:“裴大人,你這是要用滿門老小的性命爲別人掩護嗎?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知府驚得雙手亂搖,道:“不,不,下官不敢隱瞞。下官的確只派了一個人去刺殺大人。”
王亨道:“胡說!明明是兩個。”
裴知府道:“冤枉啊!大人派人來搶走了賬本,下官害怕,不得已纔派人去追,就他一個。”他想當然地以爲,趙子儀是王亨派來的,半路搶了蒙面人的賬本。
姚褀覺得不對,剛要說“我們沒派人搶賬本”,被王亨擡手製止,心下雖狐疑,卻急忙收回了話。
王亨心想:難道這件案子背後還有人,知道本官來了漢江府,怕裴知府泄露了消息,所以偷走了賬本?
誰知打鬥中不慎被樑錦雲給截了。
這人是誰?
孟遠翔已經下獄,朝中還有誰參與此事?
王亨深深的迷惑了。
這時隨從來回,說在前院發現一蒙面人屍體。
王亨讓裴知府去認。
裴知府也沒見過那蒙面人的模樣,見人已經死了,便認了,說這好像就是來搶賬本的那個人。
他以爲,這人是被王亨的人殺死的。
他不知道,趙子儀和那蒙面人逃跑時,姚褀和樑錦雲根本沒有追趕,更不要說殺人了。王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更加肯定:有第三方插入此事,殺了蒙面人。
審問結束,天快亮了。
王亨想起昨晚那個俗豔的女子,便問裴知府。裴知府說,他也不知是誰叫那女子來的,想是下面的人爲了討好大人,才叫她來的。王亨想將那女子提來審問,忽又改了主意,要親自去找她,出其不意地突然襲擊。
他帶着人來到戲班子下處,命將所有戲子都叫來。
班主忙忙的傳人,一個個手忙腳亂地穿了衣裳趕來,寒風中站了一院子,等待王亨吩咐。
王亨走到衆人面前,目光一掃——
“就這些人嗎?”他不悅地問。
“是,都在這了。”班主惶恐道。
“胡說!昨晚被裴知府傳去的是誰?”王亨喝道。
“昨晚……都去了呀。”班主有些莫名其妙,昨晚他們戲班上下忙到後半夜,不就爲了這些官兒玩樂嗎。
王亨眉頭皺了起來,不耐煩了。
樑錦雲機靈,提醒道:“有個穿紅裙子、紅繡鞋的女人,臉上畫得紅豔豔的——是誰?”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個戲子道:“是小鳳仙吧。她在廚房幹活,平常最愛穿紅。”
樑錦雲道:“對,就是她!”
小鳳仙,這名字倒香豔。
王亨問班主:“她一直在廚房幹活?”
這不對呀,一個廚房幹活的女人怎能被裴知府手下的人看中,送去伺候他這個上官?雖然他知道這是美人計,但對方這行爲還是讓他大怒,把一個廚娘打扮打扮就給他送去了,噁心他嗎?他還被親了一口呢。
班主賠笑道:“是。小鳳仙是大夥兒給她起的號。她最喜歡唱戲,心大的很,整天濃妝豔抹,沒事就捏着嗓子唱一段,別提多難聽。她自己還不覺得。日子久了,大夥兒就嘲笑她,叫她小鳳仙——廚房裡的小鳳仙。”
王亨這才明白老鼠愛大米怎麼來的,去內院伺候想必也是她自己勇於爭取來的——看她當時有多大膽就知道了。但是不知爲何,他還是想親眼看看這個人。
親眼看了,他才放心。
樑錦雲道:“還不叫來。”
王亨卻道:“帶本官去見她!”
他要親自去找她。
衆人都詫異萬分,都以爲小鳳仙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班主忙笑道:“小的這就帶大人去。”
王亨跟着他來到小鳳仙住的屋子,還沒到門口呢,就聽見裡面女人叫,衆人一楞,然後臉上就不自然起來。
王亨對樑錦雲道:“把門踹開!”
樑錦雲覺得大爺聲音很危險,上去對着門就是一腳,踹得那門轟然倒地,王亨大步走了進去。
右邊臥房內,一對男女被驚得魂飛天外,尖叫連連,鑽在被子底下瑟瑟發抖。王亨上前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只看了一眼,白花花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並不是做戲,轉身就走,並吩咐隨從:“各打三十板子!”
他再多疑惑,這會子卻連追問都懶得追問了,覺得再多問一句都是對馨兒或者樑心銘的侮辱。可是這女人竟親了他一口,他不該賞她三十板子嗎?
班主等人看得瞠目結舌。
爲何感覺像捉*奸呢?
王亨將此事擬了奏摺命人快馬送往京城,並請刑部下令押解各地涉案官員進京候審,自己收拾回京。
忽然這天他接到一安的傳信。
一安被他派去徽州了。
因王亨之前收到京城傳來的消息,得知樑心銘被刺殺,年底悄悄離京,很是擔心,便派一安去前路等着,務必要確認樑心銘安全回到潛縣,他才能放心。
現在一安傳信來,說在徽州和荊州交界地的桐柏山發生了雪崩,懷疑樑縣令遇險。
“桐柏山,雪崩,失蹤”七個字的飛鴿傳書,看得王亨腦子一暈。等鎮定下來,立即下令:將人馬分兩撥,一撥押解裴知府等人進京;他則趕往桐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