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氏委實納悶,搖頭不解。
蘇齊徽卻不管那許多,捏住小女兒的臉,一連又啄了好幾口,逗得蘇蘇一勁笑個不停。
幾個月沒見孩子,正想得慌,這會兒抱着輕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女兒,蘇齊徽一顆疲憊的心頓時化作一腔****,又甜又粘。
“貝兒呢?”蘇齊徽四下裡瞅了瞅,這會兒都快晚飯時候了,三閨女不會還在睡午覺吧。
“被乳孃帶去墨玉園找三哥家的倩兒玩耍了,再有一會兒就該回來用飯了!”成氏笑道,“她不在跟前,我正好騰出手給你做雙輕便的鞋子!你腳上的這雙穿了幾個月該扔了!”
蘇齊徽低頭覷了眼自己的鞋子,點點頭,又問:“陵兒和墨兒呢?我不在的三個月裡,他們沒有胡亂調皮吧?”
蘇齊徽把小女兒輕輕地放回窩籃裡,找來溼帕巾抹了一把臉,問及兩個兒子時,他慣性地皺着眉頭,一提到兩個調皮的兒子,他的眉尖總不經意間地蹙起。
成氏給窩籃裡的蘇蘇調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聽到蘇齊徽打聽兩個兒子,她忍住嘴角的笑意,扭頭對着東首的方向努了努嘴:“正在耳房裡頭搗沙呢!”
蘇齊徽覷見妻子嘴邊的笑意,不禁眉頭蹙得更深,聽到兩兒子下了學之後能安心做匠活,倒也欣慰地將眉頭微微舒展。顧不得歇息疲乏的身子,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倆小傢伙的勞動成果。
他和成氏所居的東廂房,兩邊建有耳房,且都是單開門,不與廂房相通。這兩間耳房皆被闢作打磨室,北首一間甚爲寬敞,所以用作平常搗沙研漿等粗糙活計,南首則來得稍窄一些,在裡頭可以專做些精細活,清靜又舒適。
來到北耳房門前,蘇齊徽長吸一口氣,幾個月不見,有爹爹看着教導,兩個小傢伙不知長進了沒有!
想當年,自己五歲那會兒已經可以呆在屋裡搗上一整日沙不帶偷懶的,這些雖是粗糙活,但男兒家既吃這碗飯,就不能跳過這些而單隻學那些精細的手法,學手藝最好還是要講究一個來龍去脈。
蘇齊徽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試圖悄無聲息地先從外面觀察一會兒再說。不料,手下的門纔開出個一個大角,他尚未來得及看到裡面的情況,兜頭就捱了一捧黑沙子,塗得他滿臉滿嘴都是,耳邊同時喧譁着兩個稚嫩童子的嘻哈歡鬧聲。
被這麼一攪,原本對這兩個兒子懷着的思念和憧憬登時化作泡影,蘇齊徽恨恨地抹了一把臉,又恨恨地吐出嘴裡的沙子,手掌猛地朝前一推,厚實的門扇應聲重重地砸向牆面,“咣噹”一聲。
屋裡的人隨即止了一切動靜,通通瞧向門口一抹高大的身影,那人背光而立,臉上的神情陰暗一片,但渾身散發的氣焰讓人發怵。
屋裡屋外鴉雀無聲了半晌,終於,一個嫩滴滴的童音打破了沉寂。
“爹爹,哥哥拿沙子扔我!”蘇羽墨仰起小腦袋,一臉委屈地告起狀,可貼在身側的兩隻小拳頭分明還握着未及揚灑出去的黑沙。
聞言,蘇齊徽嘴角暗地一抽,撇開小兒子不理會,轉眸看向大兒子蘇羽陵。
蘇羽陵聽到弟弟惡人先告狀,面上神色焦急,卻硬生生忍住沒有狡辯,只是睜大眼睛看向門口的爹爹。
屋裡還有兩個九、十來歲負責看護的丫環,已到會察顏觀色的年紀,兩人瞅見向來溫潤的三爺一現身就臉色鐵青,一雙眼睛更是陰厲嚇人,二人直唬得渾身不住哆嗦。
她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兩個小少爺搗了一個時辰的沙,連她們都覺得怪辛苦的,所以在兩孩子耍鬧的時候,她們沒有出面制止,只守在旁邊仔細看着,以防兩人不小心磕碰到,屋裡折騰亂了,待他們玩夠了再收拾也不遲。
蘇齊徽負着手,語氣冷肅:“你們兩個丫頭,把屋子打掃乾淨後,自覺去王媽那裡領罰!”教訓完兩個丫環後,伸指點了點兩個兒子,“你們兩個,給我出來!”
蘇羽陵看出爹爹是當真動了怒氣,轉頭埋怨地睨了眼另一頭的弟弟,便垂着腦袋打先走到門外。
蘇羽墨看哥哥往門外走,十根肉乎乎的手指齊齊一乍,將手中的沙子灑到地上,然後兩隻手再對拍幾下,把沙子全部弄掉後才邁着小短粗甩來甩去地甩到門前,和哥哥並排站好,咬着嘴脣,巴巴地仰望他的爹爹。
他這樣的表情實在太惹人疼,蘇齊徽只瞄了他一眼,就再不看他,一徑盯着大兒子。大兒子長兩歲就不一樣,曉得一是一、二是二,也懂得擔當了,不會賣萌也不會耍乖,只是他的性子究竟還是太調皮了些。
這兩個兒子,眼下若再不納納他們的性子,蘇家這門傳世手藝他們是沒法學個透徹的。雕琢之工藝,最需耐力和定力,倘連最基本的耐力和定力都沒有,想要製出驚世之作只能是無稽之念。
別看飾品那麼丁點兒,真正出彩的物件常常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來琢磨打造。就拿年初被秦楓帶走的那箱首飾,其間有一件金鑲玉觀音滿池嬌分心,足足費了自己三個多月的時間才完工,前提還是過程中沒有刻壞掉再重新刻的情況。
身爲蘇家第五代傳人,蘇齊徽自然希望能從自己的親生子嗣中培養出一個下一代接班人,是以對這兩個兒子寄於厚望。
然事與願違,兩三年觀察下來,兩人竟沒一個能夠像幼時的自己那樣早早地就對雕琢之藝產生濃厚興趣,幾歲大時就能獨自在器具邊一坐就是半天。
沒辦法,既然兩孩子沒有自覺之性,那就只好另尋他法了,是以,他總是對他們格外嚴厲,有意練練他們的耐性,希望可以儘早一些將他們引入道途。
可許久過來,兩兒子似乎沒多大長進,難道自己還不夠嚴厲嗎?
這麼一想,蘇齊徽咬咬牙根,擡臂指着院中心對兩兒子命道:“去,兩個人都去,給我跪到院央的石板上,一人一塊,晚飯也別吃了,待跪足兩個時辰再說!”
北耳房的動靜早驚動了成氏,她在門口看見蘇齊徽一臉怒意,就知道兩個兒子又闖禍了,雖怪他出門那麼久,一回來就對孩子發火,但當着孩子的面,她不好拆他的臺,一直隱在門後看他怎麼發落。
此時一聽要罰兩兒子跪上兩個時辰,還不許吃晚飯,一下子心疼得受不了,快步走到蘇齊徽的身側,不住給他使眼色:孩子還小,意思意思就好,何必動真格的,你這罰得忒也重了些!
不過蘇齊徽卻是鐵了心要來真格的,把成氏的眼風納在眼中,只是不予理會,負起手筆直地站在院中央,看覷兩個兒子。
成氏攥緊帕子,一時看看丈夫,一時看看兒子,兩頭爲難。她正焦躁間,乳孃李氏抱着三女兒從垂花門處走進來,一眼瞅到院子裡的光景,自覺不妙,遂往左一拐,抄進迴廊。
然她懷裡的蘇貝自是看不出什麼妙不妙的,僅看到院子中央有好多人,其中又有爹爹又有孃親,十分熱鬧的樣子,是以伸長胳膊咿咿呀呀地吵叫。
成氏側頭瞥了眼三女兒,卻勻不出心思去看顧,而這時,正房的堂屋內快步跑出一個高個丫環,看到地上跪着的蘇羽陵和蘇羽墨兄弟倆,先是一愣,爾後才放低了聲音對蘇齊徽道:“三爺,大老爺讓開飯了!”
蘇齊徽點點頭,視線前後左右一掃,厲着語氣對場中所有人命道:“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給他們倆東西吃,更不許他們起來!”說完,冷哼一聲,便轉身朝正房踱去。
成氏心揪不已,怔在原地疼惜地盯着兩個兒子,半晌才彎下腰語重心長地勸道:“娘同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你們就是不聽!這回爹爹是真生氣,連娘也救不了你們!”
“娘,墨兒知錯了!”蘇羽墨一向嘴巴甜,加上他年歲小,聲音粘膩,神情幼嫩,極是惹人憐愛。
“嗯,知錯就好!下次不能再調皮了!”成氏趁此誘哄。
蘇羽墨把頭點得深深的,然後眼巴巴地瞅着成氏。
成氏嘆口氣,撇嘴對小兒子搖了搖頭,托起後腰站直身子,回頭對抱着蘇貝的李氏招招手,喚來李氏,就着她的胳膊逗弄女兒:“貝兒,倩兒妹妹可不可愛?哥哥姐姐們有沒有帶你一起玩?”
蘇貝已經會說不少話,看到孃親親近,喜不自禁,啃着手指,擡起下巴,啊啊呶呶地回答得跟真的一樣。
看着三女兒搖頭晃腦的樣子,成氏心頭的陰霾不由散走一半。回到東廂,葉氏已經把蘇蘇從籃中抱出,蘇蘇仍還沉浸在爹爹回來的大好心情中,順帶對孃親也格外親熱。
成氏揉揉小女兒的臉,低喃一句:“還是閨女省心哪!”
葉氏和李氏兩個乳孃相視一笑,跟在成氏的後面一道前往正房飯廳,李氏抱着蘇貝在前,葉氏在後。
扒在葉氏肩頭的小蘇蘇兀自啃着手指,兩團烏溜溜的大眼珠子一直盯向跪在地上的兩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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