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王洛堯怔愣完回過身來,眼前所看的場景就是兩個相貌堂堂的華服貴公子正你死我活地爭吃一盤花生米,還雙雙面色憤鬱,誰也不讓誰,而桌子中央擺着的若干盤珍餚美味連動都沒動。
王洛堯嘴角狠狠一抽,摞下一句:“我回去了!”即負手往外踱。
“等等我——”杜耀楠見狀,將手中握着的花生米往袁盡歡臉上一摔,騰身跳起,跟到王洛堯的後頭,出了廂門。
二人雖一路同行,但並無言語交流,直到分開。
袁盡歡看包廂內只餘他一人,本想也走算了,想想回去又是一堆經史子集迎接他,倒不如在這裡再坐會兒,享享清閒,遂重新抓了一把花生米,繼續剝着吃,盤中吃完,又揀起剛纔被杜耀楠灑漏地上的繼續剝着吃,直到整個包廂內再找不出一粒來,他才怏怏地下樓,回府。
轉眼就到中秋,衛國侯府因剛辦了一場壽宴,一連熱鬧了好幾日,所以中秋這一日反倒顯不出什麼來,相反竟有些清靜的味道。
蘇蘇昨晚熬夜至子時替王洛歌裝點了一枚綠鬆血珀雙掛金步搖,原先的步搖掛的是金片子,顯得笨重不輕盈,她看不過眼,遂討過來幫她重新整修一下。
早飯後,她在牀上又躺了一會兒,約摸巳初時分,她找了個盒子,將步搖裝上,獨自出來香浮院,前往檀園。
她怕路上碰着人,便專挑偏窄的小彎道走,一路走一路欣賞秋色。
一年當中春、秋兩季最美,春嘛,美的是一種盎然生氣;秋,則美的是一種蕭索懷傷。
就如此時,雖然秋風掃下片片落葉,但是絲毫沒有顯出凌亂的感覺,相反。卻彷彿給人一片幽靜遐想的空間,任你的思緒肆意馳騁。
蘇蘇越走心情越舒快,不一會兒就進了檀園大門。
檀園住着衛國侯長房也即世子爺王業秋的一大家,園內又分出數十個小院兒。但每個小院都沒有設門,只以假山假石樹叢做屏障,並不影響各院的私密性。
每個院內皆建有正房、廂房、後罩房什麼的,主子奴僕住一個院兒。
避開敞闊的石板路,蘇蘇繞進一條蜿蜒的小甬道,走往王洛歌一家所住的筱竹院。
走着走着,突然耳邊似隱隱傳來女子的嗚咽聲,蘇蘇爲了確認,不由止住腳步,側耳聆聽。
沒錯。確是女子的聲音,只是又不像是嗚咽聲,彷彿還有其他聲音夾雜其間。
蘇蘇小意地朝前輕走了幾步,發現聲音是從前邊不遠處的假山內傳出。
她心下好奇,繼續前進數步。女子的聲音時斷時續,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依稀還有男子粗重的喘息聲。
片時後,那規律的喘息聲開始加劇,緊接着傳來一聲是不可抑制的哼哼聲。
“快放我下來!”
聽到女子終於說話,雖聲音低靡。但蘇蘇還是唬了一跳:果然是兩個人!
她心慌不已地側身隱進一叢冬青樹間,想捂緊耳朵,卻又不甘:什麼人這樣色膽張狂,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幹起這樣的髒勾當。
蘇蘇想着,直有些後怕。若是剛纔再好奇一點,她只怕就要走過去了,若當真看到那樣醜陋的一幕,豈不污了自己的眼?
這府裡真是藏污納垢,什麼事都有!當真晦氣!
蘇蘇忽意識到這裡已是筱竹院的地盤。也就是大爺王弘坤和高氏所居的院落,究竟什麼人敢在高氏的眼皮底下做這樣醃髒事?
於是,她抽回手,豎耳。
“小妮子,果然有滋味!”這時,就有男子淫邪的聲音傳來。
聽後,蘇蘇閉緊眼睛,忍住逃離的衝動繼續聽下去。
“表少爺,您可要說話算話,待您回平江的時候,向大奶奶討了我一起走!”
“那是自然,我還捨不得丟下你呢!”
“有了表少爺這句話,石榴一定盡心服侍您!”
“呵呵,這纔像樣兒!”
表少爺?石榴?
蘇蘇心裡默唸這兩個人互喚的稱呼,不一會兒,她便對上號。
表少爺即是高氏孃家的侄兒,前日過來送喜訊的,石榴是高氏身邊的丫環,之前來過香浮院,那日好像就是她來傳的話。
此時,假山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衣裾碰擦聲,蘇蘇立忙往樹叢內擠了擠,同時透過枝椏縫隙朝假山片瞅去。
“表少爺,我這就回去,金媽吩咐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做呢!”
一個嬌小的身形先行現出,背對向蘇蘇這裡,但蘇蘇還是約摸認出這個背影的主人,好像就是石榴。
隨即就有男子一邊應着一邊繫着褲帶踱出來,金冠錦服:“我這也得去姑姑那裡一趟,給她拜節呢!”
蘇蘇吐吐舌,擺了個作嘔的鬼臉:真是不愧爲姑侄!
等兩人離開假山又走離老遠,蘇蘇才起身,低頭覷了眼手中的盒子,悻悻然地回頭,不敢往前走了,生怕再碰着什麼污眼的事。
步搖還是等王洛歌自己來拿吧!
蘇蘇又暗罵了聲“晦氣”,一路都把腳步重重地回到曦園。
正魂不守舍地在園內走,走經凌雲軒時,她也沒有在意周邊,倏地身前冒出一個身影,嚇得她連退數步。
擡眸一看,卻是王洛堯老神在在地豎在跟前,翹着嘴角覷向自己。
蘇蘇自覺有些狼狽,站直身子不悅道:“一大早做甚麼裝神弄鬼?”
王洛堯張嘴卻語塞,遂眉峰一挑,反道:“究竟是我裝神弄鬼,還是你心中有鬼?”
蘇蘇應不上來,暗翻一個白眼,沒好氣地提步作勢就要走。
王洛堯卻從身後抽出一隻手臂擋住她的去路,將手中握着的三封請貼遞到蘇蘇眼前。
蘇蘇擡起下巴:“這是什麼?”
“潘府三日後辦的一場詩會,老祖宗託我給你們姐妹三討的請貼!到時洛歌先去她的,你們,由我帶過去!”
詩會?什麼詩會?
蘇蘇暗忖一句。忽憶起二月初八自己過生辰那日,好像潘欣瑜在桌上提到過來着。當時王洛歌替她們三人求貼,潘欣瑜還自視甚高地當她們的面出言回絕來着。
想即此,蘇蘇不由蔑了一眼王洛堯手中貼子,冷道:“算了。這個我們不需要!”
聞言,王洛堯登時眸光一冷,他以爲蘇蘇出言拒絕還有她剛纔露出的那一蔑,是因爲他的緣故。
“這是老祖宗的意思,我只是受老祖宗之託,要不要你們與老祖宗說去!”王洛堯將貼子往蘇蘇臂間一擱,扭頭回了凌雲軒。
蘇蘇覷着王洛堯的背影,又覷了覷臂彎的請貼,搖搖頭,就臂抱着往香浮院。
正如她進院前所料。蘇貝和蘇秀皆因這份貼子樂翻了天,看她們倆興奮不已的樣子,蘇蘇便不願掃她們的興,不提醒她們數月前潘欣瑜說的那些話了,只暗自決定她是不會去湊那份熱鬧的。
三日後。這一早卯正剛過,蘇貝和蘇秀兩人就起來梳妝準備,一直到辰初,纔算準備停當。
蘇貝猶豫來猶豫去,還是提腳跑到蘇蘇的房門前。
艾芙開了門,蘇貝揭簾而入:“你真的不去?等咱們回了蘇家莊,可就沒這樣的機會了?”
蘇蘇還蜷在被窩裡:“嗯。真的不去!你們快去吧,別誤了時辰!”
蘇貝無奈地聳聳肩,轉身準備離開,迎面跑來王洛歌:“洛歌妹妹,你是要和我們一道嗎?”
王洛歌微微氣喘:“不是,我得先走一會兒。原以爲你們去不了的,所以之前我就約了杜姐姐還有袁姐姐她們!不過我二哥會領着你們的……咦?蘇姐姐?”
王洛歌這才發現蘇蘇還在被窩裡,詢問地看向蘇貝。
蘇貝搖搖頭:“她不去!”
牀上的蘇蘇翻了個身,忽想起步搖的事,趕忙揭被而起。喚道:“洛歌妹,稍等!”
她自梳妝檯上拿起前日就弄好的步搖,跑到王洛歌身前,偏頭打量了一下她頭上戴的首飾,微微撇了撇嘴,伸手將步搖擱到王洛歌手上:“別動,我替你把釵子拿下,換上這個!”
王洛歌很是聽話地原地不動,乖乖任蘇蘇替她擺弄髮飾,片時後,蘇蘇退後一步,左右重新打量,點了點頭:“這下順眼多了!”
聞言,王洛歌喜滋滋地跑到梳妝鏡前,看到頭上的步搖,十分驚豔,拍手道:“哈,蘇姐姐,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
聽此,蘇貝暗道:洛歌妹妹,你蘇姐姐的本事何止於此?她的本事大了去了!
蘇蘇重新爬進被窩,再次催道:“你們還不走麼?”
王洛歌確是趕時間,也管不了蘇蘇到底去不去,衝蘇貝揮了揮手就快步走開。
蘇蘇怕誤了時辰,便不再羅嗦,到廳裡匯合了蘇秀一道出得香浮院,王洛堯安排的馬車已經停在了曦園門口,他此時正倚在前頭一輛馬車的車廂上。
兩人瞅見,都面上含羞,都不敢拿正眼看向王洛堯。
見此,王洛堯揚揚眉梢:這纔是女子看到自己正常的反應,而某人,實在是個另類!
王洛堯對蘇貝和蘇秀微微點頭算是見了禮,然後轉眸瞥向她們身後,卻是一直沒有見到蘇蘇的身影。
雖心下已猜出個大概,但他還是問出口來:“四小姐爲何不一道去?”
蘇貝聽後,歉意道:“她身子不大舒服,就不過去了!”
王洛堯自然知道這只是蘇貝替蘇蘇說的託辭,點點頭,然後立起身子,對坐在車頭的來福道:“你去把四小姐請出來!她今兒個不去,咱們三人都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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