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平時,徐氏定會抓着機會走過來一道與成氏坐坐,經此一鬧,她覺得挺沒臉,遂隔着院道,對成氏歉意:“蘇三奶奶,我今兒個身上不大爽利,就不過去陪你坐了啊,免得你沾上晦氣!”
成氏訕笑着點點頭,瞥了眼還跪在地上因看到人羣羞得頭頸垂得低低的兩個丫頭。
進了肖大園子裡後,成氏同龐氏家裡家外嘮了半個多時辰,便提出告辭,臨行前,成靜芬拉近龐氏:“剛纔肖二媳婦不是說要把那兩小丫頭打發了麼,正好我們院子裡缺人手,不如你出面轉送我了罷!”
聞言,龐氏豐腴的臉上亮光一閃,笑着湊近道:“這還不好辦!包我身上!你別聽徐氏瞎咋呼,那兩小丫頭清白着呢!歲數小也好**!還是三奶奶你有眼光!回頭我就把人給您送去!”
“那敢情好!”成靜芬笑着簡單應道,隨後便告辭,對於龐氏話中對徐氏的不滿,她沒作附和。
回到家,用過午飯,花珠就來說龐氏派人把兩個小丫頭給送來了。
成靜芬忍着睏意,讓花珠把人帶進來。
可憐兩個小丫頭上午許是被徐氏唬住了,這會兒一見到懨懨斜倚在椅中的成氏,撲通兩聲就先跪倒,嘴脣直哆嗦。
見此,成氏忙坐直身子,溫着一張臉,輕輕而問:“可是用過午飯來的?”
上午離得遠,這會兒湊近了看,兩人小丫頭面容清秀端正,就是受驚過度顯得有些怯怯懦懦的。
聽到成氏問話,姐姐也不敢擡頭,老實答道:”回三奶奶的話,來前婢子們用過午飯了!”
“嗯,都別跪着了,起來說話吧!”成氏知道龐氏來前給兩丫頭上過眼藥了,瞅着姐妹倆不過和兩個女兒一般大小,不由生出兩分惻隱之心,“你們姓甚麼叫甚麼?”
“婢子無名無姓,到了蘇家,蘇家人就是主子就是爹孃!”姐姐低着頭,顫巍巍地說。
這話定也是龐氏教的了。
成氏側眸與花珠相覷一眼,花珠抿嘴輕笑,成氏則無奈搖一搖頭:“我們蘇家不是肖家,沒那麼講究,說吧,姓和名,省得我還得費心思給你們縐名起姓的!”
聽了這話,小丫頭不敢不報家門:“回三奶奶,婢女姓艾,艾草的艾,單名一個芙字。婢妹單名一個蓉字,是芙蓉的蓉。婢子今年五歲,婢妹四歲!”
“哦?你還識字?”成靜芬倒也沒那麼訝異,上午時就猜出這兩小丫頭不是粗鄙人家的。
“回奶奶話,婢子只識了一點!”艾芙似乎慢慢有些放鬆下來。
“嗯!今天就問到這兒!蘇家的規矩,一會花珠會給你們講清楚,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先把身子養好了!”成氏沒想跟這兩丫頭打探身世父母,待會兒自會派人去盤問一下。
若是確然沒根沒據,便將二人留下,倘若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就打發回肖家,由龐氏發落去,蘇家可是從來不留禍引子的。
“花珠,你把北罩房收拾一間出來,帶她兩人過去安頓下,別少了吃穿!”成靜芬對花珠吩咐道。
“哎!”花珠福身領命,牽起艾芙姐妹出了北次間,經由中廳出了東廂房。
成靜芬又招來崔大海,讓其即刻去打聽兩丫頭的身世。
做完這些,她實在困頓,撲到榻上就沉沉睡去。
晚上,蘇齊徽聽說成靜芬給蘇蘇找了兩個小丫環,皺了皺眉:“貝兒的丫環都是從家裡下人的閨女中找的,我看蘇兒的貼身丫環也照着這麼找,還是知根知底來得妥當!”
“你以爲我不想?我在她沒生下來就給她物色了,可物色了幾年也沒相中一個!”成靜芬攤攤手,要不如此,她也不至於張口向龐氏討人了,實在是覺得蘇家宅子裡再挑不出更好的人選了。
“是麼?”蘇齊徽微訝,“那照你說來,這兩丫頭你是十分中意了?”
“這話說得還早,我先讓崔大海去打聽一下,瞧瞧她們身世,如果合適了,再慢慢觀察兩年!不過,依我的眼力,兩個小丫頭值得**!”成靜芬沒敢打包票。
蘇齊徽略一沉吟:“明日帶來我瞧瞧!蘇兒年紀小,卻鬼精鬼精的,什麼東西一學就會!跟在她身邊的人一定得從嚴把關,省得讓那些不入流的道道被她學去了!”蘇齊徽話中的語氣又是寵溺又是無奈。
次日早飯後,方氏讓花珠把艾氏姐妹領到南耳房裡給蘇齊徽相看,蘇齊徽看了之後,也沒挑出什麼不好來,只依了方氏,等崔大海帶回消息後,便做定奪。
又過了兩日,崔大海回到宅裡,將艾氏姐妹身世一一道來。
艾家祖籍襄西,原爲逃荒來到江南,艾老頭初到江寧城時,孤身帶着兩兒子,大兒子艾豐六歲,小兒子艾民才三歲,好在父子三個老實本分又勤勉刻苦,十多年前開了個鐵匠鋪,生意愈漸好。
大兒子艾豐二十歲成親,娶了一農戶之女,不想成親半年竟暴病而亡,媳婦隨後改嫁。二兒子艾民六年前完的婚,因爲家資相較豐了些,遂得娶鎮上一個窮秀才的閨女,第二年生下艾芙,第三年生下艾蓉。
雖一連兩胎不得子,但好在艾民兩口子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生兒子。就在今年初,艾民媳婦再次懷喜,艾民一高興,某日喝高了,與一外地來的貨郎發生口角,衝撞之下失手把那貨郎打昏在地,好容易把貨郎救醒,給了些藥費把人打發,豈知那貨郎走後莫名又死了,艾民攤上命案,被囚入死牢。
妻老往來奔波,結果非但沒救出艾民,艾民媳婦滑了胎,加上憂勞,很快丟了性命,艾老沒幾天竟也跟着去了,丟下一對孤女全無着落。
艾民被問斬後,可憐兩個女兒也被歹人拐賣,輾轉到了肖家大院裡。
蘇齊徽夫婦聞後,頗爲感慨,又替兩姐妹慶幸,若是遇着更黑心的,直接把她倆賣入妓館舍裡,她們的命運又會換一說。 ωwш•ttκǎ n•¢Ο
時間真是過得飛快,八年時間眨眼就過去了,當時落迫的小丫頭,如今出落得這般秀美,連自己親生兒子都爲之傾心。
成氏長嘆一口氣:但願艾芙不會令自己失望!
今日午飯那一幕對蘇蘇沒造成半點影響,這一晚,她早早地洗漱完爬上牀去,閉着眼睛,伸手輕輕撫向自己的心口,總感覺裡面憋有一口氣吐不出來一樣。
難道是因爲上午沒有采集到什麼稀罕蝶翼,還是因爲蘇白受了傷,只是蝶翼的事情她之前早有心理準備,頂多不過失望而已;至於蘇白,也僅是小傷,並無大礙,不需替它緊張擔心。
那究竟爲何,自回家後便一直提不起精神來。
蘇蘇睜開眼睛,盯着帳頂,怔怔地想:難不成是因爲上午聽到的那句話?
因爲自己被幾個俊俏少年嘲笑是“山野村婦”?
蘇蘇冷冷一笑:自己一沒撒潑,二沒叫囂,他們憑什麼對自己評頭論足?反倒是他們有錯在先,卻自視清高!
一羣紈絝的草包子弟!
搖搖頭,蘇蘇找準原因後,一陣自我安慰後,覺得心情好多了,再說也不值得爲一羣素不相識的人傷神。
想通後,她便很快沉沉睡去,一宿無夢。
次日一早,她就開始着手搗鼓昨天得來的那些彩蝶,手不停歇地一連忙活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上午,肖雪到來,她才住手。
“蘇姐姐——”肖雪比肖蒙小三歲,比蘇蘇只小一歲,人如其名,面貌長得玉雪可愛,進屋後,乍見到蘇蘇的臉,她驚得捂住嘴。
蘇蘇卻不以爲意地摸摸臉,然後挽過她的手:“小雪,你終於曉得來看我了?”一邊說一邊將她往屋裡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