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劼楓聞言噤了聲,知道她心中對此應是滿滿的愧疚與哀痛。
她咬脣,沉了口氣,又道:“後來我才明白,豐帥的獨女豐彩兒早便同他勾結,設計他進入、紮根於血纓軍,這從頭到尾就是密謀好的,終於,在他入營一年之後,一次晚宴上,彩兒在酒裡下了迷藥,墨久趁機……全殲血纓軍,我,就是最後,被他親手用黑雲刀斬心而亡的。”
顧劼楓一攥刀,道:“前些日子,探子來報,說是豐彩兒成了南喬國的大將軍夫人,我還不肯信,豐帥爲國爲民,身死疆場,他的女兒怎會是這樣……”
東風笑卻道:“不錯,我本也無法理解,可那日她同墨久立在我面前,告訴我,這便是我們當初對豐帥見死不救的下場……”
她苦笑一聲,又道:“見死不救?豐帥於我等,如同長輩,如同父兄,真真是重於泰山,若是那日能救下他,每一個人,都會是萬死不辭,可恨那敵軍不止十倍於我軍,縱是能強行衝殺而入,也是出不來的,我們如何能救,我又豈能眼睜睜看着弟兄們去送命……”
顧劼楓聞言一愣,凝眉道:“確是如此,若換做是我,也斷不會救。”
二人入了主營營帳,顧劼楓擡手一比,二人便落了座。
東風笑又道:“後來我再醒來,便在蒼鷺之巔了,蒼鷺之王告知於我,說是一種千年一遇的奇花救了我的性命,那花兒現在也是不見了,我也瞧不分明,只知道如今我還活着,若是還有什麼不同,就是昔日裡那些刀傷和疤痕都不見了。”
顧劼楓聞言倒是一笑,想着這氛圍太過沉悶,調笑道:“你這傻丫頭,終究也是傻,那些疤痕沒有了,豈不是好事?女孩子非要帶着一身疤,怎麼嫁人啊?”
東風笑卻不以爲然地撇撇嘴:“我十歲入軍,十四爲將,這疤痕便是我的軍功。”
顧劼楓面色便凝重了起來,點頭道:“我是十二入軍,十五纔有了起色,十六歲幹到了副帥,確是能理解你的心思,不過,凡事終歸要往好處裡想,少些疤痕,對身體也好些,更何況,你不是還有血纓槍嗎?”說着,他擡手指向那隨風而揚的長纓。
東風笑挑挑眉,不置可否,又道:“我那日也瞧見了自己的墓碑,那字跡分明是顏歌的——纔想起來血纓軍還有些人手,大概一萬有餘,應是隨着楚肅和顏歌呢,他們若是從西北部來過,你可遇見過他們?”
顧劼楓頷首道:“卻是見過,那些日子他們也聽說了血纓軍的變故,聽說是急匆匆地同韓帥道了別,便帶兵趕回來了,可是還是晚了,只能先收拾了殘骸,然後又向東去處理敵軍留下的殘兵了,我也派了一支兵去隨着他們,一會兒也替你傳個信罷。”
東風笑聽他如此說,也知他派兵前去是想保護血纓軍的最後一些人力,正要開口,便只聽他笑道:“你若是對阿楓都言謝,我可要懷疑你是不是笑笑了。”
東風笑只得硬生生嚥了那個‘謝’字,隨手取了個杯子,在手中把玩起來。
顧劼楓卻繼續絮絮叨叨:“本來這幾日我也打算給陛下發個具體的消息,關於血纓軍的,可……國都罄城這些天竟被南喬劉能率軍破了,叢健帶着陛下北遷,消息阻隔,我也發不出去。”
叢健正是破甲軍的主帥,可顧劼楓卻只是輕蔑地稱他的原名,連一個‘帥’字都捨不得加,說來也是,叢健掌握着破甲軍半數以上的兵力,不僅不敵那異國而來的劉能,最後還被人家打得損兵折將,元氣大傷,被逼得離開了國都,連皇上都要跟着離都,這可是自古以來北傾皇帝第一次‘北狩’,北傾的顏面,真真都被他敗光了。
東風笑一愣,顰眉道:“那你爲何還在此處,不前去支援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