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起聞言心下暗喜,只道她引她許久,數杯下肚,終於有了效果,便道:“依甄某所知,後日便是這東女城的祭天大典,祭天大典之後還會有一場比武,這比武便是爲着選出東女城的城中勇士,接受城主授予的徽章和獎賞;其後再間隔一日,便是城主選定的,爲世女納側君的日子,也是在全城內的,若是近期,便只這兩事了。”
甄起乃是甄家大家主,自然早已摸清,這一次的城中勇士的選拔過程,城主最爲寵愛的長子烈瀾會在幕後悄然觀看,然後選擇一人作爲其妻主,不過甄起瞧着北笑和公子玉關係甚好,對此事,也便聰明地閉口不提。
東風笑暗自在心中合計着,若真是如此,興許他二人還能及時趕回去。
又道:“那家主可知,如何能從此處離開,回到外界?”
甄起一笑,道:“此事且恕甄起全然不知曉,得知此事的,在這城中,怕是唯有城主大人和其寥寥手下;不過,若是要甄某說,着東女城所在,乃是一處大峽谷,抑或說是深淵,四面皆是高山峻嶺,那山坡皆是陡壁,甄某到過此處外延,也知曉,若是想翻越那山脈,真真是難上加難。”
次日清晨。
東風笑從榻上醒來,心裡依舊算計着昨晚之事。
最後喝着喝着,甄起便醉得趴在桌案上不省人事,口裡一聲一聲地喚着:“吟兒。”終究被她的正君傅滄喚了侍從扶回屋中歇息,那傅滄也是個精幹人兒,忙前忙後,當時的東風笑可謂略有醉意,爲着不惹其生疑便歪歪斜斜地靠着玉辭,那傅滄詢問一二,知曉了玉辭可扶她回去,竟也不忘派個侍從來引着路。
這傅滄爲正君也是一等一的能幹識理,瞧着模樣也是上乘,不知那甄起爲何這般不看重他,不僅今日張口便是‘休了正君’,便是醉了,口口聲聲喊的也是那‘吟兒’。
至於甄起這酒宴上的言論,東風笑只做是可信其中幾點,不可全信,但具體的,也想不明瞭。
回過神來,東風笑收拾妥當便開了屋門走出去,昨日那小廝已然交代過,除非甄起設宴,不然則一日三餐都由侍從送來侍候着。
如今還無人來,說明時候還早,便是她在軍中的習慣‘作祟’,一打開門,便見一片朝霧迷濛,晨光熹微,那院落裡的木槿花在朦朧之中自有一番動人。
玉辭的屋中還無響動,想來是不曾醒,東風笑也無意擾他,忽而一想,甄起給她送來的衣物盡是白色布料所制,便是爲着牽制她晚上的行動——可如今,既是逢着一個大霧的清晨,卻又成了好事。
因爲這一帶乃是峽谷之中,因此難免是早多大霧,夜色深沉,甄起的敗筆便是過分自信,只顧慮其一,心起一計,東風笑飛身躍上一旁的高樹,又在樹幹上一蹬,借力一躍,思量着昨日傅滄送甄起離開的方向,便在房檐上輕巧地跑着。
今日的霧真真是不小,可是恰好能作爲她的掩護。
一路摸摸索索,索性這城中之人不知內力也不習輕功,意識不到有人能在屋檐上疾行。
這甄府雖是路徑曲折,但是若是在房檐上走,確是要好上許多,不一會兒便到了那珍饈堂,她縱身一躍下到院中,復又朝着昨日傅滄送走甄起的方向躍上了另一個房頂。
她說不清甄起究竟在哪一處院落,只得四下環顧,卻忽而瞧見,左前方一處院落的屋室,相較其他屋室,要華貴許多,心下一個算計,便往那邊跑去,誰知,方纔經過一個普普通通的房屋,便在屋頂上隱約聽見屋中傳來了一聲:“吟兒……”
東風笑一愣,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滯,繼而悄聲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擇了一片屋頂的瓦片揭開了去,凝了眸向屋中望去。
可是不瞧則以,一瞧則膽戰心驚——東風笑不由得手腕微晃,只想將這瓦片擱回,饒是她平日裡竟幹些‘潑皮’行徑,見了這般情形,也不免紅了臉——自然,她也終於明瞭,那牀榻上的‘鐵栓’,以及甄起送來的那個不曾被她碰過的小盒子,都是做什麼用處的。
那屋中,一個男子長髮散亂,身上只披了件薄薄中衣,那布料如輕紗,如蟬翼,那男子微微睜着眸子,齒咬下脣,手腕腳腕皆被鏈條縛住,分別拴在牀頭和牀尾的鐵栓上,整個人便離了榻,許是爲了不讓其太過費力,在其腰間又束了一條看着分外結實的紅繩,一直吊到牀榻之上,那男子便被牢牢地束縛在榻上,恐怕手腕腳腕也是痠疼的——他一動也不動。
牀榻一旁,置着那個似曾相識的小盒子,此時已然開啓,裡面各色各式的物什分外精美。
有鑲着金絲花紋的白玉石小尺、翡翠石和瑪瑙石相互點綴的紫檀木製的手拍,手柄鑲銀的皮製短鞭,尖裡映光的金針,束在軸上的銀線,以及,一些小瓶小罐——絕不是什麼香料。
東風笑瞧着那男子若隱若現的皮膚,匆忙移開眼去,卻只聽屋中又傳來一句:“吟兒。”
正是甄起的聲音,東風笑循聲瞧去,卻見甄起一襲黑衣,顯得身形愈發高挑,正緩緩往牀榻處走去。
那被束縛在榻上的男子聞言,終於啓口,輕聲道:“妻主……”
卻見甄起幾步上前,探出手來拽住那男子的下頜,將其狠狠掰了起來,饒是瞧一眼,都覺得很疼,再加上甄起的手勁,饒是東風笑在屋檐之上,也能瞧見,那男子的下頜已然紅了一片。
“妻主……”那男子低吟一聲,卻是無法掙脫。
的確了,便是此時榻上被束縛的男子是鐵扎那一等的,都不見得能掙脫得開,何況是這個看着就略顯瘦弱的男子?
“我被城主那個老女人抓了進去……你爲何不馬上告知給傅滄或者老二老三?”甄起的聲音冷冰冰的,低着頭瞧着那男子,東風笑瞧不清她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等我死了,正好你現在還帶着貞潔印子……呵,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世女了,以後,就可以成爲城主大人的正君!”甄起的話語裡滿是嘲諷,只聽那男子咬着牙悶哼一聲,想必是甄起又加重了手上力道。
“妻主……君下……”
“君下?你以爲你這側君,是你想得便得的?我告訴你,只要我願意,便讓你作一個卑賤的奴,只能受人蹂躪,遭人欺侮,如今你有的一切,都會統統消失!”甄起一聲斷喝。
那男子便噤了聲不敢言語,只是閉了眼,壓低了聲音沉重地喘着氣。
甄起見狀,小臂一抖狠狠丟開他的下頜,那男子被束縛的身形也因此劇烈地顫抖了幾下,卻見甄起反手便拿起了那盒子裡盤繞着的短鞭,打開來,瞧着也有一條手臂的長度,只見她恨恨地拽着那短鞭,忽而又啓口道:
“昨日外面來了客人,你又暗中派人去探查……你以爲,平日裡倒酒的小廝被你換了,拿着鴛鴦壺,給對方倒的酒又平又淡,給我倒的酒濃稠撲鼻,我會沒有察覺?!”
那男子不出聲,屋檐上的東風笑卻一驚——不想昨日的‘薄酒’,竟有着一番因由。
“柳長吟……你又是想隨了世女,又是想回到外面……算計顛倒,委實不過是不肯留在我處!柳長吟,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平日裡我可曾虧待過你半分,你竟處處鑽營設計,欲設我於危急之地,真真將我這甄府,視作人間地獄?!”甄起低吼着,聲音裡盡是憤怒和委屈。
那被喚作‘柳長吟’男子聞言,擡眸瞧她,眸子裡光芒閃了閃,啓了脣,卻終究是未說出話來。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甄起一振手臂,長鞭一揮,只是眨眼之間,柳長吟身上便多了一條紅痕,縱是隔着紗衣也隱約可見。
“……唔……”他緊緊咬了脣,疼得周身都在顫抖。
可是甄起不肯停手,揚起長鞭來,‘啪!’又是一聲,彷彿比方纔那一聲還響了許多。
又是一聲分外壓抑的悶哼,此番,束縛着柳長吟手腳的鐵鏈都在顫抖着,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甄起狠拽着鞭子,冷聲道:“求我,認錯。”
可柳長吟只是兀自閉了眸子,依舊是一言未發。
只聽屋中沉寂了一會子,隨即,接連幾聲‘啪!’‘啪!’‘啪!’……那柳長吟起初還會發出幾聲悶哼,漸漸的,竟連聲息都沒有了。
慘啊,太慘了……活脫脫就是現場動刑……東風笑早已拿着瓦片扭過頭去,簡直不忍再瞧下去,聽着那鞭子聲不再響起,才睜開一隻眼睛瞧下去。
卻見那男子周身早已沒了力氣,身上雜亂的是數條紅痕,分外駭人,此番早已被抽得不省人事,手腳依舊被縛着,脖子垂向一側,了無生機,他低垂着頭,緊閉着眼,奄奄一息,那模樣好生悽慘,卻也不難想象,方纔定是甄起氣急,用大了力氣。
東風笑只覺膽戰心驚,這男子,真的是甄起醉酒之後念念不忘的‘吟兒’?
正在此時,只見甄起伸出手去,啞着嗓子嘟囔着什麼,卻是模糊不清,她用手輕輕撫弄着那男子的面頰,彷彿是在撫弄着一塊易碎的稀世水晶。
她就這般悄無聲息地坐在榻上,周遭的‘刑具’早已放下,就那般輕輕地撫着他的臉,半晌,忽而一手扶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先後在那兩側的鐵栓上各自一按,只聽‘呼——’的一聲輕響,那男子便落在了綿軟的榻上,四處踝關節皆是一片紅腫,周身卸了力氣陷在牀榻之中,只見甄起探出手去,一邊俯下身去,一邊緩緩地解着那男子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