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休息時,凌雲躺在牀上良久,眼睛一直瞪着牀頂,一直無法入睡。
君牧野每日都是等凌雲睡着之後才入睡,此時見凌雲總是瞪着眼不說話,手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仔仔細細摸了一遍,纔開口道:“可是哪裡不舒服,怎麼不睡?”
凌雲眼睛眨了眨,再閉上就沒有睜開,可君牧野能夠感覺到她並沒有睡着,心裡奇怪凌雲這是怎麼了,不由將兩人本來就貼在一起的身子更靠近了一些,嘴脣湊到她耳邊:“你這是怎麼了?”
凌雲心裡很亂,卻也明白那件事她不能提,便微微往下挪了身子,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一副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
君牧野從太醫那裡得知,女人在臨產的時候心情有時候會不穩定,他以爲凌雲也是如此,便包容地將她攬在懷裡,用大掌拍着她的肩膀安撫她。
其實這些日子隨着調查的深入,君牧野有時候面對凌雲都感到心虛,尤其在她快要生產的這個節骨眼上,他內心並不是很希望能夠查出來什麼。但朝廷不是他一人的朝廷,尤其現在小皇帝剛登基就就展現出了勤政的一面,無論什麼事他都要向他上報,對方有令他也不能不聽,比起之前一人做主的情況難麻煩了太多。
但世事總是無常的,上天似乎並沒有聽到夫妻二人的心聲,很快,沿着陳雅靜這條線索,朝廷就掌握了蕭景曾主使刺殺一事的部分證據。未免打草驚蛇,連夜將他抓捕,關入大牢,希望能夠審出他的同夥。
因爲是暗中進行。凌雲一開始完全不知道這事,因爲蕭景的那封信,她心裡擔憂,便寫了封信請李龍送去,希望能夠想辦法將此事揭過。可是半日後,李龍一身傷回來,卻說那座院子已經被官兵暗中監視,那些官兵發現他的時候不由分說便要緝拿,他好不容易纔護住懷裡的信逃脫。
凌雲登時心裡發涼,迅速將那封信燒掉。請李龍下去休息。結果沒一會兒。便有管家來報,說是禁衛軍統領求見。
凌雲手指微顫,對管家道:“就說我身子不便。有什麼事讓他進宮去找丞相大人。”
管家道聲諾,轉身離去,不久又回來道:“夫人,那位大人說,他的手下看到有個嫌犯進了府裡,希望能夠得到夫人允許將嫌犯搜查出來,以免傷到您。”
凌雲淡淡一笑:“此事我不能做主,你讓他去找夫君。”
等管家再度離開,凌雲臉色微沉,李龍應該是光明正大地從門口進來的。那禁衛軍統領如此說已是懷疑府中之人與蕭景有勾結了,一切就等君牧野回來處置了。
果然,被凌雲兩度拒絕之後,管家那邊便沒有再傳來消息。凌雲算着君牧野回來的時辰,心裡盤算着自己可以採用的辦法,尚沒有個決斷,就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凌雲安然不動地坐在遠處,看着君牧野一步步穩穩地走進來,在遇到她的目光時微微一頓,便揮退了跟上來的下人,一言不發地坐到凌雲身邊。
凌雲也不說話,繼續想着自己的心思,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君牧野沉沉開口:“你都知道了?”
凌雲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正想請問夫君,爲何義兄的住處會被禁衛軍監視,義兄的人在哪兒?”
君牧野定定地看着凌雲,見她目光平淡如水,不由得起身踱了兩圈,再度坐下看向凌雲,道:“若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希望這件事你不要過問,此事關聯甚廣,不是我一個人可以做主的。”
凌雲的心開始下沉,面無表情道:“夫君爲何這麼對待義兄,不給妾身一個交代嗎?”
君牧野因爲凌雲的語氣心中十分不悅,就爲了一個外人她這麼對他說話,難道那個人比他這個夫君還重要嗎?儘管心中醋海翻騰,但一對上凌雲水靈的眼眸,以及圓滾滾的身子,便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語氣:“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我無法給你交代。還有,我是你的夫君,不要因爲別的男子這麼對我說話。”
凌雲冷淡的表情一僵,抿了抿脣,堅持道:“我要見他。”
“休想!”即使一再告誡不要對她發火,但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拍了桌子,接下來的話想都沒想便衝口而出:“眼下你的身子不要說去天牢,就是府門都出不去,你安心在府裡待產,等事情查清了我自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說完,君牧野狠狠吸了兩口氣,覺得心裡仍是不平靜,又兇道:“你就這麼關心他,難道就不怕他一直在騙你,利用你,你爲了他竟是連我們的孩子都不顧了?”
凌雲冷眼瞧他,對於他的指責不發一言,臉色微微發白,嘴脣抿得死緊,倔強的模樣看得君牧野一陣頭痛。
心知自己的話有些過火,君牧野毫無架子地蹲在凌雲身前,從下向上望着凌雲:“雲兒,你聽我的話,若是能夠幫他我自然會幫,可若他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凌雲的手被他用大掌包裹着,聽到這話忍不住渾身發顫,死死咬着牙並不回答。
當晚,夫妻二人第一次體會到同牀異夢的感覺,即使如以往那般相擁,但彼此間的沉默讓本來溫馨的氣氛更加僵硬。
第二日一早,君牧野按例去上早朝,臨走前吩咐下人等凌雲醒了讓太醫來爲她診脈,他有些擔心凌雲會氣壞了身子。
君牧野走後沒多久,凌雲便睜開眼起身,她如往常一樣穿衣和凌夫人一道用飯,接着便是太醫遵照君牧野囑咐來爲她請脈,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礙,照例叮囑了她幾句,便退下了。接下來就是凌雲的休閒時間,但這次,她提出想出去轉轉,下人去準備馬車。
管家和袁氏聽說以後紛紛來勸,凌雲卻堅持要出去,只說在府裡發悶,想要出去走走。
兩人勸不住,再說君牧野也不曾說過不準凌雲出府,甚至還說過府裡的事都要聽凌雲的,尤其她現在有身孕,不能惹她不高興。因此,夫妻二人親自上陣爲凌雲佈置馬車,又千叮嚀萬囑咐凌雲出去瞧瞧就好,最好不要下車,萬一被衝撞了就不妙了云云。
凌雲耐着性子一一答應,除了李龍等護衛,管家又特意調了十個護衛前來,想着如今二十來個護衛保護凌雲,當不會有意外才是。
凌夫人聞訊而來,想要陪凌雲一起,卻被凌雲拒絕了。凌雲道:“孃的身子不好,上次入宮去赴太后娘娘的茶話會,回來後兩日身子不舒坦,還是在府裡歇着吧,女兒很快就會回來。”
凌夫人放心不下,堅持要去,卻見凌雲臉一苦,勉強道:“既然娘擔心,女兒便不出去了。”
凌夫人一見凌雲悶悶的樣子,立刻便不忍心了,只得向她妥協:“好吧,娘答應你了,你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萬一再出了什麼事你讓娘怎麼辦纔好?”
凌雲心中不忍,但蕭景那裡也不能等,現在她還能動彈,若是再等幾日,她若是生產了,就真的要一個月時時刻刻有人守着,老老實實地在府裡帶着半點動彈不得。因此,她決定趁着這幾日將事情弄個清楚,再決定如何幫他。
爲了保證凌雲的安全,馬車從相府出來後就行駛得異常緩慢。李龍問凌雲要去哪裡,凌雲道:“去天牢。”
李龍一愣,猶豫了片刻,什麼都沒問,便去叮囑了車伕,朝天牢所在駛去。他了解凌雲的性格,那是說一不二,只要她下定了決心,即使多兜幾個圈子也是要達到目的的。現在她不願同自己兜圈子,而爲了凌雲的身子着想,還是早去早回比較好,遂不再浪費口舌,直接按照她的意思辦。
這次出來凌雲沒有帶梅雁,而是帶的梅竹和梅香,以梅雁對蕭景的心思,此行並不適合讓她知道。
馬車出了朱雀大街,繞過鬧市向人流稀少處駛去,不過半個多時辰,凌雲就聽到李龍在外道:“小姐,天牢到了。”
凌雲由衆人攙扶着小心翼翼地下車,命其餘人在此等候,只帶了梅香和李龍向天牢大門處走去。
那天牢遠遠望去和普通的官衙並沒有太大區別,凌雲剛剛走進,大門兩邊的護衛立即把長矛對外,直指凌雲:“你是何人,天牢重地,婦道人家也敢到此?”
李龍連忙護到凌雲身前,生怕那長矛不長眼戳到凌雲的身上。
凌雲瞧了兩邊立着的十幾名護衛,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舉到衆人面前:“這個你們可認得?”
那些守衛一見,立刻驚疑不定起來,凌雲手中拿的不是別的,而是代表丞相身份的玉扳指,憑藉這件信物,不僅可以命令六部尚書,甚至可以調動京城禁軍,可是,這如何在一個婦人手中?
那最前面的守衛不敢得罪凌雲,客氣道:“敢問夫人貴姓?”
凌雲淡定的將目光移向別處,但聽李龍道:“這是我家丞相夫人,奉丞相大人之命前來探視一人,具體爲何便不必和你交代了吧?”